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当时的情景,香枝还心有余悸,眼中满是惊恐:“那两人脸上蒙着布,看不到他们的面容,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们是谁。”

    “还有这事儿?”柳四夫人也吃了一惊,这柳府来了外人,而且是会武功的,能够神不知鬼不觉便让丫鬟们定了身子,这可真是可怕!她望着柳明珠,急急忙忙的问:“明珠,真是这样?”

    柳明珠此时已经止住了放声大哭,正在那里抽抽搭搭的抹眼泪:“母亲,正是如此,那两人着实可怕,也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明珠不能喊叫,身子软绵绵的,他们提着我去了水榭,打开门把我推进去,我还没来得及看清里边有什么,那个恶徒便扑了上来……”说到此处,柳明珠又开始流出了眼泪,放声哭了起来,那哭声里有无尽的委屈:“母亲,你一定要将那恶徒给杀了!”

    柳四夫人咬了咬牙站起来:“明珠,这事情你就不要再放在心里,就当没有发生过。幸好那恶徒还没有占了你的清白,你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好了!”指了指跪在那里的香枝与香玉:“你们两人不必狡辩,护主不力就该罚,念在事出有因,每人去领二十板子罢!”

    从掌珠院走出来,柳四夫人心头便如压着一块大石头般,一点也不轻松。这无端出现的两个人究竟是谁?为何要掳了柳明珠去毁她名声?她思来想去都想不通究竟是谁要如此来陷害自己的明珠。

    “柳明媚,除了柳明媚还能有谁!”莫名其妙的,柳四夫人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念头,就如暗夜里闪过一道白光般:“肯定是她做下的手脚!”

    “可是夫人,二小姐怎么知道我们喊了小白玉在水榭等她?而且她又从哪里去找这样的好帮手来替她做这事儿?”钱妈妈听着柳四夫人说得笃定,也有几分疑心:“怎么说二小姐也是闺阁女子,如何能如此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上回咱们找人在并州算计她,不也被她躲过去了?若她没有与外人勾结,怎么能安然无恙?”柳四夫人鼓起眼珠子望着面前的秋色满园,心中的愤怒怎么也平息不下来:“你不是说找的都是江湖好手,江湖好手都拿她没办法,这难道不奇怪?”

    钱妈妈垂手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心中也忽然间有了丝丝恐慌,莫非二小姐是个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她与那贴身丫鬟玉梨……想到此处,钱妈妈的额头便涔涔的冒出了一层汗来:“夫人,若二小姐真是如此了得,咱们还是不要去寻她的祸事了。”

    柳四夫人横了她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妈妈如何就这般胆怯了?我只是在猜想,也没有确定!再说了,她竟然敢如此陷害明珠,我便是拼了命也要和她斗到底!”

    似乎是在应和着柳四夫人的话,园子里刮起了一阵秋风,将地上落着的那层细密的桂花吹到到处都是,瞬间就见一片蒙蒙的淡黄颜色扬起,带着扑鼻的芳香。柳四夫人静静的站在那里望着满眼桂花屑子,捏紧了拳头:“杜若兰,柳明媚,我必然要让你们不得好过!”

    “夫人,老爷喊你去主院呢。”桂花香雾里影影绰绰的跑来一个身影,走到面前行了一礼:“二小姐也在,还捆了咱们院里的刘婆子。”

    钱妈妈听了这句话脸上变了颜色,柳四夫人却没有察觉到她的变化,气哼哼道:“我还没找她算账,她却拿乔做致了起来!竟然敢捆我的人,她究竟是想闹成什么样子!”说到气愤之处,她恨恨的甩了甩衣袖,大踏步的往主院走了去。钱妈妈在她身后犹豫了一番,迈开步子追了上去。

    柳元久坐在主院大堂里边,瞧着地上跪着的那个刘婆子,气不打一处来:“你竟然敢假传我的话去诓二小姐!你给我说说,究竟是准备做什么!”

    刘婆子被捆得如一只粽子般,脸上全是害怕的神色,说话都有些不利索:“老奴、老、奴……本在后院干活做得好好的,那钱妈妈走过来,给了老奴一个银角子,说、说……”说了好半日,这后边的内容还没出来。柳元久有些不耐烦,吼了她一声:“究竟说了什么!”

    “钱妈妈是不是说今日事情忙,人手不够,所以让你去通传,说父亲大人在水榭里头等我?”明媚坐在一旁,笑吟吟的望着那刘婆子:“你怎么也就信了她这话?”

    刘婆子歪嘴歪眼的望着明媚,脑袋点得如小鸡啄米一般:“二小姐说得极是,就如看见了一般!只不过钱妈妈还交代要我一定带着二小姐去水榭,只是我惦记着自己的活还没做完,听着二小姐说让我先去,我便先回来了。”

    “去水榭?去水榭做什么?”柳元久有几分不解:“我今日几时去了水榭?”

    “父亲,这么急巴巴的喊我去水榭,自然是要有谋算的。”明媚气定神闲的望了柳元久一眼:“夫人反正快要来了,不如等夫人过来,再将捆在柴房里的那个人提出来问话,那便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了。”

    “柴房里还捆了一个人?”柳元久大惊,拍着桌子喊了起来:“快些将那人提到大堂里来!”

    柳四夫人带着丫鬟婆子踏进大堂的时候,只觉里边的气氛有些不对劲,柳元久的脸紧紧的板着,就如刷了一层浆般,素日里白净的肌肤也是黑沉沉的一块。再看了看大堂中央,那里跪着两个人,一个是自己后院做粗活的刘婆子,一个却是自己命金妈妈捆了关在柴房里的小瑞芳。

    “夫人,你且过来瞧瞧,可认识这个人?”柳元久指着跪在地上的小瑞芳问柳四夫人,声音压得很是低沉,那句话仿佛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一般。

    “他是谁?我不认识。”柳四夫人摇了摇头,在主座慢慢坐了下来:“老爷从哪里发现了这个人的?”

    “你这贼人,自己好好说说,究竟是谁指使你过来的!”柳元久瞪着眼睛恨恨道:“你以为我柳府就是这般任凭你作践?”

    “回老爷的话,我是庆丰班的小瑞芳。”小瑞芳抬起头来,一双眼里早没有昔日那种妩媚的风情,他望着柳四夫人,眼中似乎要冒出火来:“贵府请了我们庆丰班来唱堂会,你们家小姐仰慕我,特地让丫鬟喊了我去水榭,刚刚与那位小姐才见面没多久,贵府的夫人便闯了进来,命婆子将我捆去了柴房!”

    小瑞芳心中也是憋着一团火,他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任凭他到了谁家,那些夫人小姐都是轻解罗裳,与他甜言蜜语的。可没想到这次真是奇怪,喊他来的那位小姐竟然翻了脸,一个劲的不从,接着又来了个母老虎般的夫人,两个如狼似虎的婆子,将他堵了嘴捆严实了往柴房一扔,谁能告诉他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啊?

    “你说的可是真话?”柳元久望着小瑞芳,心中犯疑,怎么会有人约了他去水榭?听小瑞芳的口气是自己两个女儿里的一个,可明媚就在堂上,那小瑞芳却一副不认识她的模样,看来该是明珠了?

    “真是一派胡言!”柳四夫人看着柳元久起疑,心中大为着急,拍着桌子呵斥了起来:“你分明是混进柳府的歹人,想趁机摸点东西罢了!快些来人将他拖出去,先结结实实的打上一顿板子,看他到底说不说实话!”

    一边说着,一边掐了钱妈妈一把,怎么着也不能让他在这里继续说下去,先把他拖到外头去,软硬兼施的收买了,让他自己承认进柳府是来行窃,这样便能保住柳明珠的名声。

    钱妈妈会意,赶紧给金妈妈使了个眼色,两人弯腰上前,就要将那小瑞芳拖出去。这时就听到有人不紧不慢的说:“母亲,怎么能就这样断定他只是想来偷点东西的?这贼人方才说他是应约去水榭和我们府里的小姐幽会的,可母亲却这般含含糊糊的就想将这事儿给遮掩了过去,旁人不知道,还以为咱们府里是心虚,指不定还真有这事情。因此,明媚觉得怎么着也该弄清楚才行,我与姐姐可不能平白无故受此侮辱。”

    柳四夫人抬眼望去,就见明媚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的在看着她,心中一阵紧张,笑着说道:“明媚,母亲怎么也不能让你受冤枉。”

    “既然如此,那不如让明媚来问个清楚。”明媚站了起来,望着那小瑞芳道:“你说我们府里有小姐派丫鬟来喊你去水榭,我们也不能听信你一面之词,总得要有人证或者物证。你且说说看,这丫鬟长什么样儿?”

    小瑞芳想了想道:“那丫鬟穿着一件淡蓝色的细纹衣裳,外面套着白色的褙子,梳着两个鬟髻,上边各簪了一朵珠花。”

    柳元久咬着牙道:“去将府里一等丫鬟都喊出来。”

    淡蓝色衣裳套白色褙子,是柳府一等大丫鬟的服饰,那小瑞芳说得这般清楚,绝不是他能捏造出来的。柳四夫人心中叫苦,可架不住柳元久已经发了话,只能坐在那里呆呆的瞧着柳元久身边的管事婆子走了出去。

    不多时,一群穿着淡蓝色衣裳的大丫鬟们婷婷袅袅的走了进来,满满登登的挤在大堂上边,整整儿一屋子。柳元久扫了一眼那群丫鬟,对那小瑞芳道:“你仔细瞧瞧,里边可有那个喊你去的丫鬟?”

    小瑞芳仔细分辩了那些丫鬟一眼,摇了摇头:“她不在里边。”

    明媚见他说得斩钉截铁,不由得有几分奇怪:“你不过见了她一次,定然不会很是熟悉,又为何能断定这些人里边没有她?”

    “我走在她身边偷偷多看了几眼,她的右脸颊靠近耳根那处有个红色的胭脂点儿。”小瑞芳嘿嘿一笑:“那胭脂点儿可真是*,米粒大,但是颜色好,瞧着让人心里头痒痒的。”

    这句话才说出口,柳四夫人脸上便变了颜色,钱妈妈究竟是怎么办事的,竟然让主院的丫鬟蓝翠去传话,那不是明明白白的留了把柄?

    那群站在大堂上的丫鬟听着小瑞芳的话也哄笑了起来:“他说的不是蓝翠姐姐吗!那胭脂痣有这么*?我们怎么便看不出来!”

    柳元久听了这话,心中已经知道了个七七八八,朝那群丫鬟摆了摆手:“你们去罢,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去!”

    转过脸来,柳元久用一种冷冽的眼神望向了柳四夫人,虽然没有说话,但他全身散发出来的那种寒气让柳四夫人不由得缩了缩身子,只觉得面前的柳元久非常陌生,陌生得她根本就不认识了一般。

    “你,为何要这般做?”柳元久指了指跪在那里的小瑞芳:“你竟然想让他毁了明媚的名节?”

    “我、我……我没有。”柳四夫人结结巴巴的分辩着,虽然她的话实在很苍白无力,但她却不得不要为自己辩护。

    “柳大人,你弄错了,小瑞芳在水榭里头见着的不是这位小姐。”小瑞芳瞧了瞧明媚,见她站在那里娉娉婷婷,脸上绝色容光,与自己开始在水榭里见着的那位小姐分明是两个不同的人。瞥见柳四夫人那慌张的颜色,小瑞芳叹了一口气,不消说这是大户人家里头的腌臜事情了,面前这位小姐生得如此秀色,自己也不忍心见她被泼污水,索性大声说了出来:“来水榭的那位小姐穿的是杏黄色衫子,披着镂花百蝶穿花纹碧霞罗十样锦,头上高高的堆着流云髻插了一头亮晶晶的首饰。”

    柳四夫人的脸都险些要被气歪,这小瑞芳描述得如此细致,任凭是谁都知道了去的那人便是柳明珠。她尖声高叫了起来:“谁指使你来诬陷我的明珠?来人,将他拖出去往死里打,打死就扔到乱葬岗上边去!”

    “柳大人,虽然我小瑞芳想偷香窃玉,可这事儿还没成,如何就能判我个死罪?你是知府大人,难道就这样罔顾王法不成?”小瑞芳听柳四夫人要将自己打死,挺直了背高声喊了起来:“我若是死了,做鬼都不会放过柳家的!”

    柳元久朝柳四夫人一瞪眼:“这事儿由我来处理,你不要乱插手!”转脸吩咐长随先将小瑞芳带下去:“先关押起来,等着我来处置他。”

    小瑞芳被带走以后,柳元久瞧了瞧一直跪在那里的刘婆子,脸上泛起了一丝冷笑:“夫人,你便这般不能接纳若兰与她的孩子?一定要算计她们到死才罢休?”

    柳四夫人鼓着眼睛望向柳元久,想到吃了暗亏的女儿柳明珠,拿着帕子捂了脸,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我哪有算计她们?分明是她们算计我才是!明珠今日险些被那歹徒得手,幸亏去得早,否则她这一辈子也就完了!现儿你却来骂我,说我算计她们!你的眼里就只有那杜姨娘和她的孩子!”

    柳四夫人越想越伤心,那声音越来越高,夹杂着呜咽的声音,真是又可怜又可恨。明媚瞥了她一眼,心中却没有半分同情,她静静的望着柳四夫人,等她歇了气这才慢悠悠道:“若今日不是我警觉,去水榭的人便是我了。夫人,这是不是叫做害人不成反害己?”

    柳四夫人听了这话就如被针扎了一般跳了起来,指着明媚怒喝道:“你给我说个明白,你究竟指使了谁对明珠下手?她可是你的姐姐,再怎么嫉恨她,你也不敢让人掳了她去扔到水榭里边,那不是羊入虎口?”

    明媚听了这话只觉得一片茫然,自己何时指使了人去掳掠柳明珠?听柳四夫人的意思,柳明珠是被人扔去水榭的?那是谁在帮她?“母亲,明媚一直生长在那乡野之地,哪里曾识得什么高人,能大白天将人掳走?你即便是想在父亲面前诬陷我,也该要说得像一点,好让他相信。现儿你说得这般离谱,又有谁会信你的话?”

    柳元久坐在一旁点了点头:“明媚说得不错,哪有什么高手来掳人的事?我看你是得了癔症,只想往明媚身上泼污水!”

    “老爷,这手心手背都是肉,你怎么能只顾着明媚不管明珠了呢?”柳四夫人着急得站了起来,一张脸涨得通红,冲着柳元久吼了起来:“既然你这般嫌弃我与明珠,那以后你便不要再来主院了,我知道你是勉强呆在这里,一颗心却是留在香兰院里的。”

    “夫人!”钱妈妈大喊了一声,赶紧拦腰抱住了柳四夫人,一张脸吓得失去了颜色,夫人莫非是疯了不成?就这样将老爷全部让了出去,初一和十五都不要了?

    “你别拦着我!”柳四夫人狂躁的喊了起来,伸手便将桌子上的粉彩茶盏抄在手中,望了望一脸惊愕的柳元久,用尽全力将那茶盏就要往他身上砸了过去。钱妈妈奋不顾身的跳了起来捉住柳四夫人的手,一边高声喊道:“老爷,你快些走,夫人此时是在气头上边,不免会少了考量……”

    柳四夫人的脸已经歪曲得不成形状,脸上五官挤在了一处,格外丑陋,她望着柳元久不住往后倒退的身子,忽然便扑在了钱妈妈身上,不住的拍打着她的背,嘴里发出了含混不清的声音,谁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听着那嗓音很是粗哑,似乎被人用刀片切开了一般。

    柳元久站在那里,瞪着状若癫狂的柳四夫人,心中忽然有一丝不安,他回忆起多年前成亲的那个晚上,他不愿意辜负杜若兰,将她晾在洞房里过了一个晚上,她没有半句怨言,第二日依旧笑容满脸的陪着他一道去敬茶。

    那时候的她,脸上还有着红润的颜色,一双眼睛里还有着少女的灵气,走在他身边的时候偶尔还会有撒娇的神态。他不愿意与她同房,她没有去告状,只是低垂着头站在她面前,轻声说:“我知道对不起她,但我会喜欢你,会一直等下去。”

    天上正下着雪,一片片的落在她的肩膀上,她宝蓝色的披肩上瞬间便堆了一层薄薄的积雪。她站在梅花树下,殷殷的红梅映着她晶莹的粉脸,发出了一点点淡淡的艳光,忽然间他觉得自己很不好,辜负了两个对他用情至深的女子。

    他沉默着站在对面瞧着她,两人的身上都沾着薄薄的白雪絮子,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就这样站着,直到柳老夫人由丫鬟们扶着从拐角处走了出来,笑眯眯的对他们说:“天气这么冷,到外头站着做什么,你们俩陪我说说闲话,一起用晚膳。”

    柳老夫人见着儿子媳妇和和睦睦很是高兴,特地开了一瓶陈年佳酿,他在频频的劝说下将那酒喝了大半瓶,用过晚膳以后就有些醉意朦胧。

    “我扶着元久回去。”她站起身来,脸上有着端庄贤惠的笑,伸出手扶在他的腰际,在柳老夫人的注视下走出了大堂。

    她贴在身边,他有些不自在,腰际上搁着的那只小手也让他觉得有几分不舒服,可在柳老夫人面前,他只能装出一副顺从的样子来,任由着他半扶半拉的拖到了自己院子。

    不行,若兰会看见的,他心中一急,想要用力将她推开,可是没想到台阶上的积雪很滑,她被他一推,没有站住身子,直扑扑的往前边溜了去。他有几分懊悔,下意识伸手拉了一把,她却就势贴着身子扑了过来,一双手紧紧的勾住他的脖子,眼睛盯住他不放,身上传来一种幽香,缭缭绕绕的钻进了他的鼻子。

    那种香味十分酣畅,他从未闻到过那种香味,似乎有安息香的味道,又带着些鹅梨香的感觉,更有一种让他逐渐变得全身发烫,神思紊乱的气息。慢慢的他抱紧了她一些,怀中的人脸孔慢慢的模糊成了一片。

    “元久,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她的声音带着些哭腔,似乎很委屈般,在他耳边响起,这让他很是惶惑,这是若兰在指责他吗?“若兰……”他低低的呼喊了一声,将头埋在她脖子里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那香味实在太好闻了,他真恨不能将头埋得更深些。

    “元久……”她热烈的低声呼应着,那声音娇嫩得如枝头的黄鹂,婉转啼鸣,这让他更加全身火热了起来,一把抱起了她走进了内室,他急不可耐的将一切阻碍都清除掉,将头埋在那片白嫩的肌肤里,尽情的闻着那阵芬芳:“若兰,你今日怎么这么香。”

    她没有说话,只是躺在那里将手搂住了他的脖子。他的亲吻慢慢的落在她身上,他的动作开始热烈了起来,不多时两人便交缠在了一处,床下有着散乱的衣裳,床上有着拥抱在一处的鸳鸯。

    醒来以后才,一切幻象都消失了,他发现身边的人并不是杜若兰,是她,那个公主府嫁过来的娇小姐。他吃惊的坐了起来,伸手去摸自己的衣裳,她从后背将他抱住,叹了一口气道:“你就这般讨厌我?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会好好的待她,元久,我们三人好好的在一起,好不好?”

    她柔弱的声音伴着泪水让他心里软了几分,她是一个清清白白的大家小姐,为了他却受尽了委屈,柳元久屈服了,接受了她,为了给柳老夫人面子,给她面子,每个月的初一与十五都陪在她的房里。

    她一直很贤惠,知道她怀孕以后,脾气开始变坏,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心狠手毒,究竟是什么时候有这样的变化,究竟是什么事情让她有这么大变化的,柳元久一直不能找到正确的答案,他对她好像一直就是这个态度,而若兰跟她的关系从来都是这般水火不相容。

    “既然你这么说了,我自然该尊重你的意见。”柳元久站在那里看了很久,一种兴味索然的感觉让他很是疲惫。他背了手在身后,大步走了出去。

    “元久!”柳四夫人忽然大喊了一声,挣扎着朝前边爬了一步,柳元久的身子停了停,可究竟没有转过身来,只是沉默的站在大堂门口,听到后边没有动静,他抖了抖衣袖,头也不回的往前边走了去,一条长长的身影在门口愈来愈远,渐渐的消失不见。

    明媚瞅了一眼伏倒在地的柳四夫人,摇了摇头,这个女人千方百计要插到柳元久和杜若兰中间来,最后她得到了什么?没有丈夫的关爱,算计别人反而让自己的女儿也搭了进去,这就是那种强取而不得的后果。

    “柳明媚,我今日非得和你拼了不可。”忽然间柳四夫人从地上爬了起来,朝明媚扑了过来:“我不能让你站在这里看我的笑话,我……”她的话还没说话,就觉得手上传来一阵疼痛,睁大眼睛一看,明媚已经伸手捏住了她的手腕:“柳四夫人,我劝你消停一点,别浪费了力气。”

    柳四夫人睁大了眼睛望着明媚,就见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你可以撕破脸皮,但是你有没有想到你的女儿?你不就是仗着你是安平公主的女儿吗?可即便是安平公主,她也该守礼守节,不能逾越了这世俗的规矩。”

    ☆、第七十三章 厚礼

    暮色悄悄的蔓延开来,大堂门口那幅帘子上的团花牡丹已经模糊成了一片,紫檀木的家俬在着落日熔金的颜色里发出了一种陈吉厚重的光泽,幽幽的闪着暗紫颜色,似乎将人的心呀拉拽着往下边沉了去。

    柳四夫人呼哧呼哧的喘着气,鬓边头发凌乱不已,她脸上的脂粉已经是七零八落的一片,红红白白的糊在了一处,若不是身上穿着的这套衣裳,谁也不会认得出来这就是那雍容华贵的柳四夫人。

    她觉得自己的手腕那处很痛,明媚那只手瞧着十分小巧,可没想到力气却很大,就像一只鹰隼的爪子一般,牢牢的钳制住了她。可是在她明白了现在面临的处境的时候,这手腕的疼痛就根本不算什么了。

    “你现在是与父亲撕破了脸皮,你以为有安平公主撑腰,他不敢对你怎么样,可是等着他回了京城,将这事儿摆到明面上说清楚,恐怕安平公主也没办法替你掩饰。柳四夫人,你自幼就有公中的教养姑姑来指导的,自然知道妇德是哪些,七出之条又是哪些。你被休了还只是你自己的事情,可你有没有想到你的女儿柳明珠会是个什么结局?有哪家高门大户会愿意娶一个母亲被休弃的小姐?”明媚一水儿说了下去,又急又快,望着柳四夫人的眼里充满了一种挑衅的神色:“你要和我拼命?我可不和你拼,你的命又不值钱!再说了,你都活了这么长时间,我的好日子还刚刚开始呢,就这样和你拼了,我岂不是亏大了?”

    明媚笑着望了望站在一旁不敢过来的钱妈妈道:“还不将你家夫人扶了回去歇息着?她现在最需要的恐怕是好好睡一觉,看看能不能清醒一点。”

    钱妈妈应了一声,弯腰走了过来,将柳四夫人扶住,慢慢的退了下去,当她挨着从明媚身边走过时,抬头溜了她一眼,眼神里满是愤恨。

    明媚伸手掠了掠鬓边的头发,朝着柳四夫人点了点头:“对了,以后我在人前还是尊你一声母亲,在人后我便喊你夫人。我喊你母亲自己心里别扭,你听了也不舒服,咱们不必为难自己。”

    甩了甩手,明媚带着玉梨走了出去,到了大堂外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看着天边太阳镶着亮灿灿的一道金边,她觉得全身都舒爽,今日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大约将那柳四夫人逼到了角落,竟然说出了不要柳元久去她院子的话来。

    “姑娘,你今日可真是威风。”玉梨用崇拜的目光看着明媚,但又有些不解:“为何老爷不将夫人给休了,把姨娘扶正?”

    “玉梨,要写休书很简单,可这休书要生效却很是为难。”柳府园子里开着极好的桂花,一点点在枝头不住的摇晃着,落下米粒大的花朵,甜甜的香味直扑到鼻子里去。

    这成亲不是两个人的事情,一旦成了亲,那么就意味着两个家族的联合。杜姨娘吃亏在娘家没有人,她是个孤女,若是背后有娘家撑腰,柳老夫人也不会将她如此不放在眼中,好一顿搓圆打扁的揉捏。柳四夫人身后是强大的公主府,不看僧面看佛面,即便是柳元久写了休书,柳老太爷和柳老夫人也绝不会同意。

    这休书可都是要家中长辈同意才能写,柳四夫人现在做的这些事情只是针对她,并没有对柳氏家族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除非她做的事情实在不能被世俗所容,遭到千夫所指,让柳家蒙羞,这才会有得休书的可能。嫡母整治庶女,这是高门大户里常见的戏码,这个原因根本不会在被休条件之列。

    再说了,即便现在柳元久斗胆写了一封休书给柳四夫人,公主府那边也没有人来争吵,可杜姨娘照样得不了好处。大陈的规矩,若是正妻殁或者是被休,那可以扶正平妻,或者另外再聘一位夫人。现儿杜姨娘的身份还是贵妾呢,若是现在就将柳四夫人给休了,那杜姨娘更加没了盼头。

    先必须给柳元久一些明示,让他趁着杜姨娘有身孕的时候提出将她升做平妻,这样才会有一些保障——谁知道那肚子里边的孩子是男还是女?杜姨娘现在也三十多岁了,放在前世便是高龄产妇,要承担着比年轻妇人更大的风险。若是她这胎是个女孩,她那身子骨比较弱,总得歇上一两年才能又怀孩子,可挨到那时候,她便更加难生产了。

    香兰院的内室里边,杜姨娘正在柔声与柳元久谈话,虽然她不知道今日外边发生了什么,可见着柳元久一脸不虞的神色,便隐隐觉得有些不安。灯光照在柳元久的脸上,杜姨娘看见了他眼睛有了一丝细细的皱纹,心中一酸,抬起手来替他抹了抹:“元久,这么多年来辛苦了你。”

    柳元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握着她的手,瞧着她温柔的眉眼,心里才慢慢的平静下来。他轻轻将身子靠近了杜姨娘些,有着一种满足感,这是他从小就喜欢上的女人,有她陪在身边,心中就很踏实。

    明媚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见着眼前这温馨的场景,也有几分感动,走到杜姨娘面前,她笑嘻嘻道:“姨娘,今日是明媚生辰,你给准备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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