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景言坐在书案前,他的面前放着一堆书籍,他捧着一本书,仔细看着。

    “相思香闻之如声乐连鸣,香逐晓风,又如香雪缤纷,空庭寂寂。那气味并非寻常香气袭人,而是入骨三分,玉碎珠沉,倩影不留,残香难觅,更有情思遥泻,含愁思,露倦容。配这香,需先以蔷薇露灌手,薰以玉蕤香,整体香料是以东方木香调配以前味晚香玉,中味以茉莉、五月玫瑰、紫檀、安息香、白檀香、麝香、西洋杉合成,后味桃花散发泠泠幽香……”

    半晌,梁景言揉了揉额头,使劲睁了睁眼睛,逼迫自己打起精神,又继续看下去。

    窗外一轮银白色的月亮在云层里悄然移动。

    翌日一大早,孙莲君在两个丫鬟的陪同下,在花园里散步。

    另一边,顾香在丫鬟的陪同下走了过来。顾香远远见到她,连忙走过去,笑道:“哎呀,姐姐,这么巧,你也出来散步?”

    孙莲君冷冷一笑:“我看这院子里的菊花开了,所以来看看。”

    “真巧,我也是,咱们一同赏花吧?”

    孙莲君点了点头,和顾香一起走着。

    顾香看了看她,眼睛一转,道:“今儿个一整天都没看见三少爷,也知道他去哪儿了,姐姐知道吗?”

    孙莲君冷笑一声:“你们的关系这么好,如果连你也不知道他在哪儿,我就更不知道了。你又何必故意来问我?”

    顾香得意一笑:“姐姐,你难道还在为那天敬茶的事生气吗?那天是我不对,没端稳茶让你难堪,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妹妹这一次吧?”

    孙莲君不耐烦道:“顾香,在我面前演这种把戏,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的?你还太嫩了。”

    顾香一怔:“咱们共侍一夫,就避免不了一方得势,况且这梁鸣爱谁喜欢谁也是他个人的喜好,要拴住他的心,也是靠本事的,有些人没本事,就怪不得别人了。”

    “你……”孙莲君脸色苍白。

    顾香冷哼一声,转身大步离开,小声嘀咕了一句:“给脸不要脸。”

    在原地僵住的孙莲君,也是一脸悲愤中夹杂着怒气的神情。

    夜晚,二姨太坐在屋中的椅子上。梁鸣走了进来,问:“娘,你有事找我?”

    二姨太瞪了他一眼:“你今天一整天又去哪儿鬼混了?”

    “我没有啊?”

    “你也是娶了两房妻子的人了,怎么还不收收心?前些日子,我让你学习算账、做生意,你学得怎么样了?”

    “娘,儿子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明白吗?这些我根本不懂,你干嘛逼我,这不是白费时间吗?”

    二姨太伸出手指,猛地推了梁鸣的脑袋:“你这么不争气,是要气死我吗?如今你爹喜欢梁景言,要是某一天你爹突然把脂香堂交给他了,我看你到时候找谁哭去!”

    梁鸣讪笑道:“这怎么可能,娘,你以为你儿子真的傻?我现在是吃一堑长一智,学乖了。如今我和马新棠合作,只要有他在,脂香堂就没一天安稳日子,我爹和景言跟他斗的死去活来,而我,就来个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何乐而不为?”

    二姨太一笑:“你小子还真是深藏不露啊,看来是娘小巧了你。”

    “娘,那我可以去睡了吧?”

    二姨太摆摆手:“去睡吧……”

    梁鸣转身要走,却又被二姨太叫住,“哎,回来回来……”

    “娘,还有事?”

    二姨太问:“你是不是今晚又要去顾香房中?”

    梁鸣疑惑地说:“不去她哪儿,去哪儿?”

    二姨太道:“你今晚回你房中,跟孙莲君一起睡。”

    梁鸣大惊:“什么?娘,你不是说她要跟我退婚,让我不许碰她吗?”

    “她今天已经被我说服了,决定不退婚,跟你好好过日子了。”

    梁鸣不可置信道:“什么?我看她一副恨不得我去死的表情,这……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管她是天上的神仙还是地下的妖怪,要是栽在你娘手里,还不是一样得乖乖听话。”

    梁鸣笑道:“看来是娘你使了什么妙计?”

    二姨太扯高气扬道:“我不过是激发了她的好胜心而已……孙莲君这种大小姐,从小到大,要什么有什么,平时这么完美的人,怎么会甘愿忍受自己失败的婚姻?怎么会甘心输给顾香这种各方面都不如她的女人?她会留下来,就是因为不服输。”

    “还是娘高明。”

    二姨太不耐烦道:“行了行了,别怕我马屁了,这几天,你都不许去顾香房,好好跟孙莲君在一起,培养培养感情。”

    “啊?娘,你明明知道我喜欢顾香啊。”

    二姨太冷笑一声:“当初是谁哭着喊着求我去孙家给你说媒的?有了新的就忘掉旧的,你就是一只改不了馋嘴的偷腥猫!”

    “娘……”

    “你可别忘了孙莲君对我们有多重要?你和我下半辈子都要靠她!”

    梁鸣一怔,叹了口气:“哎……好吧,我听你的。”

    “那还站着干什么,快去啊!”

    梁鸣转身,拉拢着脑袋走出了门。

    房中布置得犹如新房,披红挂彩,窗户上和墙上还帖满喜字,床上铺着大红鸳鸯被。孙莲君坐在梳妆台前正卸妆。

    梁鸣推门进来,惊奇地打量着房中的陈设,问:“怎么房里还是这个摆设?”

    孙莲君一惊:“这……这是娘吩咐要保留这个摆设。”

    梁鸣茫然地点点头,在床上坐下来,脱着衣服。

    “你……你在干什么?”孙莲君大惊失色。

    梁鸣疑惑地看她:“脱衣服睡觉啊?”

    “你要在这儿睡?”

    “这是我的房间,我不在这儿睡,在哪儿睡?”

    孙莲君一怔,像是明白了什么的神色,沉默着。梁鸣看了看她,不管不顾地上床盖着被子,睡下了。过了一会儿,孙莲君咬了咬唇,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抚摸着床上的大红鸳鸯被,脸慢慢红了,神情羞涩。

    梁鸣伸手一把搂住孙莲君的腰,把她搂到胸前,二人对视着。

    孙莲君犹如触电般推开他,远远地坐到了一边,紧张地护住胸前,“你要做什么?”

    梁鸣笑了笑,起身来,又一把抱住孙莲君,伸手要解她的衣服。孙莲君大惊不已,“啪”地一声,扬手朝着梁鸣一巴掌打过去。

    梁鸣停住动作,怔住了,脸上涌起愤怒之色,“你敢打我?”

    孙莲君一怔,有些后悔道:“梁鸣,我……”

    梁鸣冷冷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放心,我也根本对你没意思,要不是娘逼我今晚来陪你,你跪在地上求我,我也不会正眼瞧你一眼!哼!”冷哼一声,大步走出房门,把门嘭的一声关上。

    孙莲君的神情一下子僵住了,不可置信呆坐在床头,眼泪簌簌地流下。

    月上梢头,顾香房外,小院侧屋的窗户上亮着明亮的灯光。

    房中传出梁鸣和顾香的嬉戏调笑声。

    “啊,梁鸣,你不是在孙莲君哪儿吗?怎么又回来了……”

    “别提那个丧门星了,或许是我上辈子欠她的,一见面就跟仇人似的……”

    “男人都是口是心非,你现在这么说,说不定过几天又喜欢她了。”

    “说什么呢?我心里不是这有你吗?”

    “哎呀,你干嘛呢,讨厌……”

    “看我今晚不好好惩罚你……”

    顷刻,顾香所居住的正房一片黑暗,寂静无声。

    清晨,吴嫂敲打着孙莲君的房门,“少奶奶,该起床了……”

    好一会儿也没人应声,吴嫂觉得不对劲,大力拍着房门,“少奶奶……少奶奶……你开门哪!”

    吴嫂凑到门前听了听,脸色也变了,一脚踹开了门,尖叫着,急忙跑了出来:“不好了!孙少奶奶上吊了!不好了……”

    屋梁正中,三尺白绫上悬挂着孙莲君。

    这时候,梁府香坊里,梁景言和祝棠雨站在巨大的蒸馏器前,看着里面的香水。一旁的工人们正把花朵摆放在油脂上,采用“油脂分离法”提取香精。

    半晌,管事走了过来,对梁景言道:“少爷,时辰到了,可以打开蒸馏器了。”

    梁景言点了点头,吩咐众人打开蒸馏器。

    蒸馏器打开,管事接了一瓶香水递给梁景言,道:“少爷,请试闻。”

    梁景言微微一怔,笑道:“你忘了我现在已经闻不到香味了,以后的香水都由祝棠雨帮我试闻。”

    管事一惊,连忙赔笑道:“是是,你看我竟然糊涂了,祝小姐,请试闻。”

    见坊中众人都鄙夷地看着她,祝棠雨胆战心惊地看了看梁景言,摆了摆手,道:“我什么都不懂……”

    梁景言对她微微一笑:“没关系,如果你喜欢这香味,就是好香。”

    祝棠雨一怔,点了点头,接过香水,放在鼻尖,仔细嗅着。

    梁景言道:“闭上眼睛,放下心中的杂念,用你的第一感觉去闻。”

    闻言,祝棠雨闭上眼睛,仔细感受着香味。

    众人都期待地看着她,半晌,祝棠雨睁开了眼睛。

    梁景言问:“怎么样?”

    祝棠雨没有说话,蹙起了眉头。

    梁景言皱起眉头:“你不喜欢?”

    祝棠雨茫然了一会儿,表情略带忧郁和惆怅地看着梁景言,仔细思索着,道:“怎么说呢?开始是绿草柑橘的味道,有点苦,持续了一会儿就变成了异域的焚香味,最后则是乌木和玫瑰花的香味……很香,但是,我总觉得,好像差了点什么东西……”

    这话一出,除了梁景言,所有人都吁了一口气。

    梁景言拿起祝棠雨手中的香水,皱起了眉头,神色非常懊恼,道:“我们失败了。”

    这话让所有人都震惊了。管事劝道:“少爷,你不能以祝小姐的喜好,来判断咱们没有练出相思香啊!”

    其它工人也附和着,“是啊,是啊!”

    梁景言脸色顿时青了,艰难道,“这香是我按照古书上相思香的配方制成,祝棠雨的形容和书上的记载一模一样,你们也听到了,她说里面少了一样东西,那么这就不是相思香。”

    “可是……”

    梁景言摆了摆手:“不要再说了,管事,把蒸馏器修补一下,过几天我们继续提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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