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穹顶的海东青巡了几圈,好奇的落在黑鬃背上。

    靠着死树小眯的黑鬃惊醒,撅了一下马蹄,抖落掉背上的不速之客,很是挑衅的呼哧一声。

    它在等着主子回来,马背上的汗液已经结成冰棱茬子,被它抖碎了,还不见主子回来。

    却不知道萧辞正在床榻间同娇妻颠鸾/倒凤。

    卧室里情欲弥漫,被褥皱的不成样子,风雨骤歇。

    穆安从怀里探出头来,面色绯红,连眼睛都睁不开,萧辞躬身,胸口的长疤结了痂,却依旧醒目,添了几分凶气。

    人却温柔的不像话,轻轻在穆安额头落下一吻,将人压在臂弯下,魇足的低笑一声:“夫人辛苦了。”

    整个人缩在被子里,穆安精疲力竭的睁开眼,眼尾带着求饶的泪珠,粉红一片,睫毛轻轻颤着,让人忍不住想要疼惜。

    “你怎么来了”,她哑了声,这会认真看着眼前的人,像他说的,什么都顾不得了,指尖攀上那触目惊心的满身疤痕:“突然就来了。”

    “想瞒着本王来莫干山吗?真当本王什么都不知道”,萧辞垂眼,满是温情,柔声:“安儿,你就不想我么?”

    想,怎能不想。

    亲眼看着一个“萧辞”死在自己面前,她却无能为力,她又想又怕,怕到了最后,自己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蜻蜓点水般的吻从眉眼一处处到锁骨,萧辞日思夜想,想的心都空了,他想把人狠狠地锁在怀里,仔仔细细的瞧,一定要瞧清楚了。

    良久,那根根分明的睫毛都在心底扎了根,萧辞才深吸一口气,压抑着情绪,沉声:“瘦了,瘦了好多,本王的掌寸寸丈量,夫人不如以前圆了。”

    嘴角抿着,披散着发,穆安半天说不出话,眼眶已经蒙了雾,不争气的就要哭出来,强忍着扯出一抹笑,低低的说:“我什么时候圆过,分开时什么样子,再见时我还要什么样子,这般你才认得清。”

    “傻子”,萧辞说:“你怎样本王都认得清。”

    萧辞踏夜而来,两日的路程他骑着黑鬃,抄近道而来,不眠不休三个时辰。

    骤雨过后,身上的风霜气才渐渐消弭,他起身坐起来,深邃的眸子里情谊绵绵,沉声:“来的匆忙,不曾给夫人带来什么,勿怪。”

    穆安没想到萧辞能来,他能什么都不顾,抽身来看自己一眼,四目相对,什么都不用说,亦什么都说不出来。

    天光微亮,他要走了。

    “下次换我去丹城看你,等我送娘回去,我就来找你”,穆安恋恋不舍的贪婪那独属的味道,低声:“你要等着。”

    萧辞:“本王等着。”

    酣畅过后,骤然离了空间,大氅下紧紧相拥的两人惊醒了黑鬃,他甩了甩马蹄,回头看了一眼。

    “你……”,话未出口,山下的风霜便迷了眼,穆安一度哽咽。

    她有好多好多话想说,想再好好看看萧辞,不知为何,每多看一眼,心便多痛一分。

    萧辞好似知道她要说什么,低头温声:“别怕,我们重新开始,过去的,本王不念,我的安儿也不准念,该有的我们都会有,安儿想要的本王舍命都给。”

    就像那个没福气的孩子,若是能坚持坚持,现在可能快要生了。

    萧辞尽量避免这个孩子,他不问,不说,便能让穆安少一分痛。

    眶着泪,穆安点头:“我不念,更不要你舍命。”

    晨曦普照,天际连了一圈的白。

    萧辞真的要走了。

    穆安来不及说太多的话,被腾空抱上了马,耳边徒留风声。

    回时的黑鬃比昨夜来时跑的还要飞快,唯一不变的,就是那炽烈的胸膛。

    远远瞧着营地,来往的人影绰绰,萧辞不方便现身,将穆安放在稍远处,抬手轻拂着后脑勺,说:“我要走了。”

    千言万语到了嘴边最后也只化成了一句:“务必小心。”

    丹城之事,已经让萧辞心力交瘁,关于沐珣,只他一个眼神,就告诉穆安,不要担心,有他在。

    多说无益,萧辞当即不在耽搁,他得在无人发现之际回到丹城。

    萧然的背影远去,黑鬃的马尾甩在后面,穆安伫立良久,觉得冷了才要进去。

    后知后觉的双腿忍不住发软,浑身酸痛,走一步都疲惫的厉害,耳垂通红,不知是不是冷风冻的。

    还没进营地,就看到许邝从侧面出来,似笑非笑。

    穆安每日能看到他在眼前晃荡,就不会担心凉都出事,回了一个笑,作势就要离开。

    许邝迎面上来,阴阳怪气:“大家都找郡主呢?郡主这是去哪了?”

    “这不回来了吗?王世子担心我吗?”

    “那倒不至于”,许邝说:“不巧,昨晚起夜,远远看到郡主,本想过来说句话,一转眼,郡主不见了?”

    穆安皱眉,许邝看到萧辞了?

    方一沉心,仔细一想,看到就看到,他能如何?

    “夜里黑,知道王世子眼神不好,看不清楚也情有可原”,穆安冷笑:“我不过出去走了一圈,王世子就东想西想,有这功夫,还不如想想自己怎么脱身。”

    凉都事败,某些人正在气头上,见不得穆安好。

    昨夜许邝方出来,就听到远处的蹄声,他爱马,自己的坐骑便是凉都城独一无二的良驹,单单听那蹄声,他就心神向往。

    不巧,看到穆安小跑出去,等他追上去,偌大的夜,连个鬼影都没有。

    穆安回了药材库,明月当即扑上来,紧张兮兮:“王妃你去哪了?一大早不见人,急死我们了。”

    “你猜。”

    刚才还急着的明月骤然一喜,狠狠拍了旁边的听风一巴掌,欢声:“看,我就知道主子来了,你和青简还不信,怎样,给钱给钱。”

    “……”穆安指着自己,拧了明月一下,笑道:“好啊,胆肥了不是,拿我赌钱。”

    听风懒得理会明月,随手掏了钱袋出来扔过去,对穆安道:“历副领来从昨夜开始,一共来找了王妃五次。”

    穆安抬眼:“副领人呢?”

    “青简说你在营地转转,他派人到药材库找不到你,现在正大肆满营地的找王妃呢”,听风缓声:“知道王妃回来了,一会又该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门外厚重的咳嗽几声,历猿顶着门框进来,看到穆安好端端的站在原地,松了口气:“郡主啊,卑职找不到你,你去哪了?”

    穆安不好意思的笑笑,拱手道:“给副领添麻烦了,去营地外走了走,晚上大家都睡了,便没打扰。”

    “郡主千万别再往外面跑了,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卑职可不能看着郡主出事”,历猿严肃道:“卑职派几个人跟着郡主,放心些。”

    容不得穆安拒绝,历猿已经调了自己的一队亲兵候在门外,继续道:“郡主劳累了一夜,药材库准备的药,卑职已经按照青简姑娘的命令下发了,将士们感激涕零,谢郡主慷慨解囊。”

    穆安眼尾还微微的肿着,唇角也是,一低头,裸露的脖颈处几抹红,一也旖旎,嗓子还干着,低声说话澄澈的眸子里都带着湿漉漉的水波,后劲有些大,她站了半天已经有些撑不住。

    兆晖随后/进来,正好看到穆安垂眸,清点着剩余的药瓶,后劲的吻痕清晰可见,他一愣,阔然一步挡在历猿面前,给听风使了个眼色。

    听风一愣,低眼一看,当即手足无措,悄然替穆安整理了一下衣襟,兆晖更是尴尬不已,杵在原地半天。

    屋子里莫名其妙的静下来,历猿推了兆晖一把,大嗓门一抬:“你挡着我了,同郡主说话呢。”

    “……你说”,兆晖僵硬的往旁边挪了一步,握拳低低咳嗽一声,瞥了听风一眼更是无地自容,转身溜了出去。

    抬头撞墙青简,说:“王爷昨夜来了,让王妃今夜注意些,别被将士们发现了。”

    青简蹙眉:“……什么?”

    兆晖落荒而逃,青简百思不得其解,她一睁开眼穆安就不见了,起初还心急,明月眼珠一转就说是他家主子来了,几人忧心忡忡一夜,好在真是萧辞把人带走了。

    可兆晖怎么知道的?

    青简转身进去:“小姐,夫人说,明日一早就走。”

    “知道了”,穆安被明月扶着,愈发的疲累,心里狠狠地把萧辞这登徒子想了千万遍,默默叹了口气:“行了,先回去。”

    历猿点头:“是啊,郡主先回屋休息,劳累了一夜,卑职都看在眼里,感念在心里。”

    穆安:“……”

    这话怎么听着不太对劲,一旁的听风差点一口唾沫淹死,把自己窘成了茄子脸。

    王楚君气蔫蔫的,穆安去看过她,总觉得王楚君的眼神有些不对,她摸着自己的脸,试探着问:“娘,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王楚君轻摇头,半晌才道:“萧辞来过?”

    穆安一怔,耳尖一烧:“哦。”

    “大老远的,他有心了,过段时间,你要是想去丹城,就去吧。”

    穆安实在不明白,他们分明避开了所有人,怎么大家好像都知道萧辞来过了?

    回到屋里,扭头问听风:“你们昨夜都看到萧辞来了?”

    听风摇头,笨拙又生硬的岔开了这个话题,问:“王妃,主子可有其他交代?”

    穆安坐回去,讪讪一笑:“来的匆忙,去的匆忙,什么都没说。”

    “那主子今夜还来吗?”

    应该不了吧,来去得一夜,黑鬃也得休息,天气那么寒,多辛苦啊。

    等明日到了十三部,和穆南均相聚,没其他事,她便能暗中去丹城了。

    正午刚过,历猿狠狠骂了几声,点了一队亲兵就要走。

    “干什么去”,兆晖走过来说:“这么急的离营,发生什么事了?”

    历猿一边往外走一边重着音:“探子来报,发现一队大齐散兵,同世子那日追出去的装扮如出一辙,一个时辰前在山道上露了头,不像是刚来,这所龟孙怕是守了一夜,在守什么人。”

    兆晖一凛:“他们人呢?”

    “奶奶的!”啐了一口,历猿说:“往西边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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