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一声,憔悴而哀伤,似是叹尽了他一生的悲苦。

    良久,老者拄着拐杖站起身来,第一次抬头看着高高在上的诸葛傲霜,却在撞上诸葛傲霜漆黑的瞳孔时愣住,随即又是长长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等了那么久,那个人没有等到,却等到了你。”

    这个老者莫名其妙的话语让金銮殿上的所有人都傻了,不知道这个老者在胡言乱语什么。

    “装疯卖傻的东西!胆大枉为到了这个地步,竟然敢到当今陛下面前放肆!”金銮殿上突的站出来一个官员,大喝一声,就要将老者拿下。

    老者站在原地不动,只是摇着头叹了口气,道:“十年苦读,尔等枉为读书人。”

    那人闻言一窒,伸出手就要给老者狠狠一拳。

    诸葛傲霜眼角一扫,立在她身旁的小太监忙上前阻止了这官员的动作。

    “摘了他的顶戴花翎,退朝。”诸葛傲霜站起身来,不管众人的错愕,径直走回了养心殿。

    身后众人张口结舌,却是看着那位出口说话的官员幸灾乐祸。

    老者却摇头依旧叹息,喃喃的念道:“枉为读书人……枉为读书人阿……”

    那被大内禁卫军摘去顶戴花翎的官员双膝一软,哭着喊着求陛下饶命的话语,可是转眼那高高在上的人已经不在了。

    任由他怎么喊,也没有去理会他。

    之后,有人在这个官员的府里,搜到了他贪污民脂民膏,官官相护,欺压百姓的证据。

    后来众人才知道,这个人做的事情,其实早就被陛下查出来了,只是没有找到恰当的时机罢免了他的官位罢了。

    为何有此一说呢,因为有些官员同这位摘掉顶戴花翎的官员话别时,知道了他之所以会跳出来指着老者大骂也是有原因的。

    那就是在老者的赤红色包裹呈上去以后,诸葛傲霜眼神总是有意无意的在他的身上扫,他做贼心虚之下便跳了出来。

    因此,便有了之后的摘掉顶戴花翎之事。

    大臣们对于这个名为慕容锦的皇帝陛下,更加忌惮起来。

    而那个总是叹气的老者却被宫内侍卫领着出了宫,还让人给他雇了一辆舒适的马车。

    老者低着脑袋,坐在马车里,眼睛闭起,又是低低长叹了一口气。

    “老人家,您要去哪里?”马车的车夫小心翼翼的开口问着车厢里的老人家。

    在马车车夫看来,这马车车厢里的人可是连宫里的侍卫都亲自护送的人,势力定然不小。

    “去哪里?”老者长长叹息,闭上眼睛,却已经打起了瞌睡。

    马车车夫半响听不到他的回答,尴尬的只好又大着胆子再问了声。

    “绝心悬吧。”老者的声音传到马车车夫的耳朵里,马车车夫心中一喜,“诶”的答应一声就挥动马鞭朝着绝心崖的方向去了。

    马车的后方,不疾不徐的跟着两个人。

    这两个人黑衣黑服,脸上蒙着黑布,看不清面容。

    他们没有骑马,没有坐车,只是用两条腿跟着跑动的马车,竟然没有丝毫的落后。沿途,两人甚至还在传音入密的说着话。

    绝心崖在白国边境,两人跟着马车行了三日的路程,才看到马车停在了绝心崖上。

    马车车夫疑惑的停车,看着老者半睁半闭着眼睛,颤巍巍的走在悬崖上,心里的惶恐无限的升起。

    他上前一步,紧紧抓住了老者的衣袖,顺势挡住了老者继续向前的路,眼巴巴的问:“老……老人家……您这是?”

    这悬崖一眼望不到底,看着老人满脸哀伤的面容,车夫不难想象,这老人家到底想要做什么。

    “你走吧。”老人用拐杖拄了两下地面,声音虽然还有着沙哑却陡然凌厉了起来:“放你一条生路。”

    车夫看着老人那双原本浑浊的眸子里精光爆射,浑身一凛,木然的点了点头,拔腿就跑。

    车夫好似一只兔子,三两下的就消失在了来路上。

    老人的一瞪眼,一句话,竟然让车夫吓的三魂失了两魄,竟然连华丽丽舒适的马车都不要了,就这么步行着跑了下去。

    车夫走后,老人半睁半闭着双眼,逆着狂风走到悬崖之巅,扔掉了手中拐杖,就跳了下去。

    身后跟着的两人齐齐一惊,直接显出身形来,抽出随身携带的长长铁链子就缠住了向下坠落的老人的腰身。

    急速下落的老人身子一顿,嘴角扯起一抹弧度,然后又长长的叹了口气,声音沙哑无力的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救老朽?”

    两个黑衣卫对视一眼,都看到了自己眼中的忧虑。

    “鳞光,陛下只是让我们跟着他,没有让我们救他!我放手了。”

    “鳞昌,这你可不能随意放手。陛下让我们跟着他,定然看出了什么,若是这个老者死了,岂不是死无对证?若是陛下想要查一点什么,可就没有结果了。”

    老人被铁链吊在半空之中,两个黑衣卫丝毫不管吊在空中,快被铁锁勒的脑充血的老人,传音入密着。

    空气似乎都在这一刻静止。

    只要两个黑衣卫稍稍的放一放手,这个老者,就将掉落悬崖,死于非命。

    终于,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老者被两个黑衣卫拖上了悬崖,带到了皇宫,御书房里。

    诸葛傲霜坐在御书房里,单手支着额迹,看到老者的到来,丝毫没有意外,只是柔和一笑:“老人家,以后,你就住在皇宫。”

    她的笑容,看似柔和,可是却掩盖不住她眼里的冷漠。

    她说的话,也完全就没有给老人任何回绝的机会。

    老人不说话,又是长长叹气,背脊竟然瞬间的佝偻了下来,然后点了点头,由着诸葛傲霜的两个贴身宫女带去了客房。

    御书房内,至此便只剩下了两个黑衣卫,还有诸葛傲霜三个人。

    诸葛傲霜端坐于书案后,看着两个黑衣卫淡淡的问道:“你们觉得,他可会武否?可觉得,他有何地方有异否?”

    两个黑衣卫思索良久,同时摇头,开口道:“属下不知。”

    诸葛傲霜呵呵一笑,当着两个黑衣卫的面磨了磨,拿了宣纸,就动作轻快的画起了画。

    两个黑衣卫站在一旁低着头不敢说话,不知道他们这位新任的皇帝陛下为何会在他们面前突然作画。

    约莫也就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他们就看到原本空白一片的宣纸上赫然印上了一个雪袍墨发的男子。

    男子一身雪袍,慵懒的靠在车厢内,长长的眉毛斜飞入鬓,黑眸微微眯着,鼻梁高挺,眼神清澈如天山上的圣水,整个人好似不识人间烟火的神祇。

    他虽然是在画里,但是两个黑衣卫在诸葛傲霜将画竖起来的那一刻,他们竟然不一而同的跪倒,朗声高呼:“参见主公!”

    第068章 逆天的事情

    当他们喊完,才猛然记起,他们的主公已然不在了,而现在这个清冷如雪,高洁如月的少年,现在只是存在于在这画里。

    顿时,两人的眼中都有着浓浓的哀色,肩膀也在瞬间垮了下去,身子僵硬的竟然都忘记了站起来,依旧直挺挺的保持着大礼的姿势跪着。

    诸葛傲霜淡淡的睨了一眼画上的男子,淡淡的吩咐:“拿着这张画去找他,不管是生是死!”

    声音淡然,却是铿锵有力,让两个黑衣卫身子一震,大声答道:“是!”

    等到两个黑衣卫也退了下去,诸葛傲霜才望着堆满奏折的书案,嘲讽一笑:“我可不信,你真的就这样没了。”

    隐约间,她觉得她依旧没有破局,依旧在一张巨大的网里,好似一只被蜘蛛网困住的小虫,再怎么挣扎也脱离不了这张网。

    她的指骨握的发白,淡淡冷笑。

    她相信之前的一切是真的,她没有冤枉过秦清玄,可是,却隐隐间觉得,她知道的其实只是一个角,只是一个不起眼的角而已。

    秦清玄,你在里面,到底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心,莫名的痛,可是却被诸葛傲霜冷笑着掩藏进心底的最深处。

    似乎,她的心,在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渐渐的硬了。

    她的表情,也在她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渐渐的不形于色了。

    她似乎是真正的可以独当一面了。

    “陛下!木将军回来了!”就在她思考的当口,门外立着的小太监恭敬的给她传着话,告诉她木语堂来了。

    她微微点头:“让他进来。”

    木语堂一身赤红色锦袍走了进来,整个人比起之前又黑了些。

    而在木语堂的身后站着一个紫袍少年,身材颀长,一双桃花眼一眨一眨的看着诸葛傲霜,眼里满是掩饰不住的笑容。

    “白尘参见公主殿下!”没等诸葛傲霜喊他,他就已经规规矩矩的给诸葛傲霜行了礼。

    诸葛傲霜没有惊讶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是一笑,道:“坐吧。”

    白尘也不客气,在诸葛傲霜的对面坐下,而后道:“公主,没想到白尘在有生之年还能再次见到您。”

    诸葛傲霜眉梢一挑,道:“白尘,你何必在本宫面前装?本宫重生不是你帮助的江皇?若不是,本宫还真是不信。”

    白尘摸了摸光洁的下巴,欣慰的道:“公主不愧是公主,才刚见面公主就知道您的重生有微臣的功劳。”

    见白尘没有再否认,诸葛傲霜朝着木语堂看了眼,发现木语堂也没有什么惊讶的表现,便轻轻蹙了眉:“木语堂,你可知罪?”

    “属下知罪!请公主责罚!”木语堂低着头不敢看她,只是一张脸上的表情不再似往日那般木然,稍稍的有了一丝激动和窘迫。

    那次火药之事,确实是他破坏了。

    没想到,他不说,公主就知道了!

    这么大的事情,就算是杀了他这个破坏计划的人,也不为过。

    可是,木语堂依然坚定着,不后悔!

    “下去领三十大板。”诸葛傲霜没有丝毫的留情,淡淡的吩咐了句,便带着白尘朝着养心殿的方向而去。

    诸葛傲霜如今住在凤鸾殿,所以养心殿现在是江毅住的地方。

    而两人进去的时候,正看见江毅整个人躺在榻上,昏迷不醒,他的塌边立着一个女子,女梳着双丫髻,一副丫鬟打扮,一张鹅蛋脸,甚为妩媚。

    女子听到动静转过头来,见到是诸葛傲霜来了便跪倒在地行礼道:“参见公主殿下。”

    诸葛傲霜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示意她起来,便带着白尘到了江毅的塌边,自然的拉过江毅的手递到白尘的手边,道:“你看看他状况如何,本宫只能拖延他救治的时间,无法将他完全治愈。”

    白尘接过江毅的手腕,蹙着眉把了脉,又翻了翻江毅的眼皮,随后抚了抚他自己光洁的下巴,愁容道:“他的命尽了。”

    白尘说的自然,虽然带着愁容,但是说话的时候竟然流露出了一种果然如此的表情,似乎早就知道江毅的命到了尽头一般。

    诸葛傲霜一急:“怎么会?不是已经挺过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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