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之前,烛九对形骸说道:“安答,此次去白国,盼你速去速回,一路平安。”

    形骸点头道:“我会的,你虽在国内,但也千万小心。”

    烛九叹道:“若能从九耀大人口中问出正神宝珠的隐秘,那可再好不过。”

    昨日形骸收到九耀书信,招他速回白国,似有要事相告。形骸素来受这位神仙恩惠,生怕有什么变故,当即向烛九辞行。烛九答允,但又提及自己从正神宝珠中得到启示,知道这宝珠另有一半,与自己这宝珠正反相融。此宝是烛九立国之本,她自然慎重万分,不能令其旁落。她听闻这位九耀渊博如海,阅历丰富,知晓诸般隐秘,故请形骸代自己向九耀请教。

    形骸道:“我会问他,可九耀大人也未必什么都知道。”

    烛九苦笑道:“总之尽力而为吧,我也会多方打探,不遗余力。”她对那另一半宝珠几乎一无所知,那宝珠有何用?又在何处?她毫无头绪。也是她多日之前,于睡梦中忽而心有灵犀,得知另一半宝珠即将出世,她震惊之余,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遂尽遣人员,不放过任何线索。

    有一穿华服的孩童哽咽地向烛九拜曰:“父王,孩儿这就去了。”

    烛九抱了抱那孩童,道:“白国是天下繁荣之地,三圣也会好好待你,此去遥远,你要学着懂事,独当一面,知道了么?”因盟约之故,烛九将这位大王子送到白国,由杜旅收为义子,补报鲁平嫁女之德。

    侯云罕也说道:“雄儿,勿忘你的身份,你的使命,拿出草原英雄的气概来。待你成年之后,我们会接你回国。”形骸觉得侯云罕与这位大王子感情极好,语气比烛九热烈多了。

    此时,鲁檀走入殿中,说道:“伍斧将军,你要走了么?”

    形骸道:“王妃,你可有话要我对鲁平大人说?”

    鲁檀淡然一笑,欲语却无言,她轻按腹部,道:“我在宫中受尽宠爱,心满意足,你告诉爹爹,他当初把我嫁过来,实是再好不过。”又命人送来大包小包的礼品,皆是草原特产,装入殿外马车中。

    形骸道:“我会告诉鲁平大人,当年那个小姑娘,已经变得懂事稳重,确有大将风范了。”

    鲁檀朝他摆了摆手,形骸看到她掌心印记闪着微光。

    众人送他至宫殿之外,孤鸣握住大王子的手,将他拉入马车中。这大王子比孤鸣小了好几岁,孤鸣与他情同姐弟,处处很照顾他。大王子即将背井离乡,心情不好,但孤鸣一直相劝,又喂他糖果吃,他才好过了些。

    此次归国,不少白光卫随形骸回去,马车中另有湘田与庞镜的孩子,也很喜爱孤鸣。

    形骸骑上马,命众白光卫在车队各方防备,一声令下,车轮滚滚,出城上路,踏上了返乡之旅。

    途中,孤鸣突然提出要与形骸一同骑行,跳上马背,抱住形骸腰部。她道:“爹爹,你觉得那教皇杜旅为人怎么样?”

    形骸知这女儿看似幼稚,其实不少问题想得很深,道:“我其实与杜旅也不熟,不过在他治下,白国人安居乐业,日子太平,他这一国之君,当得委实不坏。”

    孤鸣道:“如果一个人以往坏事做绝,浑身血债,但苍天无眼,让他逃过了惩罚。如今呢?他飞黄腾达,身居高位,成了个极体面的人,看似道貌岸然,乐善好施,人人都受他的恩惠,夸他的好处,你会如何处置这人?”

    形骸道:“你说的是杜旅?”

    孤鸣啐道:“别乱猜,就回答我的话。”

    形骸道:“你这题目太难,能不能换个简单的?”

    孤鸣恼道:“子不教,父之过!你不好好教我,我可要学坏啦。”

    形骸无奈,只得答道:“若那人当真改过自新,且诚心诚意地对待百姓,无数人离了他无法生活,那也只能放过他了。从古至今,有无数屠城灭国之人称王称霸,最后成了一代明君,登堂入庙,千古留名,其实就是你所说的这等情形。”

    孤鸣道:“可无论何人当朝,百姓没准都能好好过日子,不是吗?”

    形骸道:“我原本也是你这般思想,只顾彰显正义,惩治恶人,至于会不会造成一堆无法收拾的烂摊子,根本不关我的事。但你若想得远些,不仅得管杀,还得管埋,就像屠宰场的屠户,可不能一股脑将猪血猪肠子倒入附近的河流中,弄脏了水,那可就成了全村的罪人。”

    孤鸣道:“所以我除了恶人之后,还得继续做好事,弥补此人的空缺?世上报仇雪恨的侠客,过得都如此辛苦吗?”

    形骸道:“只图快意恩仇之辈,乃是侠之小者。思前想后、高瞻远瞩、心怀天下、忧国忧民者,才是侠之大者。所以世上真正的大侠,很难快乐得起来。”

    孤鸣低声道:“还好我只是个小姑娘,不想做大侠,只能做个小侠。我不管那么多啦!”

    形骸奇道:“你究竟闯了什么祸?”

    孤鸣道:“没有,我怎会闯祸?”

    .....

    途中还算顺利,就算有贼人惦记,强盗打探,可一见到正神国的旗帜,皆闻风丧胆。他们听到过传闻,生怕被捉回正神国洗脑迷魂,于是远远避开。有时,怯翰难的军队恰好路过,但不知何故,竟并不侵扰。

    来到朝圣道后,众人悬着的心终于放落在地。这大道受天法庇护,在朝圣道上不得动手杀人,否则会自尽而亡。马车一路畅行,六天之后,已至白国都城。

    守军见到形骸,喜出望外,喊道:“是伍斧将军!伍斧将军回来了!打开城门放行!”对白国而言,形骸是击败怯翰难的英雄,堪比神明,军民对他崇敬之情实是非同小可。

    马车入城,故友重逢,皆甚是亲热,闲话说个不停,形骸与众人寒暄一番,道:“戴大哥呢?我办完了正事,还要找他喝酒。”

    西三七此时已受提拔,成了守城大将,他低声道:“大人,你回来的....正是时候。我总觉得这些天,城里不太对头。”

    形骸留上了神,道:如何不对?”

    西三七道:“还记得当年你赶走那天官钟怒之事么?前些时日,我在教皇宫中见到了他,还有好几个天官,来头看似比这钟怒更大。”

    形骸叹道:“天庭的官,比阴间的鬼,只怕更是阴魂不散,如蛆附骨。教皇他无碍么?你们与天官动手了么?”

    西三七道:“当时戴将军坐镇,喝令众神离去。教皇却显得有些怯懦,送了他们不少贡品,他们这才归天。随后,教皇召集白光卫,下令严防宫殿,又在城中搜寻可疑人士,防备刺客。”

    形骸道:“什么样的可疑人士?若是天庭的神仙,他们化作虚体,你们根本看不见他们。”

    西三七苦笑道:“是啊,所以大伙儿轮流喝魂水放哨,这些天脑子都是糊的。”

    形骸道:“戴大哥在街上查案?还是在三圣殿外护驾?”

    西三七道:“圣宗大人觉得宫殿安稳,故戴大哥负责搜寻蓬蒿一带。”

    形骸点头道:“不管如何,还是宫中最为安全。”对湘田、庞镜说道:“我们先入宫拜见教皇再说。”

    孤鸣冷笑道:“宫里不正怕刺客吗?说不定杜圣宗会将咱们当刺客对待呢。”

    形骸斥道:“休得胡言!”

    西三七小心翼翼地说:“大人,我已有数日不见九耀大人了。”

    形骸心知在三圣之中,九耀处境最为危险,他是黑暗仙神身份,且偶尔神智失常,容易闯祸,眼下天庭搜查得紧,稍有不慎,九耀就会遭殃。他道:“什么?你们没派人守着九大人住所?”

    西三七道:“我们问圣宗,圣宗说道:‘我已将三弟安置在最稳妥之处,你们不必担心。’”

    形骸道:“原来圣宗早有安排了,那就好。”

    这段日子,城中白光卫人心惶惶,寻常守卫也不得安宁。但形骸归来的消息很快传开,令全城上下颇为欢欣。马车赶往皇宫途中,百姓虽不拦路,仍在道路两旁向形骸问候。形骸纵然担心,却也不得不答谢众人好意。

    到了宫殿时,只听鸣金声叮咚连响,一声急过一声。湘田脸上变色,道:“真有刺客!”

    形骸道:“你们前往安适宫,小心保护王子。”说罢运起轻功,朝圣宗大殿赶去。

    少时,他赶到大殿,见群臣纷纷喊道:“圣宗受伤了!圣宗受伤了!”

    形骸朝里张望,见杜旅胸口一道长长的伤痕,血如泉涌,杜旅神色痛苦,圣袍被血水打湿。一圈白光卫将他团团护住,却不见刺客踪迹。

    形骸潜运法术,眼睛虚实变幻,只见一个黑衣秃头的蒙面汉子正隐形躲藏在旁,他手持细剑,身上并无邪气,却散发出仙神之威。形骸无声息地闪至这蒙面汉背后,那蒙面汉登时知觉,回身朝形骸一刺,形骸掌中蛛丝如枪,反刺入这仙神心脏处,随后,蛛丝散开,将这仙神困在立柱上。那仙神低声哀嚎,失了抗拒之能。

    杜旅瞪大眼睛,惊讶万分,喊道:“孟...孟伍斧?你怎地回来了?”

    形骸心想:“我若不回来,这刺客只怕还要杀你。你这安康神法力何等高强,如何会如此不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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