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李以正在交代钱嬷嬷如何如何对小女儿照顾些,冯觅露站在门口默默地听着,转身离开。
    李以那句“穗穗与露儿不同,露儿懂事知事,凡事都不用她忧心。”真的是伤到她了。
    她为何懂事、知事?还不是他们从小便对她这般教育,还不是为了冯家的富贵,难道这些就可以成为忽略她感受的借口了吗?
    冯觅露恍惚间好像看到了自己在这个家中的地位,可心中又有道声音在劝阻她,她的父母还是爱她的。
    -
    陈玉礼从御书房出来被迎面的微风吹的后背泛凉,小谢子早就候在朱门前等殿下出来。
    “殿下,礼部的人将彩礼单送了过来,请您过目。”
    陈玉礼伸手接过,厚厚的彩礼单,比喧儿进宫时要多上许多,上面还添了好些珍贵的玩儿意,一看,就是出自长乐宫那位。
    “嗯,就这样。”
    回东宫,下撵轿的时候,陈玉礼动作僵硬了一下,在御书房跪的太久,又挨了打,身子有些疲乏。
    “先回青华宫。”
    那边,顾静研听说殿下回来就先回了青华宫,心里隐隐不安,直到陈玉礼换了衣衫过来,见他面色无异,那隐隐的不安才消散无踪。
    “殿下来的正好,我做了糯米糕,刚刚出锅。”
    “哦?那孤可要好好尝尝。”
    二人皆是聪明之人,他不说,她不问,谁也不越界。
    夜间歇息时,顾静研感觉到了不对劲儿,往日里二人就算是不做什么,他都会将她搂入怀中,可今日,他的手臂只是浅浅的搭在被外。
    这一日,注定是个多事之日。
    戌时三刻,陈玉礼被吵醒,披着外衣坐在外殿。
    “殿下,冯太傅病重,长乐宫那位宣了李院首入冯府。”
    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二月十三,是个好日子。
    “再报。”
    “是。”
    这夜,不止陈玉礼在注意着冯府的动静,永安城内,多的是人关注冯府。
    一个太傅也许不值得太多人关注,可一个有实权的太傅就大大不一样了。
    冯府,冯正阳的院落中里间外间都站满了人,就连久居深宫的冯慧也回了家中。
    “李院首,父亲他?”
    李炳钱无奈的摇摇头,“恕老朽无能,太傅怕是…”
    冯慧阴沉着脸,站在冯家人的中间,“半翁君给父亲开的方子可有异样?”
    “回皇后娘娘,都是些护身养生的药材,无忌克,且太傅前些时日身体已有好转,今日是急火攻了心,恕老朽无能。”
    “辛苦李院首了。”
    李炳钱见状出了里间,高门中的事情他不想参与,可身在其位,总是会有身不由己。
    里屋,冯慧阴沉着脸,猛的转头看向李以,李炳钱的那句“急火攻了心”让冯慧想到了白日里她那个成事不足的侄女。
    “本宫庆幸,露儿是在本宫眼前长大的。”
    一句话将李以打在了育子失败的耻辱柱上,李以不可置信的看着小姑子,可又无法反驳,转头向夫君寻求一丝安慰,可没想到夫君看她的眼神只有责怪,转头又去看自己的儿子,可她的儿子并没有看她,李以的心直接掉进了冰窖。
    “那个女人呢?”
    “回皇后娘娘,在院外跪着。”
    “带进来。”
    那个前些时日被献进进来长相与齐氏颇为相像的女子。
    女子叫珍珍,珍宝的珍,入了冯太傅的眼,近日来颇为受宠,抬起头的那一瞬,冯慧还以为看到了已逝的母亲。
    像、像极了!
    可转眼间,冯慧一个巴掌就甩了过去。
    “明知太傅身子需要静养,你还在房中蛊惑太傅,到底是谁派你来的,居心何在?”
    珍珍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她只是一个乡野来的丫头,因这一张脸面才得到了宠爱,她是个知轻重的,怎么可能会对太傅动手脚。
    “奴婢冤枉!冤枉阿!”
    “还嘴硬!”
    此时冯家人已反应过来冯慧的打算,她是想将罪名都安到珍珍的头上,二房的冯修和站在父亲身旁轻嗤一声,惹来父亲的不满。
    “没有!奴婢没有!当时房中还有其他人在,不止是奴婢一个阿!”
    “来人,将她给我拖下去,杖打二十大板,看她嘴还硬不硬。”
    “救命!”
    “我没有!”
    外面响起了珍珍冤屈的叫喊声,伴随着叫喊声的还有一下又一下木板打在肉上的声音,渐渐的院落里女子的叫喊声逐渐减小。
    “兄长且是盼着父亲能熬过此劫,不然、”
    冯慧虽没有明言,冯和滦却听懂了妹妹言语中的寓意。
    不然,露儿入宫又将向后推迟,启元有规定,家中有大孝,子女皆守孝三年,孙儿守孝一年。
    只这一年,就足以生出诸多变故。
    因皇后贵为一国之母,父亲尚在,她不能久留,亥时未到就带着丫鬟回了宫。
    冯和滦与弟弟冯和淀商议两房轮流守夜,今夜由大房守,冯和淀就带着妻儿回了自己的院中。
    进了房门,一家四口坐在外间不与。
    “修和,你今日、过了!”
    “呵、这冯府看似风光,实则内里黑的很,也只有外面那些人才会…”
    “再如何,你都是被这样的高门大户养大的!”
    冯修和低头不语,他与这冯家格格不入,夜深人静时也曾想过,自己到底是不是冯家的种。
    “你们俩回去歇息吧,睡不着也要睡,你们祖父这样,还有的熬。”
    一直未曾开口的郭柔淑打断了父子二人之间箭弩拔扈的氛围,两个男人心中一软。
    “是,母亲。”
    “夫人也早点歇息。”
    郭柔淑点头,又看向冯觅琴,“若父亲熬过此劫,我们就给琴儿相与一个好人家,琴儿也莫要任性了。”
    冯觅琴心中升起一股无力感,那种感觉犹如浸了水的棉花,堵在她的胸口,难受的要紧,可她也知道母亲说的在理,也看的清形式。
    “是,母亲。”
    兄妹二人从父母房中出来在路口处分开,分开前冯觅琴问他,“哥哥也觉得我任性吗?”
    “不是任性,只是我们的出身注定了不能。”
    那一瞬,冯觅琴的眼泪顺着微风掉了下来,她终将与大部分女子一样,要嫁与一个她不爱之人,那份最初纯真的感情终于变成了她一个人的回忆。
    太傅院中,冯觅露终于等到哥哥出来,快走了两步迎上去。
    “哥哥。”
    冯修明摸了摸妹妹的头发,“还是妹妹最贴心。”
    一句话宽慰了冯觅露今日心中的委屈,这个家里,还是有人更偏爱她。
    “祖父?”
    冯修明无奈的摇摇头,冯觅露心中的不安成了现实,“可是?”
    “受人蛊惑,火气攻心。”
    珍珍在院中哭冤屈她不是没听到,火气攻心,换一种说法、
    不!她不能接受另一种说法,抬起头,眼中续满了泪水,砸的冯修明心中一钝。
    “我们只能祷告,祖父能够渡过此劫。”
    第15章 恃宠而骄   骄的好!
    这夜、永安城并不平静。
    乐央宫外殿,陈玉礼坐在桌案前,殿内,顾静研夜半醒来摸到身旁无人,冰凉的位置告知她人已起来很久。
    想着今日听到的消息,冯太傅病重,此时,她心中竟隐隐有些期盼。
    子时三刻,宫外传来消息。
    太傅冯正阳于子时一刻逝,冯府大门挂上了白绫,换了灯笼,院内的哭丧声一声高过一声。
    长乐宫,冯慧接到消息时,左手拄着额头,缓缓睁开眼睛。
    "叫四娘动手吧。"
    "是,娘娘。"
    四娘是冯慧留在冯府的人,为的就是在一些必要时刻解决一些她不方便出面处理的事情。
    子时三刻,陈玉礼接到宫外的消息,将手中的凉茶喝光,起身进了内殿。
    上榻,发现顾静研醒了。
    "可是孤吵醒你了?"
    "没有,"顾静研神色犹豫,"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太傅已逝,喧儿睡吧,孤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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