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斯年唇角抽动了一下,他感觉,他说不出话来了。

    是他听错了吗?

    她分明已经失忆了,可他刚刚听到她说……

    陆宁看着他,再说了一遍:“如果我们之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不可以再有,那就离婚吧。”

    “我没有不信任你。”

    “我只是想出去走走,重新回到自己的生活轨道里去,仅此而已。”

    分明他们之间是在起争执的,如同涌动着的暗潮,可她声音一直很平静,就好像是一场再正常不过的闲聊沟通。

    薄斯年喉间有些干涩,“你身体还没恢复好,不适合一个人出去。”

    她目光轻轻地落在他身上,如同是轻易就看破了他的心思。

    “我不知道我们这两年是怎么相处的,但如果是要我生活里的全部只剩下一个男人,抱歉,我做不到。”

    沉默,时间如同凝滞,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她安静坐着,等他的一句回答。

    薄斯年面色紧绷着,拒绝的话落在了喉间,他说不出口。

    他感觉她如今就是他手里牵着的风筝,她厌恶这样的束缚,可他何尝不是时刻提心吊胆。

    担心一个不经意,他松开了手,就再也抓不到那根线了。

    可她如今失忆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了一点,他不愿意,再强迫她做什么,去让这种关系再一次坠入冰点。

    没有钟表,可却似乎可以清晰听到时针走动的声音,在催促着他的答案。

    他掌心握成拳,拇指指腹重重摩挲着食指关节,再抬头:“好,但晚上要回来。”

    松口的时候,他感觉,他要发疯。

    他离不开她,是真的一刻也离不开。

    陆宁起身,拿过了餐桌上的手机,要离开时,薄斯年伸手牵住了她的手臂。

    她垂眸看他,声音很淡:“你如果不放心,可以打我电话。”

    他的手松开了,将车钥匙放到了她手心里。

    他听到脚步声到了门口,她换了鞋,再是出门,门关上的声音。

    轻轻的一道声响,在他心里激起海浪。

    陈叔从外面进来,走近薄斯年,躬身汇报:“先生放心,都安排妥当了。

    少夫人的父母已经搬回了陆家别墅,陆氏企业已经恢复,她父亲也已经回了公司。”

    “媒体呢?”他视线仍落在餐桌上,没有抬头。

    陈叔应着:“也都联系好了,北城所有媒体,没人会记得陆家这两年发生了什么,一切都和原来一样。

    有可能跟少夫人扯上关系的企业和个人,也都尽量全部打过招呼了。”

    薄斯年没有说话,心里如同有一根刺,再一次根深蒂固地扎在了那里。

    这北城的人太多了,怎么可能所有人的嘴都封得住,可他困不住她,她不愿意。

    陈叔再小心开口:“集团那边,董事会这几天闹得厉害,您看您要不要……”

    “去一趟吧。”薄斯年起身,陈叔立刻帮他将大衣递过来,跟着出门。

    出去的时候,正看到陆宁开车离开。

    他眸子眯了眯,在上车的时候,说了一句:“看着像个孩子,怎么性子就那么倔?”

    陈叔不知道该怎样回应,索性也就没有开口。

    在车子行到岔路口时,陈叔看向陆宁开车左拐,从后视镜里小心看一眼薄斯年。

    “先生,要跟上少夫人吗?”

    薄斯年没抬头,翻着文件的手紧了紧,淡声应了一句:“不用,管她做什么。”

    车辆随即右转,两辆车行驶到了相反的方向。

    陆宁将车直接开去了陆氏企业,车在公司外面停下,侧目,熟悉的企业大楼出现在她的眼前。

    和两年前看起来,似乎没有区别。

    她下车,再走了进去,大堂里过往的员工都躬身叫她一声:“陆小姐。”

    半生半熟的面孔,看起来对她并不陌生,像是她此前也经常过来的。

    陆宁进了电梯,再按了顶楼,大堂里来来往往的职员,在逐渐闭合的电梯门里消失开来。

    她感觉就像是一副缓缓合上的画卷,逼真,却又总觉得哪里虚幻。

    一切都没有变的,难道那些隐隐约约的并不美好的记忆,真的只是她的一场错觉?

    进董事长办公室的时候,陆成弘就坐在办公桌前,他面前站着正汇报工作的员工。

    陆宁抬手敲了敲门,汇报工作的员工回身离开,经过她时,礼貌跟她打了个招呼。

    陆成弘将头低了下去,看办公桌上的文件,不看她。

    陆宁走近,拉出他对面的座椅坐下,轻笑开口:“爸,忙呢?”

    “你来做什么。”

    “来看看您啊,看您工作还习不习惯。”她声音半开玩笑着,就看到陆成弘手里的签字笔抖了一下。

    他抬头面露不悦:“我好得很,守着你那男人就行,不用你来装孝顺。”

    陆宁面上仍是浅浅的笑意:“爸,您这到底是吃女婿的醋,还是单纯的不喜欢薄斯年?”

    陆成弘翻着手里的东西,不再搭理她。

    她看了一会,视线落到文件末尾的那个签名上,似乎有些生涩了。

    她抬手轻敲了敲办公桌,“爸,您领带歪了。”

    陆成弘皱了皱眉,看了一眼,但没有去系。

    以前他生活一直很严谨,尤其是在公司,着装上不会有半点纰漏。

    陆宁将视线移开来,“我晚上跟薄斯年一起回来吃晚饭,您跟妈说一声。”

    陆成弘因为她嘴里的那个“薄斯年”,下意识感到厌恶,面色微沉,应了一句:“嗯。”

    有那么一瞬间,陆宁感觉他老了很多。

    他头发明显是染黑过了,以前鬓角还有几根白发,现在一根也看不到了。

    但人的苍老,从眼角眉梢里是看得到的。

    她轻声再问:“您跟妈,这两年都好吗?”

    “都好得很,你操心你自己就行了。”

    秘书给她端了咖啡进来,陆成弘抬头看了一眼,淡声说了一句:“换杯茶来吧。”

    抑郁失眠,不能喝咖啡。

    秘书赶紧点头,将咖啡端了出去。

    陆宁心里涌起一丝暖意,很多的猜疑和担忧,暂时消散开来。

    她眉眼弯了弯:“还是爸关心我。”

    陆成弘冷哼了一声,扫了她一眼:“没事就多看看医生,干点正事,少到处瞎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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