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再病了,祖母这颗心呐……
    赶紧起来让祖母看看,哎,瘦了,看着又瘦了呢。”
    温宴软声道:“想家想的。”
    “可怜孩子。”桂老夫人眯着眼看温宴。
    她们祖孙两人相处,满打满算都没有一个月,她只知温宴听话乖巧,现在这样子,除了娇了些,也拨不到不听话、不乖巧那一类上去。
    或许温宴的性情就是如此,只是以前没有把娇气表露出来罢了。
    看来,她得重新了解温宴了。
    不过不是现在,温宴自作主张回来,老夫人内心一万个不高兴,也就不想再端着态度唱戏。
    “一路颠簸怪辛苦的,”老夫人道,“你那院子还是先前的模样,让人收拾收拾,你先安顿了要紧。”
    温宴顺从着应了,一步三回头地跟着曹氏去自己院子。
    长寿堂边上的院落早就住满了,温宴住的熙苑在侯府的西北角,临着花园。
    上辈子分地卖府,这西北角几个院子并半侧花园,被划作一块卖了,重做休整,自不是现今模样。
    当然,温宴对它的老样子,也是陌生的。
    因着她回府,这里已经匆忙收拾过了,也是她一身轻,一婆子一丫鬟一猫儿,并些日常衣裳,收拾起来很是方便。
    她喜欢的那些摆件、玩意儿,随着京城院子的抄没,一样都没有剩下。
    只在离京时,公主悄悄送了她一些方便携带的首饰、佩玉,作个挂念。
    岁娘给温宴倒了水,给她看自个儿手上新鲜的伤口:“这些猫儿呀,不管是个什么毛色的,脾气都是一个样,一个不留神就得给它抓一下。”
    温宴弯了弯眼睛:“这话你且存着,往后与公主去说,让这两只猫儿比比看是谁的爪子更厉害些。”
    岁娘听了,压着声儿问道:“姑娘,您真的想回京去?您、您真的能回京去?”
    “想的,”温宴按着岁娘的肩膀,“也能的。”
    前世此时,她的确对京城存了心结,那是她的伤心地,别说是想回去了,她连京中、宫中的生活都很少提及。
    若不是温宴拒绝不了霍太妃派来的人,她可能会在庄子上再生活很多年。
    可真正再一次踏入京城地界,温宴比她自己以为的坚定许多。
    恩人在那儿,仇家也在那儿,该惶惶不安、为前事所困的人不该是她。
    既然上辈子经历过一回了,这次要改个方式提前入京,心中也不会再生惧意,反而是期盼与激动。
    “再过不久,”温宴轻着声,想给岁娘吃颗定心丸,“巡按江南的御史大人就该到临安城了。”
    岁娘眨了眨眼睛。
    她不知道巡按的到来与姑娘回京有什么干系,但姑娘既然这么说了,必定有道理。
    岁娘见温宴有些疲惫,问了她之后,把府里来探的姐妹都劝回去了,让温宴好好睡了一觉。
    翌日天明。
    岁娘一面伺候温宴梳洗,一面想,自家姑娘有三四天没有睡过好觉了,一直半梦半醒的,精神也不比原先,昨儿这一觉睡得,可算是神清气爽了。
    温宴往长寿堂去请安。
    不管桂老夫人想不想见她,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她昨日才演了场祖孙情,好歹得唱上三天,把老夫人唱腻味,主动提出不用她晨昏定省,那就是皆大欢喜了。
    长寿堂里比她昨日回来时热闹。
    曹氏坐在桂老夫人的下手,身边还坐着两个,是她的嫡女温慧与庶女温婧。
    对面的位子,都空着。
    温宴看向了三叔母安氏。
    安氏坐在罗汉床的脚踏上,手上拿着美人捶,替老夫人敲打。
    温宴昨天没有见到安氏,这会儿遇上,才想起来,桂老夫人跟前的大小事情,安氏都是亲力亲为的。
    无论是伺候用饭还是更衣梳头,老夫人全交给安氏,轻易离不得她。
    用老夫人的话说,丫鬟婆子们的手艺、心意,没有一丁点能比得了小儿媳妇。
    温宴与诸人见礼。
    桂老夫人让她上前,握着她的手道:“昨夜里歇得还好吗?”
    “许是回了家,心里一下子就踏实了,孙女睡了个好觉。”温宴笑盈盈的。
    桂老夫人点了点头。
    她今日有心观察温宴,便柔声细语地问话,先前庄子上如何,熙苑里又是否缺了些什么,丫鬟婆子合心意否……
    温宴一一细答。
    曹氏端坐着,脸上挂着笑,在老夫人看向她时,恰到好处地搭话,总之是温宴若有需求,只管与她这位叔母开口。
    嘴上一面应,曹氏心里一面想,只听这对祖孙说话,还真是融洽又亲近呢。
    两位主角儿你来我往、情感饱满,连带着她这个配角儿都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
    曹氏看向眼观鼻、鼻观心的安氏,心说还是弟妹的活儿好,手上捶捶打打出些力气,但省心。
    二姑娘温慧是个坐不住的,尤其是见桂老夫人和温宴丝毫没有长话短说的意思,她无聊地玩了会儿手帕,又冲温婧挤眉弄眼。
    见温婧不理,温慧暗暗骂她“胆小鬼”,又转头冲曹氏打眼神官司。
    曹氏岂会不知道女儿的性情,示意她再稍稍等等,寻了个插话处,道:“老夫人,宴姐儿怕是还没用早饭呢。”
    “瞧我,”桂老夫人笑了起来,“都没有用呢,我让人摆桌,都在这儿用吧。”
    温慧起身,还未及开口,外头通禀的婆子进来了。
    婆子道:“顺平伯府的小伯爷夫人来了。”
    话音一落,别说桂老夫人和曹氏惊讶,连置身事外的安氏都疑惑着看了婆子一眼。
    大清早的,搁在哪家都是用早饭的时辰,事先也没有帖子说法,忽然间登门……
    稀罕了。
    尤其是小半个月前,桂老夫人在伯夫人那儿可没有讨到什么好。
    或者说,是碰了一鼻子的灰。
    今儿吹的是什么风?
    第3章 恰巧
    人来了,没有晾着的道理。
    桂老夫人如此面善的人,也做不出和伯夫人不愉快就为难人家儿媳妇儿的举动,丢人又跌份,自是让曹氏赶紧去迎。
    而后,她看向了魂不守舍的温慧。
    “你们姐几个去碧纱橱里避一避吧,”桂老夫人叹道,“慧姐儿,祖母为了你,前回丢了脸,你亲耳听听,别当是祖母没有尽心。”
    温慧的脸刷的就白了,咬着唇点了点头。
    温宴见状,虽不清楚温慧与顺平伯府之间有什么故事,但也依言和姐妹们一块进去了。
    碧纱橱里摆了一张小榻,温宴坐了一边,温婧坐了另一边,中间空着,原意是给温慧留着。
    温慧心里存着事儿,就站在隔断边,不再往里一步。
    温宴侧着身子,轻声与温婧道:“听说你们昨儿过来了一趟,我刚巧歇着,并非故意不见。”
    温婧想答,见温慧不耐烦地瞅她们两人,她不敢多言,只冲温宴善意地笑了笑。
    既如此,温宴亦不多出声,靠着引枕闭目养神。
    很快,曹氏引着小伯爷夫人到了桂老夫人跟前。
    那厢没有特特压住声音,只碧纱橱的隔断,里头人能听见外头说话。
    只听一串寒暄之后,桂老夫人先拨开了云雾,问道:“老婆子和你婆母也是多年的交情了,你今儿这么早过来,可是府里有什么为难之事?你尽管开口,老婆子能出一份力的,断断不会推托。”
    “还是因着上回的事儿……”
    “哦?”桂老夫人道,“事情有了转机?”
    上回何事,温宴不知道,但听得出来,小伯爷夫人的语气很是尴尬,满是无可奈何。
    反倒是半个身子都靠在隔断上偷听的温慧,眼睛瞪大了,在祖母的问题中又是惊又是喜。
    小伯爷夫人几乎是尬笑:“婆母说,我们两家往来许久,往上数几代,还做过姻亲,您上回的提议是亲上加亲的好事,是她一时没想转,才拒了。
    昨儿想转过来了,婆母知道上回是她不对,不止拒了好事,还伤了和气,说什么也要我赶紧来给您请罪……”
    “请罪谈不上,”桂老夫人笑了起来,“听这意思,是不拒了?”
    “是,”小伯爷夫人道,“两个孩子也都到年纪了,您若还有与我们结亲的意思,我回禀了婆母,之后选个好日子请媒人登门。”
    不止桂老夫人笑了,曹氏都是喜笑颜开,道:“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家,结亲再是放心不过,我们慧姐儿与府上几个姑娘也相熟……”
    “不……”小伯爷夫人的声音里全是不自在,“不是慧姐儿,是贵府的三姑娘。”
    “宴姐儿?”
    桂老夫人和曹氏目瞪口呆。
    站在隔断旁的温慧更是情绪大起大落,笑容全然凝在了脸上,狠狠瞪着温宴。
    温宴睁开了眼睛,讶异地往外头方向看了一眼。
    怎么说到她头上来了?
    不过,她也总算听明白来龙去脉。
    前回是桂老夫人想让温慧嫁去顺平伯府,但人家不乐意,拒绝的话说得还很不好听,让老夫人丢了脸。
    没想到峰回路转,伯府今日寻上门来要结亲,只是人选从温慧换成了她温宴。
    外间,桂老夫人先平复了神色,道:“刚也说了,知根知底,老婆子也不与你们说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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