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半,大人们还在楼下嗑瓜子、谈天。徐言在房间,像要去春游的小孩子一样,边心跳怦怦,边琢磨应该带什么去。最终将一床毛毯紧紧抱在胸前,九点时做贼似的溜上叁楼。

    徐闻已经开好电脑,还将显示器放到地上,方便舒舒服服地蜷在地毯上看。见她来了,“正好,我还想着要不要拿床被子来盖。”

    “你怎么拿了这么多零食?”矮几上堆着满满的瓜子、零食和饮料。徐闻噗地拉开一罐可乐:“边看边吃啊。你刚才吃饭都没吃多少,不饿?”

    他倒看得那样清楚。

    “小心一点吃,不然弄脏地毯好难打扫。”

    “知道了,管家婆。”他撕开一包薯片递给她,是她喜欢的青柠味。自己爬到电脑旁找片子。

    说到打扫,她猛地想起一件事来,“你,你房间今天大扫除了吗?”

    “不全家都扫了吗,干嘛?”

    “那个,我的那个——”

    他立刻明白她不好意思说什么,好笑地刻意要替她讲出来:“什么,你的内衣啊?”

    “喂!”徐言简直想堵自己的耳朵,羞恼地拍了他一掌:“你放好没啊!你不要了就还给我,要是被看到——”“不会,放心吧。”

    他勾一勾嘴角,又现出那副狡黠的狐狸相来。

    “那么重要的东西,我会乱放吗?”

    “呿。”

    她不打算再继续这话题。不能再深入讨论,再讨论就要到他究竟用她的内衣做什么,要到他的“青春期”,要到他们曾经险险吊在悬崖……

    “这部,看不看?”

    一部贺岁喜剧片。幸好没有选爱情电影,否则出现一些告白或接吻镜头,他们两个,在这夜晚,在这只有他们二人的小小空间,太暧昧了,自己心里有鬼。是早已经越线了。

    “我都行。”

    他摁了播放,起身去熄灯,房间里啪地暗下来。

    屏幕现出龙标,徐言有些别扭地挪到离他半臂远的地方,铺开毯子盖了一小角。这小动作全落入他眼里。

    “我不用,你盖。”

    “哦。”

    她没再假意谦让,揽过毯子将自己包得暖呼呼的,小口小口吃着薯片看。

    始终是太久没有看过电影了,一些略显尴尬的笑点两人也笑得很开怀。薯片袋放在中间,两只手十分默契地你来我往,很快消灭干净。连吃完后吮手指的脏习惯都如出一辙。

    “好冷,”他交迭着腿,没穿袜子的脚暴露在冷空气里,“给我盖点儿。”

    她盯着屏幕入迷,刚才笑出的一点眼泪还挂在眼角,大大方方分他一半。全然未注意空薯片袋被抽走,毛毯下共享的暖意里,他已然坐得很近。

    电影看至一半,突然手机震,只能是徐言的。来电显示是“魏成枫”。

    徐闻起身摁开了灯暂停电影:“你接吧,等你回来再继续看。”

    徐言走去隔壁的阳台,出了房间才忽然感觉到冷。

    “喂?”

    “徐言吗?”

    “是我。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

    “没什么,就想提前跟你说声新年快乐。又不知道你们家有没有守夜的规矩,打晚了怕你睡了。”

    “哦,谢谢啊。”

    阳台很暗,她百无聊赖地望着夜空,今晚没有月亮可看。“你也新年快乐。”

    “谢谢。那个……我们家明天一早要去寺里上香,据说那个寺的御守很灵的,我帮你一起求一个吧。”他顿了顿,又急忙地找补:“啊他们好几个都说让我帮忙求学业的,所以我想,你可能也……”

    她低头笑了一下,为他有些可爱的慌张。“不用了,我……”

    她想起那个小锦囊来。今天大扫除时,她从抽屉深处翻出来一个小布袋子,蛮吉利的红色,也不记得原来是装什么的。突发奇想,将笔袋里那张折得小小的便利贴放了进去,妥帖地收进书包内部的夹层。

    “我有一个护身符了。”

    “哦,这样。那……”“你为自己求一个吧,新年祝你心想事成。”

    “好吧。那也祝你心想事成,高考顺利。”

    挂了电话回到屋里时,电影还暂停着。

    “谁啊?”

    “同班的,你应该不认识。”

    “你又知道我不认识。”

    “魏成枫。”“你崴脚那天来校医室看你那个?”

    徐言睁大眼睛:“你认识?”

    “不认识,我猜的。”

    “这都猜得到……”

    猜不到才怪。徐闻伸手摁了播放,缩回毯子里前顺手拿了两颗糖:“吃不吃?”

    徐言随口应了,边重新投入剧情边剥开糖纸塞进嘴巴,是颗奶糖。甜得腻人,边看边含着倒也算津津有味。他忽然讨人嫌地,又来一句:“江川没打电话给你?”

    “又关江川什么事。”偏偏嘴里含着颗糖,想怼人也怼不利索。“老提他干什么?”

    “没啊,就随口一问。我又不像你,还能接到拜年电话,连祝福都收不到。”

    “新年快乐,现在收到了。”她又剥了一颗奶糖塞进他嘴里,“闭上嘴,看电影少说话。”

    难得他竟老实了,在旁边咂摸了半天糖没再出声。万没想到喜剧片也要插爱情线,男女主真情告白后刚要嘴贴嘴,他就扣住了她的手。

    “你干嘛?”

    “手放在外边冷。”徐闻牵住她的手放进毯子下,仍维持着十指紧扣。徐言挣了几下没挣开,“已经盖好了,可以松开了没?”

    “牵一下怎么了。”

    他目不斜视,手握得紧紧,汗都要挤出来。等到徐言放弃了挣扎再抬头时,吻戏已经结束了。

    别无他法。

    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好像越是这时候,越要全情投入在电影里,假装毛毯之下无事发生,假装感觉不到对方的骨节、手心和微微的湿汗。零食没有人再去吃,甚至连笑点也没人笑得大声了。

    就这样僵坐着直到电影结束,她才发觉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已经没有握得那样紧。宽松的一个牢笼,她明明可以轻而易举地逃脱的。

    然而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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