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人心海底针,像阿酒这样,不同寻常的姑娘,心思更难明白。
    一炷香后。
    温酒碗里的粥见底,谢珩夹到她碗里的吃食也全部进了肚子。
    吃饱了,底气足了不少。
    她一开口,便道:“我要回八方城。”
    温酒看着亭外的牡丹丛,一脸“我就是和你说一声的,没得商量”,却忍不住用眼角余光瞄谢珩。
    “好。”谢珩答应的异常痛快,放下碗筷,“什么时候动身?我顺路送你一程。”
    温酒侧目看他。
    谢珩微微扬唇,“怎么?”
    他这样好说话,反倒让温酒觉得有些不对劲。
    几日前缠着你不放的少年,一转身,就成了这样客气有礼的人,好似之前在你耳边说的话,非要把你留在身边的执念,都被风吹散了。
    温酒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这本来是她最想要的结果。
    可谢珩如她所想的一般,反倒是哪里都不对,可又说不出来。
    “不必劳烦。”温酒很清楚的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她起身,淡淡道:“此处里八方城不远,我此时出城,最晚三日便到。”
    轻纱随风拂过她身侧,满园鸟语花香。
    温酒袖下的手轻轻摩挲着,微微颔首道:“告辞。”
    谢珩眸色稍暗,沉吟片刻道:“那我让青衣卫护送你回去。”
    “不必了。”温酒直接拒绝,过了片刻,又觉得这话太过生硬,又补了一句,“人太多反倒引人注目。”
    云州这样乱,三公子的事都没办完,本就是急需人手的时候,她就此离开,不过就是抽身而退,总比留在这险地安全,用不着那些青衣卫回来奔波。
    谢珩默了默,笑道:“也好。”
    说到这。
    温酒再没什么话可说,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她穿过牡丹丛快走到拱门处,身后的谢珩的忽然喊了一声,“阿酒。”
    温酒停步,却没有回头,“谢将军,还有何事?”
    她一袭鹅黄罗裙,大袖被风吹得搭在牡丹花上,青丝飞卷的有些乱,越发的衬得面似凝脂玉。
    谢珩站的有些远,微哑的嗓音自风中传来,“这样的我,是你想要的吗?”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强求,不纠缠。
    即便此后山高水远,亦无需相送。
    温酒的心猛地紧了一下,眼睛涩涩的,忽然间水光一片。
    她仰头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低声道:“不是。”
    声音太轻,散入风里,一下子就被吹散了。
    温酒穿过牡丹丛,头也不回的离开。
    谢珩没见她最后的那句话,右手扶额,眉眼间满是焦灼之色。
    待那脚步远去。
    他沉声道:“青一青二去暗中护送,切记,不可暴露行踪。”
    “属下领命!”
    两名青衣卫从暗处翻身而出,随即掠过屋檐跟上了温酒。
    谢珩坐在亭中,随手扯下了飘扬的轻纱,风一吹便落到了牡丹丛里。
    “东风兄啊。”周明昊摇着扇子慢悠悠的步入亭中,“我依稀记得,你昨夜对我欲擒故纵的妙计嗤之以鼻,用起来倒是比谁都快。”
    谢珩抬手捏住一片飞花,就朝周明昊打了出去。
    世子爷刚迈步上台阶,猛地翻身一跃,险险避开,冷汗都下来了。
    “消消气啊,东风兄。”周明昊抬袖擦了一把汗,摇着扇子走到谢珩身侧,给他扇了扇风,强忍着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你在温掌柜这样的奇女子面前用欲擒故纵,没成……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谢珩丹凤眼半眯,满脸都是“我看你小子欠揍”的戾气。
    周明昊感觉到四周杀气越来越重,挑了挑眉,连忙笑道:“昨夜你赶我赶的太快,话都没说完呢,这计谋虽好却也不是百试百灵。况且,你也得有些耐心,今日不成,也许明日就成了,明日不成,还有千千万万个明日,只要功夫深,没有事不成。”
    世子爷能在帝京城带着一帮官家公子混,还能当纨绔头头,那口才不是吹的。
    谢珩勾了勾唇,抬手拍开眼前的百折扇,“谁同你说这是欲擒故纵?”
    “哦。”周明昊收了百折扇,在他身侧落座,一副好奇得都不行的模样,“愿闻其详。”
    谢珩没理他,起身折了一枝牡丹,一片片把花瓣扯了下来,散入秋风里。
    做了那么多年的风流公子,执剑的手用来催花也带三分雅致。
    谢珩眺望远方,缓缓道:“若我无恙,便算我在风月事里算计她;若我时运不济,命折局中,便是真的山水不相逢,天涯各自休。”
    阿酒离他远一点也好。
    至少,不会被连累。
    亭中静默了片刻。
    过了一会儿。
    周明昊“啧啧”称奇,道:“真没看出来,东风兄竟会为了一个女子做到这一步,佩服!佩服啊!”
    乱世浮沉,自身尚且难保,又何谈什么真心?
    谁能想的到,这执剑如阎罗的谢将军,竟真的将那姑娘护在了心尖尖上的,舍不得她遭半点罪。
    谢珩扔了手里的花枝,转身往亭里走来。
    “我可没有取笑你的意思啊。”周明昊吓得起身往一边躲,“方才那可是真心实意的感慨。”
    谢珩嗤笑,“我又不打你。”
    周明昊挑了挑眉,“这事,谁说的准呢。”
    谢珩眼角微挑,“你说什么?”
    周明昊笑了笑,把扇子抛起来又接住,一副忙的很,没空搭理你的样子。
    可谢珩的目光一直没有移开,凌厉逼人很,世子爷话锋一转,问道:“你在云州耽搁了这么久,打算什么走?回沧云州还是直接去帝京城?”
    谢珩伸手截走落下来的百折扇,在周明昊额头敲了一记,漫不经心的问道:“若你是我,会如何?”
    世子爷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一边伸手揉着额头,一边道:“把云州知情之人全部清除,然后回沧云州,然后打死不认南宁王府的事,不管帝京城那帮老家伙怎么说,反正就是不关我的事。”
    谢珩笑了笑,“这是自以为是的人才会做的事。”
    云州这么多人,即便是全杀了,也难保不会有漏网之鱼,要隐瞒一件事,势必要做无数件事去遮掩,这样麻烦,他向来不喜欢。
    更何况,帝京城那些老家伙对外没什么本事,栽赃嫁祸、火上浇油的本事却是一个比一个厉害。
    周明昊诧异道:“这么说,你要选另外一条路?”
    谢珩勾唇,眸色如星,反问道:“有何不可?”
    千谋万算生死局,以命破之又何妨?
    第299章 雨夜
    温酒乘马车回八方城的第三天,途中下起了雨。
    官道上马车货郎匆匆忙忙,她掀开车帘看了一眼,雨势渐渐变大,温声吩咐车夫,“雨天不好赶路,慢些走,不急。”
    车夫连声应“是。”
    “温掌柜多披件衣裳吧。”江无暇给她披上一件外衣,缓缓退到了一边。
    温酒放下帘子,笑着说了声,“多谢。”
    江无暇坐在一旁不再说话。
    这姑娘把三公子那闷葫芦的劲儿学到了七八分,能不能开口的时候绝不开口,这一路走来,温酒就怎么听她开口。
    这好好的姑娘,怎么就被三公子给带成了这样?
    温酒离开南宁王府那会儿,抱着被人绑着来,独自一人悄然去的念头。
    如今的谢珩和三公子都是胸有城府,手段高超的人,她在与不在也没什么区别。
    既然帮不上什么忙,那不拖后腿也是极好的。
    没曾想,江无暇二话不说,拎着包袱就跟她上了马车。
    温酒想了想,点头“你要跟着我,那就跟着吧。”
    这姑娘心里有伤,若是没人照应,哪天想不开去寻死,那就白瞎她废那么大功夫把人保下来了。
    身边多个人做事,怎么算都不亏。
    温酒走的时候,不曾回头看南宁王府一眼,也不曾多看谢珩一眼。
    甚至连话只有那两三句。
    她以为原本就该是这样,可心里却忽然空了一块。
    无论她怎么把心思放到别的事情上面,玉满堂这么久没有掌柜的撑场子会不会已经被人吞了,要是有人砸场子她回去之后会不会什么都没了,那几个臭小子会不会欺负结巴的小珍珠……
    桩桩件件划过脑海,最后却只余下谢珩的脸。
    在温酒半梦半醒间,一遍又一遍的听见他在问:“这样的我,是你想要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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