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并肩,从天亮逛到天黑,谢才卿终于落在了后头。
    他看着身前被人流挤的越走越远的萧昀的背影,心说这还和他们挺像。
    居心叵测的靠近,昙花一现的相伴,然后各自天各一方,再见怕是形同陌路,你死我活。
    他忽然觉得,这一行好像也没那么糟糕,是一段很特殊的经历。
    正失笑想着,前头萧昀忽然回头了,两手空空地,没半点迟疑地跑到谢才卿跟前。
    谢才卿怔怔地看着他。
    “我把东西都给护卫了。”萧昀谑道,“这么磨蹭,走不动了?”
    小腿有些酸涩,谢才卿面色如常:“没——”
    他话音未落,众目睽睽之下,萧昀已经背过身半蹲下:“上来。”
    谢才卿微微瞪大眼睛。
    无数人向这边看来,眼神或惊讶或艳羡或打趣或猎奇。
    萧昀却仿佛看不到。
    “不要,快起来。”谢才卿别过脸,脸色绯红一片。
    “也行,你不上来我抱回去也一样,你自己选一个。”萧昀回头懒洋洋地说。
    “……”谢才卿磨磨蹭蹭了小半晌,见萧昀作势要起来,咬牙上前,飞速搂住了他的脖颈。
    萧昀憋笑。
    为什么这种无理取闹的二选一,谢才卿也能上当,他最近都有点迷迷糊糊的可爱。
    “搂紧啊。”
    他稳稳背起谢才卿,在一众女子的脸红和男子的起哄声中,往马车所在的醉仙楼走。
    身后人估计是羞得无地自容,把脸埋他肩上了,手倒是听话得搂得挺紧。
    谢才卿耳边嗡嗡,脸上的温度迟迟下不来。街上亲昵,有伤风化,在南鄀被他皇兄知道了,要被打手心的。
    萧昀的背宽且温热,透着薄薄的衣料,在晚风里渡来热气。
    萧昀说:“走这么一会儿就累了,心肝儿怎么这么娇气啊。”
    谢才卿咬牙:“微臣不累。”
    “好好好不累,”萧昀低笑说,“朕可没背过人,你都骑在朕头上了。”
    谢才卿不吭声。
    萧昀说:“朕什么第一次可都给你了,话说,有个事儿以前不敢跟你说,现在敢说了。”
    “嗯?”
    耳边谢才卿的声音清雅又温柔,萧昀心里痒痒,懒声道:“就第一次,你疼你哭,我也想哭但没地方哭啊。”
    “……”谢才卿过了好半晌才道,“为何?”
    萧昀忍笑:“你撑开疼,我被夹得那么紧不疼吗?疼疯了好吗?我当时还在想,原来男子第一次这么疼。”
    “……”谢才卿恨不得杀了萧昀。
    “娘子我错了,不下来,好了好了不说了,”萧昀把人往上提了提,不费力地背着,“相公跟你讲个故事。”
    “不想听。”
    “不想听也得听,你是我娘子,你不听谁听。”
    “谁是你——”
    “从前有个小男孩,”萧昀强买强卖地开始讲,“他生下来就是天之骄子,应有尽有。”
    “他老爹虽然花心,他却有个很爱他的娘,他娘说,他以后会是皇帝。”
    谢才卿一愣,表情微微复杂。
    萧昀懒懒说:“小男孩压根不知道皇帝是什么,也不想要,但是人家都说这个东西是他的,所以他也就以为是他的了,也没多稀罕。”
    “结果后来,娘去世了,爹也因为误会,不爱小男孩了,小男孩住在很黑很黑的屋子里,一住就是好多年,人家一见到他,就会指着他说,就你也配当皇帝,小男孩当时想,我不想要,你硬塞给我,我没了,你又说我不配。”
    萧昀笑说:“小男孩生气啊,你们说我不配,我偏配,小男孩翻尽了史书,史书上写满了不配,小男孩偏觉得自己配,小男孩想,那是别人不行,又不是我不行。”
    “后来又过了好多年,小男孩又拿回那个叫皇帝的东西了,还是同一批人,已经匍匐在他脚边说他配了。”
    萧昀的语气悠哉悠哉的,谢才卿心情却说不出的复杂。
    萧昀的过去和他打仗的威名一样举世皆知。
    他是废太子。
    母亲是望门皇后,结果被人诬陷与人私通,萧昀血脉不正。
    皇后被废,郁郁而终,萧昀也成了废太子,囚禁深宫。
    萧昀的话……
    他说他翻尽了史书,都没有废太子登基为帝的前例。
    可他依然不信,不相信历史上没人做到,他就做不到。
    他能走到今天,付出的艰辛可想而知。
    “朕跟你讲这个故事,是想说,”萧昀眼神漆黑如墨,“这世上任何朕想要的,不管旁人怎么说,朕都会不择手段地得到,你也是。”
    “朕不会让自己的每一刻有任何一丝遗憾,你明白么?你是朕的,朕想要,你就逃不掉。”
    谢才卿心头大震,呼吸紊乱了一瞬。
    ……
    圆月下,玄衣男子有说有笑地背了白衣男子一路,一直背到终点。
    发丝缠绕,脸颊相贴,前所未有的靠近。
    ……
    几日后,各国的朝贡使团纷纷到京,被礼部极妥当地安排住下。
    翰林院里,谢才卿坐着,在长袖里给自己号着脉,神色微恹。
    再过个三四天他就和萧昀睡满一个月了,他依然丝毫没怀上的迹象。
    这几日萧昀还老带他出去玩儿,晚上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怎么也不肯碰他,他更焦虑地睡不着了。
    门口有个面貌英伟的中年男子火急火燎地进来:“状元郎可有空?”
    谢才卿回神,见是礼部侍郎,温和道:“有空的,不知有何事,才卿能否帮上一二?”
    礼部侍郎大松了口气,笑道:“能能能,当然能,那太好了,南鄀的使团到了。”
    谢才卿执笔的手一顿。
    礼部侍郎道:“你是不知道,南鄀故意要下大宁面子似的,来的都是一群白衣飘飘的美男子,领头的那个更是,宫女眼睛都看看直了,脸红成啥样了都,丢人!长得好了不起了?”
    谢才卿悄然挑起一点嘴角,若无其事地压下。
    “总之我大宁这边接待的朝臣……着实一言难尽了些,”礼部侍郎急道,“你快跟我过去,给咱撑撑场面,咱大宁的状元郎长的可比那群上坟的好看多了!”
    礼部侍郎嗤笑一声,目光落到谢才卿身上,这才发现谢才卿也是一身上坟白袍,尴尬地咳了一声。
    “……”谢才卿压下心下思念,巴不得立刻见到熟悉的人,“好。”
    礼部侍郎拉着谢才卿就火急火燎往外走,边走边气急败坏道:“那个领头的男子什么玩意儿,长得好了不起了?还暗讽我们大宁接待的连个能看的都没有,怎么就没有?他见到你肯定就没话说了,气死他!”
    “全程臭着脸挑三拣四,怕我们看不出嫌弃似的,呵呵,眼高于顶啊,高高在上地跟自己是皇帝似的,你待会儿见了,一定记得替我们嘲讽他,真他娘的气死我了,怎么会有这种人!”
    “……”谢才卿佯点点头。
    外交就是这样的,明褒实讽,表面和谐,话里藏刀,毕竟各自立场利益不同,谁都想长自己颜面,杀对方威风,攀比较劲贬低拉踩乃常事。
    这次也不知道来得是谁,南鄀朝臣好像没这等脾气之人。
    他一时半会儿竟想不出。
    “你真的不知道,”礼部侍郎越说越火大,“他搞没搞清楚啊,是他带着贡品来和咱大宁修好关系,全程脸黑得跟咱们欠他多少钱似的,句句嘲讽,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
    “您消消气。”谢才卿温言道。
    “我能消得了吗?真的!就跟咱操了他老娘似的!你待会儿见了就知道了!”
    谢才卿微笑说:“……您消消气。”
    礼部侍郎骂骂咧咧了一路,总算扯着谢才卿进了礼部接待使团的大殿。
    谢才卿一踏进去,左手边黑色官服的大宁魁梧凶恶大汉个个脸红脖子粗,估计是被气的,咬牙切齿恨不得直接扑上去咬右边白色官服个个嘴皮子利落的瘦竹竿儿小矮子娘炮。
    大殿里吵成了一锅粥。
    大宁的朝臣看见礼部侍郎身后跟着的风仪无双的人,顿时转怒为喜,得意洋洋地睨着对面。
    南鄀为首之人穿着一身绣着金丝的白袍,头上束着玉冠,头发衣襟皆是一丝不苟,身量高挑挺拔,模样清正俊朗,气质贵不可言,威严大气,脸上的纹理走向,让他显得有些端肃刻板,不怒自威,像是庙里一尊令人心中生惧不敢亲近的威神。
    他臭着脸,神色冷淡至极,脸上的嫌恶丝毫不加掩饰,一双漆黑的眼里隐隐悦动着火,拳头攥得紧紧的,手背上青筋暴突,似乎下一秒就要揭下端肃威严的皮,厉声大骂。
    他随着其他人,偏头看向了大殿门口。
    谢才卿脚步猛地一顿,浑身上下的血从头冷到脚。
    皇兄。
    第68章
    难怪弥罗情报网没有收到南鄀使者团任何消息。
    因为带使者团的是皇兄,弥罗山庄在南鄀那边的探子都是南鄀人,心向南鄀,不可能将南鄀皇帝去北宁的消息传给北宁这边。
    但凡消息传递途中泄露一点,被有心人得知,皇兄都可能有生命危险。
    而皇兄身为一国皇帝,自己的人也不是吃干饭的,只要他想,躲过北宁这边的眼线虽难,但不是不可能。
    那封回他说娶皇嫂的信,是骗他的,为了麻痹他,防止他提前得知,在南鄀境内叫人出兵拦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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