见目的达成,秦渝心情放松了一下,摆摆手说:“没什么事了,你回去吧!”

    覃秀芳却杵在那里没走,她抿了抿唇说:“秦营长,昨晚的事太麻烦你们了,为了表达我的歉意和谢意。我想今晚请大家吃顿便饭,麻烦你通知一下昨晚的几位同志,晚上到旅馆这边来吃饭吧!”

    至于米嫂子他们那里,因为拖家带口,他们又还要回家操持家务,给男人做饭,怕是很难聚在一起。覃秀芳准备回头做点礼物,挨家挨户地送去,以表达她的谢意。

    秦渝挑眉看了她一眼:“你要邀请昨晚那个男人吗?”

    覃秀芳悄悄瞥了他一眼,什么叫那个男人,他不认识吗?这两个人装得可真像。

    咳了一声,覃秀芳没拆穿他:“你说沈一飞啊,幸亏他昨晚救了虞姐,不然我要后悔一辈子。他可是我的大恩人,当然要邀请他。”

    听说沈一飞会去,秦渝拧起了眉头:“知道了,我会准时去的!”

    “好,那我等你们。”覃秀芳笑着出了部队,去菜市场买了一堆菜。

    等她回到旅馆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老板娘斜靠在一张躺椅上,半眯着眼晒太阳,听到声音,微微睁开眼:“怎么买了这么多菜?”

    覃秀芳先看了一下老板娘的脖子,上面的淤青好多了。她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笑着说:“今天晚上我想请大家吃饭,所以就多买了一些。虞姐,我今晚安排大家在旅馆吃饭,你看怎么样?”

    老板娘自是没意见:“成啊,下午我让你姐夫将桌子收拾出来,要做这么多菜,你肯定忙不过来,让他给你打下手。”

    想起阿荣昨晚看她的那个眼神,覃秀芳连忙拒绝了:“就不麻烦姐夫了,我一个人就行了。”

    “成吧。”老板娘没勉强,又合上了眼睛。

    覃秀芳看她似乎很困,拿了个毯子盖在她身上:“虞姐你先休息一会儿,我买了鲫鱼,今天中午给你们做鲫鱼豆腐汤,很滋补的。”

    老板娘点头:“成,辛苦你了。”

    吃饭的时候,只有覃秀芳三人,不见沈一飞的踪迹。

    覃秀芳心里有点好奇他的去向,但两人现在在大家的眼里还是不熟的关系,问他去了哪儿太奇怪了,覃秀芳克制住了这种冲动。吃过了饭,她就窝在后面的院子里,举起木仓练瞄准。

    没有子弹,又没人指点,单纯地练习瞄准是一件非常枯燥的事。不过覃秀芳能沉得下心来,她不希望昨晚的事再发生了,练习木仓法非常有必要,关键的时候才可以保护自己。

    覃秀芳不知举了多少次木仓。袖珍勃朗宁虽然以小巧著称,但单手长时间地举起来,并不轻松,练了一阵子,覃秀芳就感觉手酸。

    “这个姿势不对!”忽地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

    覃秀芳扭头看到沈一飞双手撑在连廊的栏杆上,身子往前弓。因为出了太阳天气转暖,他脱掉了大衣,里面穿着一件纯白色的衬衣和马甲,下面是黑色的西装裤,头发梳成了三七分,似乎抹了发蜡,看起来精致又摩登,活像从电视里走出来的民国贵公子。最让人没法忽视的是他深邃若有深意的眼睛和嘴角痞痞的笑。

    覃秀芳有点紧张,握紧了勃朗宁,看了他一眼:“那怎样才对?沈先生能给我示范一下吗?”

    沈一飞站直了身,绕过栏杆,来到院子里,接过覃秀芳的木仓,站直身,举起隔壁,跟视线成水平线,狭长的眸子眯起,轻轻一扣扳机。

    啪地一声!

    因为没子弹,只放了个空木仓。

    “就这样的,学会了吗?”沈一飞将勃朗宁丢给了覃秀芳。

    覃秀芳很无语,他这姿势跟她的似乎差别不大吧,这个师傅不大合格。

    沈一飞看出她眼睛里的不以为然,舔了舔嘴唇:“等一下!”

    说着回了屋,没过两秒他就出来了,手里还拿着子弹:“不真木仓实弹,你认不清楚自己的水平。”

    覃秀芳眼睛一亮,也顾不得他这话有打击她的嫌疑了。

    “能让我试试吗?”

    沈一飞偏头:“想试?”

    覃秀芳渴望地点了点头,她还没打过木仓,她很想想试试,子弹打出去是什么感觉,同时验证一下,自己刚才举木仓的姿势到底哪里有问题。只有打出去了,才知道自己的姿势究竟对不对。

    “拿来。”沈一飞伸手。

    覃秀芳赶紧将勃朗宁递给了他。

    沈一飞在手里掂了掂,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今天才弄到手的?”

    “嗯。”覃秀芳点了点头。

    秦渝倒是挺护着她的,还专门给她弄了这个。沈一飞给木仓上了子弹,举起来,眯眼看着前方。

    “等一下,这是虞姐家的院子,你别打坏东西了,咱们到外面去练吧。”覃秀芳赶紧提醒他。

    不知何时走到连廊的老板娘轻轻笑了:“没事,柱子里进几个木仓眼算什么?以后还能吓吓那些不长眼的,开吧,正好也让我看看热闹。”

    “老板娘爽快,那我就不客气了。”沈一飞举起了木仓,对准前方的柱子上的一个碗茶杯大的洞,扣动扳机。

    砰!子弹直接射.入了洞里。

    覃秀芳看得热血沸腾,用力拍着手:“你好厉害!”

    “试试?”沈一飞挑起半边眉毛,笑看着她。

    覃秀芳点头,激动地接过了他递来的木仓,学着他的样子,对准了柱子上的那个洞,眯起眼瞄准,然后扣下了扳机,子弹飞了出去,但没打中柱子,而是打到了旁边堆积的砖头上。

    这也偏得未免太厉害了点!

    覃秀芳备受打击,射击这个事看起来简单,学起来却没那么容易。她深吸了一口气,再次举起了木仓,这次没打中砖头,但子弹直接射入了地面。

    覃秀芳木木地看着差了十万八千里的子弹,她这也偏得太厉害了点吧,而且这木仓的后坐力对她来说也不算小,连开了两木仓,她的右胳膊被震得有些发麻。

    “手臂抬起来,伸直,不要抖,眼睛看着……”沈一飞过来,抓住她的手臂往上一抬,语气少了先前的戏谑,严厉得堪比秦渝,“没吃饭吗?打直!”

    覃秀芳按照他说的做,摆好了姿势。

    沈一飞这才退后了两步,说道:“开木仓吧!”

    覃秀芳扣响了扳机,这次还是没打中,不过木仓擦着柱子而过,比之先前,已经有不少进步了。

    “继续练。”沈一飞退了回去,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燃,吸了两口,遂走出了院子。

    他不在,覃秀芳觉得轻松多了,接着持练习。

    不过效果不是特别显著,子弹打完了,也只是擦着柱子两次,其他的都打偏了。

    她吐了口气,举起木仓继续练习瞄准。经过刚才的失败经验,她已经有些明白秦渝为何要让她先练瞄准了,她对勃朗宁不熟悉,而且没握过木仓,准头不好,手总抖,只能多练习手腕的平衡力。

    一下午就在覃秀芳的练习中过去了。

    到了下午四点,覃秀芳收了木仓,开始做饭。

    六点的时候,秦渝带着人过来了,有十来个人,除了吴峰,全是他手下的兵,覃秀芳昨晚见过,但叫不出名字。

    “饭已经做好了,你们先坐下喝酒。”覃秀芳赶紧将饭菜端了出来。

    今天备了两桌的酒席,他们这些人分成两桌还有些宽裕。

    秦渝这个人一向严肃,不苟言笑,大家都有点怕他,不敢跟他一块儿,这就导致另外一张桌子上坐满了人,他所在桌子却空着。

    沈一飞从屋里出来,走到他对面坐下,拿起酒杯倒了一杯子,笑嘻嘻地说:“秦营长,走一杯?”

    秦渝睨了他一眼,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两人举杯相碰,明明只是很寻常的动作,但空气中似乎火花四溅,气氛莫名地紧张。

    迟来一步的吴峰硬着头皮坐下,看菜都还没上齐,两人就这副针锋相对的模样,坐立难安。

    老板娘过来看到这一幕,秀眉微挑:“你们稍等,我去端菜。”

    “不用,虞姐你坐,这种粗活交给我。”吴峰忙不迭地站了起来,飞快地跑进了厨房。

    覃秀芳听到脚步声,回头看他:“你怎么来了?菜已经好了,我这就端出去,你去坐下吃饭吧。”

    吴峰连忙摇头:“不了,我在这里帮你的忙。哪些菜是要端出去的?”

    覃秀芳指着桌子左半边的菜说:“你把这些端到另外一张桌子,余下的我来。”

    “好。”吴峰两只手端着三个盘子,跑了出去。

    覃秀芳擦了擦手,也端着两个盘子出去。她首先将乌鸡汤放在了老板娘面前,这是给老板娘补身体的,然后将红烧肉摆在了秦渝面前,秦渝面色稍缓,喝酒的动作慢了一些。

    不过他发现自己放心得太早了,因为过了不到两分钟,覃秀芳进屋端了一份香卤猪蹄出来放在沈一飞面前,另一盘红烧鲫鱼放到了吴峰面前。

    随着饭菜一份份地端上来,秦渝发现,沈一飞面前的都是他爱吃的,而他不爱吃的菜都放在了其他人面前。一道两道还能说是巧合,道道菜都这样,那绝不可能用巧合两个字来解释。

    这才认识多久,覃秀芳就将沈一飞的喜好摸清楚了,这沈一飞果然是个祸害。在抗大祸害女学生,在团里祸害文工团还不够,今天祸害到他妹子头上了。

    秦渝的脸瞬间黑了,不过他皮肤黑,即便脸色阴沉,也不大看得出来。

    其他人都没注意到他的变脸,只有跟他知之甚深的沈一飞发现了。他挑了挑眉,嘴角漾起一抹得意的笑。

    覃秀芳没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暗流,她解下围裙,在酒杯里倒满了酒,站起来,举着酒杯说:“昨天麻烦大家为我奔走了,覃秀芳感激不尽,我尽大家一杯!”

    “我替她喝了!”

    两个声音异口同声地说道。

    两张桌子,十几号人,齐齐傻眼了,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滴溜溜的眼珠子悄悄在两人身上打转。

    这是什么情况?修罗场现场版?有生之年能看到他们营长给人挡酒,稀奇啊!

    不过对面那个小白脸是什么人?他凭什么跟他们营长争。

    秦渝手底下的人都狠狠地瞪着沈一飞。

    偏偏沈一飞像是没有感觉一样,伸手直接夺过目瞪口呆的覃秀芳手里的酒杯。

    覃秀芳回过神,赶紧阻止他:“这个,沈先生,不用了,多谢你的好意,我自己喝!”

    “你一个姑娘家喝什么酒,我替你,就当感谢你请我吃饭?”沈一飞笑嘻嘻地说。

    刚喝了一口酒还没放下酒杯的老板娘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怎么就没人来替她喝酒呢?

    覃秀芳察觉秦渝身上散发出来低气压,硬着头皮拒绝道:“真不用,沈先生,这是我为了感谢你们帮忙敬的酒,哪有让你替我喝的道理。”

    秦渝板着脸,伸出手:“拿来!”

    沈一飞挑眉看他:“你以什么身份命令我?”

    秦渝气得差点暴打他一顿,别人不知道,沈一飞还不知道吗?在这里他最有资格管覃秀芳的事。

    见秦渝说不出话来,沈一飞扯着嘴角笑了下,抬起酒杯,仰头一口喝光了里面的酒,然后把杯子放到桌子上,神色自若地拿起筷子吃菜。

    秦渝气得额头上青筋暴跳,唇绷成了一条线,眼睛喷火,恼怒地盯着沈一飞。

    其他人察觉到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还是老板娘站出来打圆场:“吃菜,吃菜,不然一会儿菜都凉了。”

    这顿饭吃得吴峰心惊胆战。他从来没有觉得跟覃秀芳吃饭有这么难受过,等大家都放下了筷子,他赶紧找了一个借口溜了。

    好好的一顿饭吃成这样子,覃秀芳也是很无语。她想调解两人关系吧,但又不知道他们俩为什么闹成这样,没有缘由,自然也就没法调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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