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寝室四个人住着,到了晚上大眼瞪小眼儿,许博文的耳机漏音,看个什么视频稍微开大点儿声,另外三个人连台词都隐约能听见。

    这种连个独立卫生间的私密空间都没有的寝室,刚开学,脸皮还都挺薄,覃最不知道康彻他们有感觉了怎么处理,反正他有时候夜里格外想江初了,只能闭着眼硬捱。

    硬捱的后果,是隔天晚上该给江初打电话时,覃最想了想,把电话改成了视频。

    江初晚上去老妈那儿吃了顿饭,饭后陪着聊天聊久了点儿,铃声响起来的时候他刚换鞋进家门。

    “今天怎么改视频了?”他一手接通,另一只手正举着杯子接水,镜头直晃。

    “脸呢?”覃最在那边问,他就能看见江初从肩膀到下巴的一小截儿。

    “等会儿。”江初一口气灌了大半杯水,这才举着手机靠进沙发里,“今天训完了?你这是在哪儿呢?”

    “走廊晾台。”覃最把江初的窗口调大,“能看见我么?”

    “基本上吧。”江初跟覃最对上眼就笑了,“你差不多快融入夜色深处了。”

    “这么夸张,”覃最也笑笑,胳膊撑在栏杆上拿着手机,借点儿外面的光,“下回我开个美颜。”

    “下回你找个有灯的地方就行。”江初半个月没看见覃最的脸,冷不丁看见就觉得心口直扑热乎气儿。

    “怎么今天想起来视频了?”他往腰后放个垫子靠舒服点儿,又问覃最。

    “想看你的脸。”覃最说。

    江初放垫子的时候,镜头又晃两下,从裤子上扫了过去。

    等他再把手机拿好对着脸,覃最看着他问:“刚回来?”

    “嗯,去我妈那儿吃了顿饭,刚到家。”江初说。

    “不换衣服?”覃最又问,“脱了吧。”

    江初刚想说等会儿挂了换,开口的瞬间,他感觉自己捕捉到点儿别的意思,顿时脑门儿直冲着就想上火。

    “琢磨什么呢?”他冲覃最“啧”了声,脑仁儿都烧得慌。

    覃最耷下半截眼帘笑笑。

    “行了,赶紧回寝室。”江初叹了口气,“军训都累不着你。”

    “我想你了。”覃最说。

    “知道,哎。”江初捋了把头发,都不知道这个当口该接点儿什么好,“你不天天想么。”

    “嗯。”覃最动动拇指,隔着屏幕在江初脸上轻轻滑了一下。

    前半截不累人的军训过去,等雨一停,教官们就把攒了小一周的劲儿都使上了。

    “康彻也太幸福了,每天就在寝室吃瓜,晒不着累不着的。”这话毛穗从天晴开始,每天起床睡觉前都得说一遍。

    康彻是真的在宿舍吃西瓜。

    他去年训过一遍了,今年等于多得了半个月的假期,不是跟他上一届已经大二的同学出门,就是买半个瓜回来,在寝室远程看着他们消磨时间。

    等晚上一栋楼的人七死八活地回来了,抢夜宵的抢夜宵,抢水房的抢水房,他再轻轻巧巧地吆喝一声:“出去吃烧烤?”

    “我累死了,你们去吧,给我带点儿回来。”毛穗趴在床上挂着两条腿,阴死阳活地报菜名。

    “我也不想动。”许博文在凳子上边抹花露水边抽了本书出来翻,“你跟覃最去吧,他看着不累。”

    “覃最呢?没跟你们一块儿回来?”康彻朝门外看一眼,也没见他在窗前打例行电话。

    “又打电话呢吧。”毛穗还在床上挂着,当啷一下腿,“嘿嘿”着瞎乐,“哎,肯定跟他女朋友刚谈没多久,天天打都打不够。”

    “他跟你说的?”康彻问。

    “没,覃最神经病,跟我说是他哥。”毛穗说着都乐了,“跟我会信似的,除了女朋友还能跟谁天天这么打电话,还背着人接。”

    “把你当傻小子溜呢。”许博文翻着书补了句。

    “就是!”毛穗非常赞同。

    康彻笑着没说话。

    “哎,康哥,”毛穗身为一朵从小学单身到大学的娇花,回回聊起女朋友这些话题就来神儿,也不喊着累了,翻了个身杵着脸冲康彻挤眼睛,“你女朋友呢?我看你一天消息也不少发,电话接起来也很神秘。”

    “你猜啊。”康彻没接这个话茬,坐在桌子前开电脑。

    “我靠,你怎么跟覃最一样啊。”毛穗瞪着他的后脑勺,都不想说话了。

    “我什么样?”覃最正好拎着军训服的迷彩外套进来。

    “说我跟你一样。”康彻笑着开了局游戏。

    “哪儿一样了,我也没休过学。”覃最笑笑,把迷彩服朝桌子上一扔,抬手抹掉身上的黑t恤。

    “你俩就没劲!”毛穗隔空朝他俩喊,“没劲的!样儿!”

    一直到军训结束那天,覃最拿他哥当挡箭牌的没劲“借口”,终于被证实了是真的在溜傻小子。

    也是赶巧了,那天全班一块儿出去聚餐,吃完饭,班长又组织去唱歌,一群男生跟关了半个月的野猪出笼一样,又喝又闹,撒欢到快半夜了才三三两两地回宿舍。

    江初的视频打过来时,覃最正架着康彻掏手机看时间。

    康彻看着挺能喝,结果也就比江初好不到哪去,三五瓶啤酒下午人倒是还清醒,就是走路不走直线,直想往路灯上撞。

    要不是看这一眼时间,覃最连视频都得错过去,他手机调的静音,摸出来才发现江初已经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还有两个未接来电。

    犹豫了一下,他把视频给挂了。

    江初靠在床头冲着被挂断的视频页面皱眉毛。

    平时覃最都是晚上九十点左右给他打个电话,今天一直没打,发消息也联系不上,这会儿还直接把视频给挂了!

    手机被偷了?

    正想再打一个,还联系不上就给高夏打电话时,覃最的电话进来了。

    他飞快地接起来,开口就问:“你人呢?”

    “出去吃饭刚回来。”覃最的声音听着在走路,“你还没睡?”

    “在哪儿吃饭啊,吃一晚上你不看手机啊?”江初语气不太好。

    覃最那边顿了顿,没说话。

    江初说完也觉得自己语气过头了,其实他是知道覃最没事儿松了口气,结果松过头了,一瞬间没太收住。

    他想说我以为你手机被偷了,行了没事儿就赶紧回去吧。

    还没等开口,手机那边又传来另一个有点儿沙的声音:“谁啊?”

    江初一愣。

    男的。

    听着有点儿像康彻。

    还是喝了酒的康彻。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喝了酒的康彻的声音特别近,跟他妈挨着听筒似的,江初脑子里瞬间蹦出二十来种能把声音凑这么近的姿势。

    “我哥,你别动。”他听见覃最解释了句。

    “你……”江初还想说话,覃最又冲着他说:“先挂了哥,回寝室跟你说。”

    电话“嘟”地挂了。

    第68章

    江初瞪着手机看了半天, 掀开被子下床,去客厅倒了根烟出来点上。

    从卧室出去前想起手机调的是震动,怕听不见, 他还专门折回去给调成铃声。

    周腾已经睡着了, 听见他“乒乒乓乓”地起来, 也瞪着眼, 警惕地从茶几后面探出个头。

    “看什么。”江初叼着烟跟它对瞪。

    周腾甩甩尾巴, 侧过脸用半只眼瞟着他。

    “狗玩意儿。”江初也不知道自己是在骂周腾还是覃最,有些郁闷地把自己砸进沙发里。

    人真是没法同时站在主观和客观的角度去思考。

    江初心里明明知道, 他完全就是在小题大做。

    覃最怎么说也是一个能够独立生活的成年人了,还是个刚上大一, 刚结束军训, 正是最自由自在解放天性的时候。

    一群同学一块儿出去吃个饭喝喝酒, 再正常不过了。

    江初刚大一的时候疯得都不着边儿。

    但是今天晚上这个情况就是让他觉得不得劲儿。

    不得劲儿的点都不在晚归或者喝酒上, 覃最那个酒量,比学习都让江初放心,想喝出个迷糊的状态都有难度。

    他自己心里门儿清,他不爽的点,十之十五六都是因为那个康彻。

    如果刚才从听筒里传来的声音不是康彻, 是高夏,或者是毛穗, 随便是谁, 江初都不会觉得烦。

    偏偏就是康彻!

    江初回想着他跟康彻第一回 也是唯一一回见面的场景, 他从头到脸, 从形象到气质, 那种让江初瞬间想到覃最实习老师的感觉, 以及覃最当时下意识随着康彻的背影望过去的眼神儿……

    “我操。”江初从沙发上坐起来搓搓眉毛, 低声骂了句。

    虽然知道覃最在这方面性格稳重,有自己的坚持,不然不会跟梁小佳玩儿这么些年,知道梁小佳对他有感觉,也仍对两人的关系说一不二。

    但是覃最对他……不也就是从他喝过酒的几回,阴差阳错也好别的什么原因也好,总之莫名其妙摸摸搭搭,就有感觉了么?

    回忆这些事儿江初都不太自在,臊得慌。

    但他还是忍不住把覃最冲他发过的那些疯,代入到覃最和康彻身上。

    覃最再成熟也就二十岁出头,能因为跟他经日累月的接触,把对那个实习老师的好感转嫁到他身上,就也能把对他的……随便什么感情吧,转到康彻身上。

    明明没听见声音,江初还是忍不住又把手机抄过来看了眼,屁都没有。

    再看时间,刚过去五分钟都不到。

    你是要疯啊江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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