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茹长公主?”周媚走进去,笑着坐在首位上,“听说长公主刚回京不就,如何就这么快上门?”

    安茹和女儿起身向周媚行了礼,之后就在下首坐下。

    “今儿刚回京,特此来向王妃陪个不是,我家三子被我宠爱的很是厉害,若是做了什么让王妃不喜的事情,还念在他是个晚辈的份上,能原谅些许。”

    “长公主言重了,三少爷可是比我要大上几岁,而且珵儿是我的儿子,更是大燕朝第一亲王的独生子,长公主的处境想必很清楚,我家王爷的话下人也应该带到了,什么身份就该做什么事情。长公主初回京城,就纵容这自己的儿子当街强抢民女,还将人家弟弟打成重伤,咱们皇帝虽说年纪还小,但是却爱民如子,天子脚下,身为宗室居然做出这种有辱皇室尊严的事情,丢的可不只是你们的脸面。”

    长公主没想到这刚回到京城,就初次来拜访淳亲王府,原以为自己身为大长公主,叶瑖的皇姐,至少也能听到她喊自己一声姐姐,谁想到居然见面就是你一顿训斥。

    她今年五十多岁了,孙子的年纪也不小了,在夫家虽说与婆婆有些不愉快,但是下人都是毕恭毕敬的,妾室也比她管的服服帖帖,长期养尊处优的生活,让她面对着周媚的职责时,心里的气恼可想而知。

    “我家王爷是摄政王,虽说现在已经将朝政尽数还给皇上,但是却也不能任由着皇室宗亲公然欺辱大燕朝的百姓,而三少爷的教养问题,好希望长公主多多费心,这次得罪的是王府的世子爷,王爷大人大量自是已经网开一面,但若是改日得罪了别家的世家子弟,一状告上朝堂,不知道到时候又是谁为长公主开脸,是皇太后还是皇上?如今长公主还是应该多多修身养性为好。”

    “……王妃娘娘,我娘只是太过疼爱我们。”叶林欣起身弱弱的说道。

    “不是疼爱,是溺爱。”周媚笑着说道,“我不管你们回京后如何的交际,但是不许打着皇家的名头做任何不利于大燕朝的事情,如今新皇执政,天下百姓安居乐业,皇上后宫都不复从前的奢靡,所以大公主身为皇上的长辈,理应以身作则。”

    “这是自然,王妃娘娘还请放心,我在京城里还是有两处房产的。”

    “如此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周媚点点头。

    眼瞅着剑拔弩张的气氛似乎还没有升起就消弭于无形,安茹长公主就站起身准备告辞,周媚也让人准备了礼物让她们带回去,都是一些吃用的。

    而安茹长公主也是在临走之前,对周媚笑道:“王妃娘娘,过几日我想着在府里设宴,还请王妃娘娘屈尊赏光才好。”

    “若是有时间,我可能会去。”周媚没有明着答复,说实话她很不喜欢这娘俩的眼神,太过飘忽不定,眼神里有垂涎和算计,还有利欲熏心的欲望。

    回到前院的乐康居,叶瑖从书册中抬起头,笑道:“可是处理完了?”

    “嗯,她表现的倒是很服帖,只是说过几日在府里举办宴席,让我也过去。”她都说的那般露骨了,这个女人还是会用软弱来迎接她的锋利,“难不成这就是以柔克刚?”

    “你是刚?”叶瑖勾唇轻笑,随后点点头,“说的没错,毕竟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她就是喜欢那种。”

    “还真是无趣的人生,丈夫死了撇下自己的儿子就这么过来了,也真的是狠心。”

    “如今她的长子当家,即使她不在身边也没问题,至少谦王府老太君没有了堵心的媳妇,而谦王妃也没有了糟心的婆婆,何乐而不为,她走的舒心,家人也送的舒心,两全其美罢了。”

    “听你这么一说,安茹长公主还真是悲哀。”

    叶瑖却笑道:“她的出生本来就是悲哀,一辈子自哀自怜,把自己的不幸怪罪到别人的身上,她的母亲能把她生下来就说明了一切,在皇宫,那种御前女官说白了也是比较体面的奴才,一个奴才想要生下皇子,本身就是赌注,自怀孕的时候就在赌,是公主还是皇子。她早就有了觉悟,用肚子里的孩子赌富贵,下场早已经注定了。”

    “他们回京到底是要做什么的?至少在株洲府她依旧会被人敬着,来京城这不是因小失大?”

    “她是长公主,而父皇的九个女儿如今只剩下她和小九,小九嫁给镇远将军嫡子,如今跟着在边疆,就只剩下这位长公主了,她无非就是认不清形势罢了,你不用理会太多。”

    五日后,安茹长公主就让人送来了请柬,而周媚却拒绝了,只因为昨天晚上,叶瑖说要带着她去接了叶珵去郊外的农庄住些日子。

    等一切收拾妥当,两人就去了周府,接了叶珵之后,就驱车往城外去了。

    而安茹长公主听到管事的来报,说是王妃娘娘不能过来,这让她差点没有掀翻了面前的长桌。

    叶林欣走进来,看到气的不轻的母亲,上前坐在她身边,小声问道:“娘,您这是为何如此生气,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哼,那个淳亲王妃好不知趣,本公主下了请帖,邀请她来做客,却说什么无法前来?不就是瞧不起本公主么,不过是个下贱坯子,现在居然敢和本公主甩脸子,她算个什么东西。”

    叶林欣看着外面,挥手让人出去守着,免得不长眼的进来打扰了。

    “娘,您别生气,也许王妃娘娘真的是有事也说不定。”

    “若是这样就好了。”安茹长公主冷哼道:“怕就怕她还在记恨着我,不知道背地里和九弟说什么难听的话来编排我,欣儿,娘若不是为了你的婚事,是如何都不会回京的,虽说在株洲府娘和你的祖父有些不用愉快,但是也总比在这里要安稳很多,欣儿,娘不能看着你祖父将你拿给那个毫无作为的楚家四子,若是嫡长子,娘也许还能忍一忍。”

    叶林欣抱着安茹长公主的胳膊点点头,“娘,女儿都知道。”

    “你知道就好,也不枉费娘对你的一番苦心,你是我安茹长公主的女儿,即使以前娘的日子难过,但是娘却不能看着你会在你的祖母手里。”

    “女儿都知道,是女儿让娘费心了,全部都是女儿的错。”叶林欣依偎在她的怀里小声啜泣着。

    安茹长公主用力的抱紧她,摇头道:“不是你的错,我的欣儿没有错,是你祖母见不得我的欣儿过得好,她眼里只有那几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娘怎么会由得她擅自决定你的婚事。”

    说完,眼神闪过一抹决绝。

    郊外三十里的一处庄园里,这里是叶瑖经营的产业,是一座葡萄园,如今虽说不是葡萄成熟的季节,但是远远看去那成片的绿意盎然,依旧让人眼前一亮,再远处是耸立起来的微小起伏的山脉,满山的野花开的安静,呼吸间隐约有淡香萦绕。

    周媚这还是第一次来葡萄园,领着儿子的小手,看着周围的景致,似乎胸口那莫名的烦闷之气,也消散的一干二净。

    “娘,这是什么?”叶珵捏着一片碧绿的叶子问道。

    “这是葡萄,等到七八月的时候,红的发紫的葡萄就会成熟了,到那个时候,会有又甜又大的葡萄吃。”

    “娘,葡萄好吃吗?”他还没有吃过呢。

    “好吃,到时候等成熟之后,娘让朱师傅给你榨汁喝。珵儿,点心不能当饭吃,你现在还小,若是总是吃点心,而不用心吃饭,以后就不能像你爹爹那样长高了,你想那样吗?”

    叶珵不明白如何长高,但是他却知道,他以后要成为爹爹那样的人,若是没有爹爹高的话……

    “珵儿不想。”

    “这就对了,既然不想的话就要多吃点水果,前些日子在你外祖母家是不是又放开肚子吃了?”

    “没有,珵儿很乖的。”叶珵用力的点点头,极力要证明自己的话是实话,“真的,娘,珵儿没有说谎。”

    “那就好。”

    逛了葡萄园,那边叶瑖就拎着一根矛走过来,单手抱起叶珵,对他道:“好了,父王带你去打鱼,中午让厨房给你做鱼吃。”

    叶珵听到有好玩的,直接撇下自己的亲娘,跟着自家老爹就往庄园那边的小河去了。

    周媚看着那对父子向远处的河流走去,无奈的摇头笑了笑,然后拎起裙角跟在后面。

    这条河是庄园的主要源泉,虽说不是很大,河流的走势也不是汹涌,浅的地方不到半米,深的地方却看不到河底,里面卵石密布,鱼虾在缝隙中快速的摇曳游走,清澈的河面随着流势,在上午的阳光下,将表面镀上一层钻石般的光彩,从远处看如同一条玉带一般,横穿过山峦与葡萄园的中间,泾渭分明却有密不可分。

    “爹爹,这里面有鱼吗?”等一走进河边,叶珵就急不可耐的问道。

    “自然是有的,以前爹爹也来过这里。”

    “娘呢?”难道只有爹爹自己来的吗?那多无聊呀。

    叶瑖和儿子额头相抵轻轻的顶了顶,才笑道:“那个时候你娘还不是你娘呢。”

    “那是谁的娘?”

    某王爷愕然,谁的娘?那个时候是姑娘,哪里是谁的娘,这个小子还真是有些奇言怪语的。

    “不是谁的娘,好了,这种事以后你自然就会明白,看见了吗?那里有一条大鱼。”叶瑖弯腰放下儿子,等周媚上前来,拉着儿子的手,他才将衣裳下摆别住腰间,然后脱下长靴,弯起裤腿就下了河。

    虽说叶瑖的双腿白皙,没有拿让人作呕的粗黑腿毛,但是并不代表他就是个文弱之人,实际上是强的厉害,当然这也只是周媚自己想的,毕竟和他成亲这几年,连她自己都病过两次,而叶瑖从来都是身子健健康康的,别说生病了,咳嗽都几乎没有。

    见到自家老爹下了水,叶珵也按捺不住了,抬起小腿就要往水里冲,却发现整个人腾了空,被自家的老娘直接抱在怀里。

    他不高兴的挣扎起来,探着身子往前面,想要让自己的娘亲带着他过去。

    “娘,珵儿也要去。”

    周媚叹口气道:“傻儿子,你这样冲进去,溪水直接就将你淹没了,到时候鱼没有抓到,反而被鱼吃了,等你再长大一些的吧。”

    “……”叶珵无奈,根本就撼动不得娘半步,也只能放弃。

    “珵儿,接着。”那边叶瑖叉起一条鱼,而那条比手掌还要长的鱼在长矛上剧烈的挣扎,下一刻就被叶瑖拔下来,直接冲着母子两人的脚下扔过来。

    既然有了好玩的,叶珵也就不想着要下河了,挣扎着从母亲的怀里滑下去,然后蹲下身看着那条在痛苦挣扎的鱼儿。

    刚被仍上安,还带着水珠,剧烈的扑腾之下,岸边的泥沙就被扑簌到他的脸上。

    叶珵嘟起小嘴,很生气的用手戳了戳那条鱼,然后鱼儿再次扑腾起来,吓得他往后躲去,直接蹲坐在地上。

    他还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尤其是岸边都是石子,虽说不是那般的尖锐,但是依旧咯的他小屁股很疼,这让小世子特别的生气。

    明明爹爹都说抓鱼回去吃了,这条鱼还不听话,该打。

    接下来,周媚就在旁边看着儿子踉踉跄跄的找了一根树枝,然后回来不断的戳着那条鱼,因为离开水时间渐长,很快就没有了生命迹象。

    等鱼儿完全不动了,小家伙才站起身,看着举着长毛的叶瑖,而长矛上还有一条更大的鱼。

    “爹爹,给珵儿。”

    叶瑖看着儿子兴奋的样子,拔下那条鱼,就甩手扔了过来,叶珵看到呈抛物线扔上来的鱼,尖叫的大笑着躲开。

    一直等到逮了七八条,叶瑖才上岸来,旁边廖凡走上前,递上来几条干净的帕子让他擦干净腿脚。

    收拾好之后,叶瑖就牵着周媚的手,抱着儿子往庄子里去了。

    “爹爹,一会给珵儿做好多好多的鱼。”

    “没问题,吃到肚子鼓起来都可以。”这小子,果然在岳父那里待了半个月,重了不少。

    周媚则是在旁边紧了紧叶瑖的手笑道:“有你这么教儿子的嘛,喜欢可以以后再吃,咱们府里又不是吃不上鱼,一次吃的撑坏了,多难受。”

    叶瑖没有接妻子的话,而是看着儿子道:“这是咱们男人之间的事。”

    小包子听完,冲着周媚用力的点点头,“娘,这是咱们男人之间的事。”

    只是奇怪的事,他一说完,就发现爹娘面面相觑,然后笑的差点直不起腰来。

    好一会叶瑖才忍住笑道:“终究还只是个孩子,等到了明年也许就会好很多。”

    “我就说,你儿子现在能把话说利索就已经很不错了。”说着在儿子滑嫩的小脸上戳了戳,然后道:“现在竹子已经开始跟着薛先生学三字经了,听说很聪明,不知道以后是不是又是个不是天才,也不过才不到三岁。”

    “我也有好些日子没有看到竹子了,有时间让他过去和珵儿一起玩玩。”

    “还是算了。”周媚摇摇头,“那孩子是个闷的,就是喜欢看书,别的事情倒是很少有兴趣。”

    “嗯,姨母总是欺负舅舅,珵儿就帮着舅舅,姨母还把舅舅的书撕破了,外祖母就罚姨母一天不准吃饭,姨母也不哭。”

    周媚听完,噗呲一声就笑了,笑声娇媚而畅快,让叶瑖看着她的眼神都浓的热烈。

    “那个小花,可真是让人头疼,我都怀疑,娘怀着他们的时候,是不是生错了性别,听说现在小小年纪就跟着武师学拳脚了,还从来都不叫苦喊累,娘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也不错,大燕朝还没有出过女将军呢,说不定小花会改变历史。”

    “你还真敢想。”周媚吃惊的看着他,“别以为你是王爷,我娘就不敢因为女儿和你拼命。”

    “你呀,我也就是说说,你还真是当真了。”走进庄子之后,廖凡就把叶瑖猎来的鱼送进了厨房。

    宜阳侯府内,赵若语蜷缩在角落的院落里,她已经有半年没有见到世子也了,而她的女儿彩蝶也是病重,她虽然派了身边的心腹婢女去请示世子夫人,让她开恩,请大夫来看看,谁知道如今都中午了,大夫依旧没有消息。

    她在屋子里急的团团转,不时的跑到外面去看情况,却一次次的失望。

    “翠香,你和夫人说清楚了吗?”

    旁边一个正在打扫的小丫头走上前来,福身道:“姨娘一吩咐,奴婢就去和夫人请示了,夫人说很快就会有大夫上门的。”

    “那为什么现在还没来?”她简直快要疯了,这都什么时辰了,彩蝶的热度越来越高了,再继续烧下去,她的女儿就要没命了。

    想到这里,她直接都待不住了,连衣裳都没有换,就直接奔世子妃的院落去了。

    这个时间,临近午饭的点,世子妃正在和她的两个一儿一女说话,听到嬷嬷进来说赵姨娘在外求见,眼底闪过一抹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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