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二层,围观了全程的容嫱都被这走向惊到了。

    孙小姐还真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

    这一招既顺利甩开两颗牛皮糖,又将自己轻松摘了出来,且放在受害者的位置上。

    赵顷乃至赵家见了她,怕是还要愧疚一段日子。

    容嫱思索着回神,一转头就发现秦宓盯着自己看。

    她放下空了的茶杯,笑问:“怎么了?”

    小院风波渐渐平息,秦宓起身:“没什么,看了就回去吧。”

    容嫱习惯性与他走在一起,边问:“以王爷洞察秋毫的眼力,不如猜猜这件事接下来会是什么走向?”

    “容妙儿这样,无异于逼迫赵家。赵家一向重礼数名声,怕是不愿意容妙儿过门。”

    他浅浅分析两句,反问:“以你对双方的了解,此事如何?”

    容嫱下意识要答,眼皮跳了一下,才谨慎道:“其实我对赵顷也不是很了解。”

    秦宓淡淡道:“是吗?”

    “我与他定亲虽早,但还在闺中时来往也不多,且已经及时止损了。”她强调着。

    “哦,那你今日还特地跑过来看?”

    他语气分明很正常,容嫱却平白听出一点酸味,自己恍惚了一下,才小声道:“这不是很精彩吗,不来岂不是亏了。”

    “王爷,我如今是最喜欢你的。”她凭感觉忽然说了一句。

    秦宓扶着她上马车,心猛地跳了一下,脸色却很平静:“嗯。”

    他顿了顿:“本王也是。”

    容嫱上车的动作一下子顿住,怔愣地抬头望去。

    这倒是第一次听见他说这样的话。

    秦宓也不催,等她慢吞吞反应过来,将人放到马车里了。

    他却没有立即进去,而是一身华服坐在车外,等心中悸动渐渐平静才侧目看向随马车晃动的车帘。

    二人之间只隔着这样轻薄的一层,却谁都没有先撩开。

    秦宓想,他喜欢的女子,从前与如今是一样的,将来亦是。

    第四十九章 风寒

    孙家到底还是不想做得太难看, 小院一场闹剧没有传得满城皆知,已算是最后的仁慈。

    但要密不透风却是不可能的,圈子里听说的人不在少数。

    容妙儿这样做, 倒是与当初的姜鑫撞到了一块儿。

    容娇娇听得咬牙切齿,万幸那次自己误打误撞阻止了。

    “你说, 这是不是大伯母教的法子?实在太恶心人了,孙喜宁真惨。”

    容嫱不敢说这整盘都是孙喜宁的算计, 但至少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她装作天真, 放二人厮混到一起, 容妙儿如今大概还以为自己骗过了她。

    她客观道:“容夫人虽有手段,但我觉得她还是挺疼容妙儿的,应该不舍得。”

    万一赵相府就是不松口, 那容妙儿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且就这一不留神满盘皆输的计划,也不像是容夫人的手笔。

    容娇娇哼了声,她虽叫容夫人一声大伯母,但两家关系一般,心里也是不喜欢的。

    事实也如此, 容妙儿头脑一热做出的事, 容夫人事后得知,险些两眼一黑晕过去。

    老爷子那边更是不敢让知道, 偏容妙儿还不觉有错。

    容夫人又惊又怒, 奈何身边只剩这么一个女儿, 且一向心有愧疚,只能冷静下来收拾烂摊子。

    但赵相府又哪是好应付的, 好好的准儿媳,从一个蒸蒸日上世家的出挑嫡女,一下变成了落魄侯府的粗俗女儿, 背后还有个蹲大牢的兄长,任谁也接受不了。

    双方你来我往扯大锯,吵得坊间都开始出现流言,只道是相府公子夺了人女儿家清白,却不肯负责任,百般唾弃。

    舆论总是习惯站在弱势的一方,容家母女二人合起来卖惨,赵家有苦说不出,气得整日没有好脸色。

    时间就在这样的琐事中一点点流逝,转眼秋意已深。

    庭院中,下人每日扫着扫不尽的落叶,清晨起来窗外会蒙一层淡淡的雾气,天儿越发冷了。

    容嫱其实底子不大好,天冷了便越发明显,好在一篓篓的银屑炭被送进别院,屋里整日都是暖融融的。

    她卷着书,听千醉一边做事一边絮叨外头最近的变化,新事旧事,总是听不完。

    想到才传出来的消息,容嫱轻咳一声:“一个月了,赵家那边怕是要松口了吧。”

    容娇娇吃着糕点看话本,闻言瞪她一眼:“都病成什么样了,还关心那破事儿?”

    容嫱无奈,又一次解释:“天一冷就这样,小时候生过大病,落下的病根。”

    只是人有些懒懒的,比较怕冷,也不是很大的毛病。

    千醉在一旁道:“是呀,娇娇小姐也知道,刚来京城那几年,小姐才是难熬。”

    “有时一病就睡好几天,仔细调理到现在,已是很大起色了。”

    毕竟都姓容,这事容娇娇自然也有耳闻。

    容嫱想起什么,还笑着说:“你是不知道,那会儿我还常被梦魇着,翻来覆去都差不多。”

    “是吗,什么梦?”她好奇道。

    “记不清了。”

    容娇娇无奈:“那还真是,好得差不多了。”

    容嫱歪着身子,看见她手里的话本,正翻在一页图画,上面绘着烟雨笼罩的清水湖,一角生着翠绿的荷叶和浅红的荷花。

    一叶扁舟荡漾在湖面上,青衣女子侧坐着掬起一捧水,身边站着位清风朗月的男子,手里举着油纸伞,倾身挡在她头顶。

    容娇娇激动道:“你看你看,是不是很般配,神仙眷侣!”

    容嫱笑了笑:“这是江南吧?”

    “是啊,我外祖家就是江南的!”

    容嫱便道:“那等我去江南了,还要仰仗容小姐。”

    容娇娇笑眯眯应下,转头又疑惑:“咦,你要去江南?王爷近日要南下吗?”

    容嫱抚了抚画上江南,笑而不语。

    下人说秦宓来了,容娇娇便熟练地将话本藏好坐端正。

    秦宓和齐盛办完事一同过来,齐盛奇怪地问她道:“你要回江南省亲?”

    “不是,随便聊聊嘛。”

    容娇娇丝毫不避讳其他人,上去勾住他手臂,向容嫱告别。

    二人自互通心迹,越来越契合亲密,齐盛已经打算上门提亲。

    容嫱看着二人并肩离去,不免欣慰,上辈子娇娇的不幸,应当是不会发生了。

    转头秦宓已在身旁坐下,他在暖炉前暖了暖,才抓住她的手试了试。

    “赵家提亲了。”

    容嫱歪在他身上,语气平静:“猜想也是这个结果,谁让容妙儿有了身孕。”

    再怎么说也是赵顷的孩子,赵家再不喜欢容妙儿,也容不得自家血脉流落在外。

    京城里这些世家,对血统的执念非同一般,一如她和容妙儿的境遇。

    秦宓不动声色看着她毫无波澜的脸,似是对这些事已经完全是看客心态。

    “王爷做什么看着我?”容嫱巧笑嫣然。

    秦宓在她手心揉了揉,淡淡道:“你原先也是这么称呼赵顷的?赵公子?”

    他怎么听她叫得分明很亲近。

    容嫱眼波流转,坐进他怀中,娇娇地喊了声:“秦宓哥哥?”

    秦宓眼神一暗,环在美人儿腰间的手臂不自觉紧了紧。

    容嫱笑着缠上去,细腻软嫩的指尖贴着他的脖子,一路往下游移。

    秦宓呼吸渐乱,扣着她的手腕吻下去。

    容嫱大胆撩火,心里却是清楚自己病着他不会真的乱来。

    这般笃定的念头一浮现,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秦宓若是对她稍稍差些,江南她是去定了。可这样一出情意绵绵,要怎么理智舍弃。

    果然,秦宓很快松开她,将摩擦间散乱的衣襟重新理平,沉沉道:“过几日,你别哭。”

    “什么?”容嫱回过神。

    秦宓微不可察叹了口气

    *

    容妙儿有孕,一下子便硬气了起来。赵家还特地派了府医过去确认,没多久便松口了。

    只是不肯聘为正妻,只能做个妾。

    容妙儿自然不愿意,哭着闹着要打掉孩子。

    容夫人更为清醒,知道孩子是最后的筹码,不能打。

    否则女儿不仅进不去赵相府,日后更是难以找到门当户对的好人家了。

    她最近亦是苍老了许多,为儿女的事操碎了心。好说歹说哄了几日,才劝服容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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