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为了稳定朝堂,当初定下只动沈家、不动附庸,一旦出手,人心惶惶的。
    除非,这些附庸是因为旁的事情被收拾。
    就像是江绪收拾蜀地那么多年不作为的证据,就得靠这些七七八八的,来下手。
    那么,若是蜀地官场咬上柳仁沣……
    皇上乐见其成,其他人也没的话说。
    霍怀定和霍以骁又商量了一番,才离开酒楼,回了大丰街。
    入了霍家大宅,霍怀定还在琢磨这些官场上的弯弯绕绕,等回了屋里,叫霍大夫人嗔了几眼,才把政务暂且放到脑后去,说起了家常事。
    “夫人,”霍怀定解释道,“我是与以骁,还有姜大人去吃酒了,喝得不算多,饮过醒酒汤了,哎,还真叫你说中了,姜家真有意与我们说说亲事。”
    霍大夫人原想抱怨他吃酒,一听姜家事,顿时被吸引了注意。
    “姜家是有这意思吧?”霍大夫人挑眉,“我就说呢,这事儿,还是我们女人看得准,就老爷你,还当是姜大人爱才,才会对以暄这么上心。”
    “是,”霍怀定拱手,道,“夫人卓见。”
    霍大夫人催着问他状况,待听说姜家那儿还在考虑,主要是要考量两个孩子自己的想法,她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是了,光是我们一头热,我还没有问过以暄,”霍大夫人交代嬷嬷道,“去把以暄叫来。”
    前头,霍以暄正用着霍以骁带给他的甜羹。
    “凉凉爽爽,”霍以暄乐道,“舒坦。”
    霍以骁靠着椅背,“呵”了一声:“练过些功夫、骑射尚可,不止中了进士,还是传胪。”
    霍以暄不解地抬眼看他:“前半句有点儿熟,好像是我自己说的,后半句,这不就是在说我吗?”
    “就你这家底,”霍以骁摇了摇头,“老老丈人没看上呀。”
    霍以暄拿着勺子,一脸莫名其妙。
    霍以骁也不给他解惑,站起身来,直接走了。
    霍以暄看着霍以骁的背影。
    脚步轻快,看得出来,心情很好。
    可霍以暄很不好了,他没听懂,还没处问!
    真真是要生生憋死人了。
    万幸,他也没有憋多久,就被请到了后院,在父母跟前坐下了。
    霍大夫人开门见山:“姜大人家的孙女儿,你觉得如何?”
    霍以暄挠头:“不认识。”
    “模样性情都很好,”霍大夫人柔声道,“以骁媳妇与她关系不错,若有机会……”
    霍以暄再憨,有霍以骁那句“老老丈人”打头,也反应过来了,哭笑不得。
    “正经事儿!”霍大夫人道,“要我和你父亲说,姜家是极好的了,可说到底,还得你自己愿意,人家姑娘愿意。”
    自打霍以暄高中,来霍家探口风的,数都数不过来。
    其中当然也有门当户对、十分出色的姑娘,可霍大夫人始终没有特别中意的,甚至想过再等一两年,男子也没有耽搁不耽搁的。
    可姜家姑娘不同。
    姜翰林是霍以暄的上峰、先生,既品出对方有这个意思,他们霍家必须认真应对,不能拖延敷衍。
    霍以暄见母亲正色,只好道:“我不认识她、她不认识我,哪里能谈得上愿意不愿意的。”
    霍大夫人想了想,又道:“那我再问你一次,你自己没有属意的姑娘吧?若是有,现在就说出来,别姜家点头了,你这里起了变故,那太丢人了。”
    霍以暄摇头,认真道:“前回说了,没有。”
    “那之后若是机会合适,安排你与姜姑娘见一见。”霍大夫人说完,便让霍以暄离开了。
    再多的,无需她唠唠叨叨地叮嘱。
    自家儿子,自家还是晓得的,以暄虽然外向热情,但为人正经,绝不会在言语举止上唐突了别人家姑娘。
    另一厢,温宴正和邢妈妈说事,霍以骁就回来了。
    “正在说闯子,”温宴道,“混进商队了。”
    那日,闯子讨好了船老大,上了邝诉西行的货船。
    这一路上,他肯吃苦,很卖力,与邝诉手下几个管事说上了话。
    管事知道他不是正经船工,出来跑江湖就为了赚银子,便答应与邝诉说说,带上他出西关,去西域长长见识,也赚些银钱。
    邝诉见他力气大,人老实,就捡个便宜苦力。
    一行人从水路换了陆路,在城里补给时,闯子正大光明捎了消息回来,只对别人说,是给家乡爷娘报个信,叫他们晓得自己是出关去了,也省的家里惦记。
    “之后,再要捎消息怕是不容易了,”邢妈妈道,“得等他们从西域回来。”
    “倒也不要紧,”霍以骁道,“闯子身手不错,人也机灵,事儿应当都能办妥。”
    邝诉要查的事情是长公主扶小公子上位的仰仗,只要闯子能够弄明白了,他们就能占据先机。
    说完了这要紧事儿,霍以骁与温宴说起了姜翰林。
    “老老丈人”这个说法,实在让温宴笑得停不下来。
    上辈子没有机会成亲的霍以暄,到了说亲的节骨眼上了,若是能成,倒也挺好。
    不止如此……
    温宴想,今生,虽然亦有许多未知,但一切都在往好处走。
    连带着,那些未知都跟着美好了起来,让人充满期待。
    第643章 煽风
    涪州。
    大雨下了整夜,直到天亮才歇。
    街上的青石板地砖不平,一踩就冒出一堆水来。
    行人小心翼翼,还是有踩得不好的时候,只能皱眉。
    马车就一点不讲究了,奔驰而过,溅起来的水花湿了路边行人的衣摆鞋子,气得一群人指着远去的车大骂“缺德”。
    江绪也在行人之中,鞋袜都已经湿了。
    这里的夏天就是这样,这会儿还算好的,等雨水再多些,不止是底下几个邻水的村镇,便是主城之中,低洼之处亦全是积水,能没过小腿肚子。
    虽不是洪灾泛滥,但年年淹水,百姓岂能不发牢骚?
    偏,从江绪有记忆起,衙门就没有好好治理过这些,甚至还说过,反正来年还要淹的,整了也白整。
    当然,这个“白整”,指的是村镇,是城中普通的百姓生活的胡同小巷,而官府衙门、官家大宅,不止占了高地,地面修得平平整整。
    江绪年幼的时候,在武隆生活,以为这样坑坑洼洼的才是常态。
    后来,念的书多了,去了几个蜀地大城,慢慢明白过来,这样的状况其实是不对的。
    待赴京科考,一路经过那么多城池、村镇,江绪看到了各种不同。
    诚然,这种不同来自于地理位置、贫富差距、百姓习惯等等,但他想,这些都不是涪州衙门不作为的理由。
    这次回来,与华师爷一道,得他一路指点,江绪大开眼界。
    以前看沿途城建,只能看个表面,算不上外行人,但也绝不内行。
    经华师爷讲解,不由豁然开朗。
    因地制宜,这四个字说来简单,做来很难。
    可只要用心去做了,涪州可能有所改变,而不是现在他脚下这样,下一天雨就一脚的水,下几天雨就漫了腿肚子。
    江绪一边想,一边往上坡走。
    离衙门越近,积水越少,待进了府衙大门,青石板地砖平整极了。
    不远处,几个官员说笑着出来,江绪听见动静,抬手按住了脑门,脚下故意踉跄了一下。
    李判官看到了,乐道:“江大人来了?我们还以为你今儿得睡到午时了呢,昨儿喝了不少吧?”
    “吐了一整夜,”江绪苦着脸摆手,“那两兄弟海量,我实在不是对手,喝过了头,反倒睡不着,脑门子炸开了似的,与其躺着,还是来衙门里。”
    另一位金判官,长了江绪一轮,说话阴阳怪气:“状元郎光念书了呢,岂会吃酒?与其同他们往来,不如写几篇文章。”
    江绪道:“初来乍到,总要卖各方一个面子,连几位老大人都对甄家客客气气的,我一个新人,人家喊我吃酒,我还能推拒了不成?”
    金判官翻了个白眼:“不过是个妾,娘家这儿就吹鼻子瞪眼了,这要是出了个总督夫人,尾巴还不知道往哪里翘呢。”
    李判官忙道:“哎呀,我们底下人都是被甄家折腾的,自己人都别说了。”
    上峰还在与甄家你好我好,他们这些小人物,还能怎么做呢?
    不管是他们这两个衙门里做事久的,还是新来的江绪,一样都得把甄家伺候着。
    江绪捶了捶脑袋,一副好奇模样,问道:“我听说,前回那位姑奶奶回娘家来,咱们衙门上上下下可没少出力气?”
    “可不是?”金判官顾不上酸江绪了,他更恼甄家,“知府大人都得赔笑脸。”
    “这要真是总督夫人回来省亲,”江绪道,“整个蜀地衙门都得十里相迎了吧?”
    两位判官交换了个眼神。
    话是这么说,但反正成不了总督夫人,再得瑟,也就这样了。
    余光瞥见袁知府,江绪便道:“蜀地是蜀地,湖广是湖广,柳总督再是有能耐,蜀地也不用退成这样吧?怎么的,他柳总督也是个粑耳朵?枕头风吹两阵,就要在蜀地横行霸道了?朝廷有朝廷的规矩,他手也没有那么长。”
    李判官“哎”了一声:“柳总督是先帝爷都夸赞的人物,我们蜀地的老爷们,差点意思。再说了,柳家孙儿是四殿下的伴读吧?京里有人好办事啊!”
    他显然是没有看到袁知府,说完了,才见金判官对他挤眉弄眼,赶紧转头一看,对上了袁知府黑沉沉的脸。
    李判官:……
    他作甚多这个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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