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的托盘中是一排排珠宝饰物,其中居然还有一顶新做好的手工假发,“这可是用发质最好的女儿家的长发制成,娘娘您摸摸看喜不喜欢。”连翘双眼发亮,跃跃欲试。

    “不用看了,我不戴那东西。”温如是只瞅了一眼便一口拒绝,她又不是没头发,不需要用别人的来增色。再说套上这玩意儿还要再加上一脑袋的金珠玉饰,又累又重还不透气,干嘛没事给自己找难受?

    她是皇后,又不是推销员!

    ☆、第74章 暴君的黑化危机二二

    如果在三年前,有人告诉楼迦若,有朝一日他会心甘情愿牵起温如是的手,与她共享这锦绣河山,他是万万不会信以为真的。

    可是如今,他就伫立在这巍峨庄严的大殿前,等候着她穿过金黄耀眼的阳光,来到自己的面前。

    满朝文武百官恭然肃立在两边,温如是一步一步踏过长长的汉白玉石阶,红青色深领宽袖,革带霞帔,青白色下裳衣长曳地,逶迤不见其足。

    那支镶玉鸾凤金钗此时就在她的鬓间,凤喙处有细细的黄金缨络坠下,映着点点金光随风轻轻摆动,她的唇角漾着微微的笑意,目光与他相对,不闪不离。

    仪式冗长拖沓,温如是面北而立,待到礼官抑扬顿挫地宣读完册文,她按照礼制行了三肃三跪三拜礼,再由女官引领到皇帝面前谢恩。

    太尉授玉玺宝绶,中常侍太仆跪下接受后,再转授女官,由女官给她佩带好,温如是恭恭顺顺地再行跪拜礼。楼迦若缓步上前抬手虚扶,她起身之后眸色狡黠:“皇上今日可要洞‘房?”语声轻微,仅他一人得闻。

    楼迦若牵起她柔嫩的小手捏了捏,面色肃然、目不斜视,耳边却是现出了一丝红晕,他低声轻道:“不要胡闹。”口中虽是如此说,心下却不由自主想起了往日那番温润如水的衣下风光。

    这近一年来,两人虽日日同寝,但除了亲亲摸摸,他并未太过逾距。一是顾及她的身体,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虽然温如是嘴上不言语,他也清楚当初双方的试探、猜忌还是在她心中留下了阴影。

    他希望两人能携手走得更长远,时光悠长,总有一日会抹平从前那些不愉快的裂痕,楼迦若轻轻拉着她的手,微笑不语。

    暖凤殿内红烛高烧,雕龙凤呈祥的紫檀榻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榻上设着青玉抱香枕,铺着大红底丹凤朝阳刻丝薄被。

    本该安静地坐在榻边的皇后却在桌前捣鼓着壶中的甜酒,莲纹金花的酒樽里还有一半她尝过的酒液。温如是偏头,黑眸明亮通透:“这药果真有效?”

    连翘微微点头,迟疑道:“娘娘,这样做真的好吗,明日太后要是问起……”

    “有皇上顶着呢,你怕什么。”温如是斜睨她一眼,筹谋了这么久,什么都安排好了,事到临头还想反悔,哪有那么好的事?

    “可是……”连翘还想再劝,就听到外面有脚步声接近,她连忙闭嘴。

    不多时,殿门被外间侍女推开,楼迦若缓步入内,玄衣纁裳,乌黑的头发挽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中,暗红色的丝质绦带从玉冠两边垂下。

    看到立在桌边甜甜地冲着他笑的温如是,楼迦若的眉眼也愈加地柔和了,一双狭长的凤眸犹如繁星坠入,散发出琉璃般动人的光芒,他踱到她面前,似乎才想起还有外人在场,遂抬手对躬立一旁的随侍摆了摆:“下去罢。”

    连翘担忧地瞥了自己的主子一眼,应诺带着一众侍女也退出门外。

    温如是嫣然一笑,也不看她,径自拉起楼迦若的手,拖着他到镂空雕花的圆凳上坐下,殷勤地夹了一箸小菜递到他的唇边,声如蜜酒,绵软中带着丝丝沁人心腑的甜意:“御膳房新做的金桔姜丝蜜,你尝尝。”

    楼迦若望着她眼中的潋滟波光,薄唇微启含入一小口。金桔腌的时间有点长,糖渍的甜味几乎完全盖住了桔子的清香,配上姜丝的辛辣,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楼迦若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虽然他不喜甜食,还是微微笑了笑:“你若是喜欢,明日让人再给你备些。”

    他的语声温柔,细微之处小意迁就,温如是不由有些汗颜。

    她状似含羞带怯地垂下眼睑,素手微抬在他面前斟满一杯甜酒:“今日虽不是洞’房花烛夜,如是还是想敬上一杯合卺酒,就当是补上往日的遗憾。”

    楼迦若深深凝视她,黑眸深邃,半晌慢慢接过她手中的酒樽,叹息一声饮尽,也不作声,静静等待她的下文。

    温如是却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样继续拖延时间,她起身袅袅娜娜绕到他身后,缓缓解下他的发冠,“夜深了,安‘寝罢。”

    楼迦若低忖了片刻,温声轻笑:“好。”

    温如是不是第一次与他同房,却是第一次主动为他宽衣。

    他温热的呼吸微拂在她的额际,暧’昧不清的气氛渐渐在两人之间蔓延。他的指尖轻抚在她腰际,温如是的面颊开始染上红晕,越是想要尽快解开,衣带就越是打结得厉害,仅仅只是几个简单的动作,却汗湿了她的手心。

    “朕不急,你可以慢慢来。”楼迦若唇角向上微微弯起,心情开始变得愉快。

    温如是娇嗔地睨了他一眼,眼波流转,煞是娇俏可人,手上使力将他推到榻边,意有所指:“待会儿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楼迦若也不反抗,顺着她的力道坐到榻上,眼底是温柔的包容:“或许。”他但笑不语。

    温如是坐进他怀中,揽住他的脖颈,嫣然一笑:“自从入宫之后,你得罪我的地方数不胜数,我可都一一记下了,就等哪一日跟你好好算算呢。”

    他挑眉,搂着她的腰缓缓后倾,躺在榻上缓缓道:“譬如?”

    她眨了眨眼,顺势趴在他的胸口慢慢开始数:“譬如你用鞭子抽我啊,让宫里的嬷嬷验我身,背着我去相亲,明明上吊受伤的是我,你还发脾气也不来看我,还有各种各样的猜忌、试探啊……”

    揽在她腰间的手渐渐垂落,楼迦若苦笑:“所以,你就给朕下药?”

    温如是支着下巴微笑:“也不完全是因为这个原因,呆在宫里太久了我也想出去走走,你这么忙,肯定不会有时间陪我,放心,等我玩够了就会回来。”

    楼迦若平静地看她,语声依然温和如初:“皇后按例不能出宫,况且明日你也该跟朕一起去给太后请安。”

    “我有这个,打扮成你的侍卫就行了,”她从怀里掏出一面令牌在他眼前晃了晃,笑吟吟地在他脸上重重亲了一口,“我知道你最好了,太后那里你肯定能想到法子帮我遮掩过去的。”

    他全身酸软无力,只能任由她在自己身上作乱:“越儿还小,你忍心就这么扔下他离开?”

    温如是眉眼弯弯,轻啄了他的薄唇:“当然不忍心,儿子当然要跟着娘才对啊,所以我会带着他一起走。”

    “那朕呢?”楼迦若深深叹息,“你就这么舍得扔下朕,带着我们的儿子出宫?”

    “舍不得啊,”温如是蹙眉纠结了一会儿,现在的楼迦若对她是真的好,要不是有之前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多半早就沦陷了。现在嘛,喜欢是有,但是这份喜欢还没有深到让她心甘情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陪着他锁在这座深宫中,她勾着他的脖子,将脸埋进他肩窝,语声沉闷,“不过反正你都在宫里,又不会跑掉。”

    楼迦若缓缓闭眼:“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朕也不想再说什么,你好自为之。”

    被他这么一说,温如是有些犹豫,她皱眉扳过他的脸,楼迦若面上毫无表情,也不睁眼理她,就像她的一切行为再也跟他没有关系了一样。

    “哎呀,怕了你了,我就是回娘家去一趟,大不了过段时间你派人来接我们好了,”她气呼呼地起身,拉起被子盖到他身上,一边往外走,一边暗自唾弃自己的立场不坚定,走出两步,又回头嘱咐道,“你的药效睡一觉就解了,别嚷嚷哦,让人看到皇上被下药你脸上也不光彩。”

    待她走到门口。楼迦若忽然慢条斯理道:“温相已经离京,越儿朕也让人送到慈安殿了,你准备怎么带着孩子回娘家……”

    温如是猛地转身,眯眼盯着躺在榻上的那个男人:“你说什么——”

    “朕说,在大典之前,朕就已经下诏让岳丈大人在申时之前离开京城返乡,顺便告诉母后,可以将越儿带回宫玩几天,母后看上去很高兴,”他偏头向外,好整以暇地望着她,语声促狭,“还有,昨日在你窃取出宫令牌之后,朕已经将守门的禁卫全部换了,这几日出宫不看令牌,只用口令。”

    温如是心里气炸了肺,面上却不显,她一步一步地往回走,楼迦若还漫不经心地火上浇油:“很遗憾打乱了你的计划,不过你既没有开口向朕提过,朕也不好主动配合不是?”

    那脸上哪有一丝的遗憾可言,明晃晃的全是你不仁我不义,既然你做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的挑衅。他就是不喜欢温如是背着自己联络温相想逃跑,哪怕只是回娘家小住也不行!

    他在哪里,她就会在哪里。这是她自己说的,她要是做不到,楼迦若很乐意帮她完成诺言。

    梳妆台的小剪子很锋利,温如是拿在手里掂了掂,转身上榻,面上的浅笑激出了他一身寒意:“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可不能浪费了……”

    “温如是,你敢犯上?!”楼迦若色厉内荏,想退却动不了。

    温如是轻’佻地捏了捏他光滑的脸颊,笑得蔫坏蔫坏:“怎么会,我哪舍得,就是不知道我们算无遗漏的皇上,待会儿会不会也在臣妾的手下求饶呢?”

    四年前的洞‘房花烛夜,新王妃将他赶出了婚房,四年后的册后大典之夜,楼迦若在新皇后的淫’威之下,经历了不堪回首的一晚——

    打结的衣带都被她一一剪断,温如是将当今皇上扒了个精‘光,手如灵蛇,寸寸撩’拨、处处点火。从他光‘裸的上身,一直到腹下的巨物,没有一丝遗漏,每每到了关键时刻的时候,却又猛地停了下来……

    一时天堂,一时地狱,楼迦若在那一夜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欲’火焚身,什么叫冰火两重天。

    温如是玩得很尽兴,以至于到了天亮,楼迦若身上的药效终于过去以后,他都没有多余的力气起身收拾她。

    ……这真是一个两败俱伤的悲伤故事。

    ☆、第75章 暴君的黑化危机[完]

    迦兴十年,在吾皇的统‘治之下,公私仓廪俱丰实,百姓安居乐业,国泰民安,河清海晏。

    楼迦若这个武力篡位的皇帝自己喜欢以暴制暴,却容不得治下有一丝的乱象。

    在位期间着实是狠狠肃清了一批以武犯禁的所谓江湖人士和举着大义之名的流寇,与此一同遭殃的,还有隐藏在官员群中的贪官污吏。凡经查出便是抄家的待遇,绝不容情!

    皇上不按既定的规则来走,下面的人只好谨小慎微地揣测圣意。一时之间朝中上下廉洁风气大盛,就算家有余财的也小心翼翼地夹起尾巴做人,唯恐被人逮到什么把柄。

    国库充裕的现状,起码有一半的功劳都要归于“无私奉献”的获罪官员们,楼迦若暴虐的形象就此深入臣心。

    而宫中硕果仅存的娘娘——皇后温如是在民间的风评,那是十年如一日的专横善妒,毫无容人之量。不相信?没见就连皇上这么狠绝的人,都没敢纳一个妃子嘛!

    要不是数年之内,皇后接连为皇室又诞下了一儿一女,估计长期吃斋茹素的太后老佛爷也坐不住了。

    被百姓当作反面教材拿来教育自家闺女的温如是可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因为又到了三年一次的秀女大选日子,楼迦若虽然不能纳妃,但是裕王家的小正太也到了该选妻的时候。

    温如是坐在高位上,随意地看着依照唱名一个个出列大秀才艺的秀女们,能够走到最后的少女们其实都不错,可惜僧多肉少,能让她们瓜分的只有一个。

    她抚摸着端正地坐在椅边的猫王,语声慵懒优雅:“太僕之女德容兼备,可留牌。”

    殿内被点了名的少女手下一抖,清越袅袅的琴音霎时便错了一个音符,心都凉了半截,还要强自镇定着起身谢恩。

    望着她吓白了的小脸,温如是不禁失笑,她又不是洪水猛兽,何至于让人惊恐至此……

    当下她也不解释,只是夜里将这段插曲当作笑话讲给皇上听。

    楼迦若拥着她的香肩直言不讳:“但凡有女子以为,自己今后要在一个嫉妒成性、不能容人的当家主母手底下讨生活,都高兴不起来的。”

    温如是:“……”恨恨地骑上去,俯身就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

    那贝齿啃在下颌上痒痒酥酥的,楼迦若不由地便有些意动。伸手从衣摆边缘探进,那肌肤还是一如既往的柔滑细嫩,十年的光阴好像根本就没在她身上停留一般。

    楼迦若翻身,轻轻将她压在了下面,缓缓抚’摸搓揉:“越儿带着弟弟妹妹们去放花灯了,没那么快回来。”面上一本正经,手底游走不停。

    温如是被他摸得动‘情,却还是假意挣扎,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楼迦若才是最好说话,她扭动着身子躲避,声音温软诱’人:“都这么多年了,你就放我出宫吧,再不回去看看,爹爹都快到寿终正寝的年纪了。”

    楼迦若掀起她的衣裙,倾身堵上她粉嫩的嘴,模糊道:“再过一年,再过一年朕便陪你出宫,你想去哪里朕都由你……”

    温如是当下大喜,艰难地推开他的俊脸,摸出藏在枕下的纸笔悬在半空写了一篇短小精湛的保证书,凑到他面前就让他签名画押。

    那时的楼迦若已经将她衣衫褪至半‘裸,目视她肌肤胜雪,乌黑柔亮的长发逶迤了半枕,他面上不显,心头早已火热,哪有心情停下来跟她玩那些不解风'情的小伎俩。

    楼迦若接过纸张随手揉成一团扔进榻内,握住她纤细的腰肢便直接进入:“朕说到做到,认真点……”

    皇上金口玉言,一诺千金,既然答应她一年后陪她出宫就不会食言,只是可怜了虚岁十一的大皇子楼景越——从此再也没有了陪弟妹们玩耍的空隙,除了经典释义的书面进习,骑射武术的日常锻炼,还要在皇上临朝的时候伫立一旁开始试着处理政务……

    每每在自己儿子欲哭无泪的时候,楼迦若便会摸着他的头,不置可否地感慨道:“要怨就怨你那个闲不住的母后罢,放心,以后还有皇叔陪着你煎熬。”

    楼景越没那个胆子去找母后麻烦,只能回宫幽怨地揪着猫王的儿子使命蹂’躏,主罪仆顶,父债子偿……

    迦兴十一年秋,兴致勃勃整装待发的温如是不幸再次中招,天下同贺,她不得不听从楼迦若的建议,等到产下麟儿后再行启程。同日,太子楼景越在裕王府心酸地跟皇叔举杯庆贺,父皇终于为他争取到了多一年的时间。

    迦兴十二年夏末,皇后诞下一子,同年秋,皇上下诏,命裕王为协理大臣,与三公一同辅佐太子楼景越暂代朝政,时限未定……

    彼时天高气爽,凉风习习,拂面不寒,虚岁十三的楼景越站在城头,泪目远望着自己那没有良心的亲妈带着三个弟弟妹妹高高兴兴地挥手向自己告别。

    一旁的裕王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实坐上这个位置也很有好处的,殿下别学你父皇那般惧内,过两年多选几个妃子,为皇家开枝散叶,你皇奶奶肯定会很欣慰的。”

    楼景越斜眼睨他:“父皇的孩子比皇叔的还要多上一个。”裕王无语,这可是他不能言说的痛呐,裕王府一妻两妾,至今也只有两儿一女,比起只有一个老婆的三弟,还少了个男丁。

    这种事情不能比,人比人会气死人的——裕王清咳:“别看了,下去罢,殿下再熬个几十年,也会有今天的。”

    楼景越慢悠悠地扔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转身下城:“用不了那么久,等我的孩儿十一岁,还要烦请皇叔届时细心辅佐。”

    裕王:“……”他才三十多,头上都已经被政务压得长出白发了,还要熬到日后辅佐皇侄的儿子?难道他是欠了他们父子俩么?!这孩子的嘴怎么这么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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