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顿跑了一天一夜终于在第二天凌晨跑到了草原和丘陵地带的交界处,此时的冒顿筋疲力尽,他翻身下马走上路旁的一处丘陵,在丘陵的顶部有一片树林,那里居高临下视野开阔,可以发现十几里外的人和马,一旦发现有人靠近可以很方便的借住树林的掩护逃走,因此作为一个临时的栖息地是非常合适的。

    冒顿拴好马找了块向阳的干爽的沙土地铺好毛毡,又捡来树枝点起了火,随后将包裹里的干粮掏出来在火上反复的烤着。为了这次逃跑冒顿准备得很充足,长剑、弓箭、衣物干粮和水应有尽有,由此可见冒顿计划这次逃跑已经很久了。

    冒顿一边烤着干粮一边看着眼前那黄绿相间的大草原,他在心里算计着路程也辨别着方向。冒顿必须尽快回到兰鄙俚的部族,他知道回到草原其实比在义渠城还有危险,因为如果遇到詹摩多或者其他的部族,冒顿活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因此他必须尽快回到兰鄙俚身边。冒顿掏出兰鄙俚给他的羊皮地图,那上面画着三条路线,也标着兰鄙俚设置的接应地点,冒顿走的是中间这条路,距离最近的接应点还有大概八十里左右。

    冒顿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他收起地图吃掉干粮又喝足了水随后躺在毛毡上,没用多久冒顿就睡着了。冒顿离开草原很久了,他忘了一件事,在睡觉之前他应该将火堆熄灭,最好是用土盖住。

    秋天了,草已经枯了一大半随便一个小火星就能形成燎原大火,用土盖住火堆就可以防止酿成火灾。还有一点,或对盖住之后不会冒起青烟,所以不会被被人发现。

    冒顿睡着了,他身边的火堆逐渐熄灭,但最后一朵火苗熄灭时,一股青烟冲天而起。

    在距离冒顿不远的地方,一片灌木丛的后面,一颗巨大的灰白相见的狼头慢慢升起,这只狼有一双阴森的冒着绿光的眼睛,从它泛着油光的皮毛上来看,这是一支年轻力壮的狼,它的牙齿雪白尖锐,它的爪子坚硬黝黑。四只粗大的狼腿缓缓地交替着将巨大的躯体向冒顿推进,当距离冒顿还有不到十步远的时候,巨狼忽然静止不动。片刻之后,这只巨狼缓缓退回灌木丛中隐藏起来。

    就在巨狼刚刚藏好的时候,一阵杂沓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五个匈奴骑兵瞬间出现在丘陵上。冒顿猛然惊醒,他的手迅速抓住长剑的剑柄。

    嘶,哚,嗡!

    一只雕翎箭钉在冒顿的手边,那箭又快又准半个箭杆没入土中,箭羽还在不停的震颤发出嗡嗡的声音。矛盾紧张的看着把他包围的五个匈奴骑兵,他知道现在他不能动。

    “嘎哈嘎啦齐森坡?(你是谁?)”

    “赛呗珈蓝秃噜阔怜塞布兰鄙俚。(我是兰鄙俚的亲戚。)”

    五个匈奴骑士互相看看,随后依次翻身下马。冒顿的心顿时揪了起来,因为他看见那个射他一箭的弓箭手始终张弓搭箭对着他。而那四个匈奴兵则分别手持弯刀和长矛缓缓逼近冒顿。其中一个显然是个百夫长,因为他的左耳上挂着一只银环,他的皮甲也是五人中最精致的,在胸口处画着一只红色的狼头。

    百夫长:“秦人,学了几句匈奴话就想骗过我们?想得挺美,不想死的话乖乖跟我们回去,我们大单于和大都尉问你什么,你就老老实实说什么,这样你还能活命。若是被大单于看上,说不准还能给你个官当当。不要动,把手从剑把上挪开。你要是聪明就应该能看出来,你跑不了了。”

    冒顿怎么也没想到,他千辛万苦的回到匈奴却一头撞进死对头的手中。若是单独撞进头曼手中,冒顿可能还死不了,至少不会马上死,但若是加上詹摩多,那么冒顿死定了。

    冒顿长叹一声说到:“这就是命!”

    百夫长:“看看说秦人的话了吧,告诉你,只要你不反抗我们哥几个不会把你怎样。你可不知道,你是我们抓的第一个秦人,把你先给大单于我们哥几个就发财了。嘿嘿,放心我们不伤害你。喏,把手伸过来让我绑上。”

    冒顿无奈的把手伸了过去,他知道这几个人是匈奴斥候,听他们的意思头曼和詹摩多领着人马就在附近,难道是要攻打义渠城吗?

    冒顿:“你最好派个人先回去告诉你家大单于,义渠城的镇北军时突然撤走的,只用了一夜就全部消失,至于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现在义渠城内只剩长安君成蛟和樊於期的三万人马,大单于应该是想抓住长安君,大单于知道长安君很重要,秦王自然也知道。请大单于想想,秦人会把长安君送给大单于抓吗?”

    百夫长:“你是说,这是个圈套?”

    冒顿:“是不是圈套我不知道。但大单于最好别去,让那个大都尉领兵试探一下倒是可以的。”

    百夫长解开冒顿手上的绳子,态度客气了不少。

    “看来,你是真心投奔我们的,你这么聪明将来一定能当万夫长。”

    冒顿笑道:“我本来就是匈奴人,我是到大秦学习他们的本事去了。好了,我就不去见大单于了,我要回兰氏部族。”

    百夫长指着弓箭手说:“你赶紧还回去禀报大单于。”

    弓箭手收起弓箭上马离去,剩下四个匈奴兵收起武器态度也和气了不少。

    百夫长:“兰鄙俚正在上郡和镇北军死磕呢,你回去也得上战场,不如跟我去见大单于,让大单于给你个官当,要是真能那样,我们哥几个当你的追随者。走吧,哈哈哈哈!”

    四个匈奴兵不由分说涌上前来架起冒顿就走,任凭冒顿怎样哀求这哥四个就是不听。那匈奴百夫长嘻嘻哈哈的解开缰绳把冒顿的黄骠马牵在手中。

    百夫长:“你就听我们的吧,保证没错。哎呀,这马不错呀,这是正经的匈奴马呀。你是怎么”

    嘶,噗!

    一支雕翎箭一闪及至从匈奴百夫长的嘴里贯入从后勃颈穿出,匈奴百夫长僵直的站在原地,一股股的血从他那没法闭合的嘴里流了出来。

    嘶嘶,噗噗!

    两支雕翎箭连珠射出,架着冒顿的俩匈奴兵的脑袋上瞬间多了两只“大簪子”,俩人吭都没吭一声就栽倒在地,连带冒顿也摔在地上。

    剩下那个匈奴兵吓得胡乱挥舞着弯刀躲到了树后,当他从树后探头出来观察的时候,冒顿看到一只巨大的灰狼蹿出草丛纵身而起,那锐利的爪子一下撕烂了那个匈奴兵的后背,那血盆大口中白森森的尖牙瞬间扎进匈奴兵的脖颈。

    血噌的一声喷出老高,冒顿眼看着那匈奴兵的手脚颤抖一阵之后就软踏踏的耷拉下来。那巨狼前爪落地嘴里叼着匈奴兵的死尸转过身来死死的盯着冒顿,冒顿一边双脚蹬地后退一边用手寻找着他的长剑。

    吧嗒,巨狼松开了嘴巴,死尸倒在地上。巨狼一边用的舌头舔着尖牙和嘴角,一边迈步向冒顿逼近。被如此大的一只狼死死盯着,任何人都会提不起勇气和力气。

    冒顿没法后退了,因为他的后背顶到了树上。而且直到现在为止,他也没找到他的长剑。这只狼一步步逼近,冒顿已经能闻到狼嘴里散发出的血腥味,能感到狼眼那残忍嗜血的目光。

    唰,腰间的短刃拔出,冒顿将其横在面前。

    “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跟你拼命!”

    冒顿发出了嚎叫,那巨狼真的停住了,但只是停了一下就继续逼近。

    冒顿疯狂的挥舞着短刃不停地发出嚎叫,但并没有阻止巨狼的靠近。

    “玛哈嘎拉贲森宝!”

    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响起,那只巨狼立刻停止前进蹲坐在原地,歪着脑袋看着冒顿。此时的巨狼很像是长安郡成交养过的那只叫做阿黄的狗。

    冒顿小心翼翼的转过头,他看见了一件华丽的锦缎长袍,他还看见这件锦袍是被一条镶金嵌玉的牛皮腰带系着的,腰带上挂着花纹精美的银酒壶,还有一把镶嵌着银质花纹和各色宝石的弯刀,刀鞘的末端恰好和牛皮的靴子上沿挨着,那双牛皮靴子也同样镶嵌着银质的花纹。而腰带

    再往上冒顿看见了一双苍老却有力的手,这双手左右中指上戴着精美黄金戒指,左手拇指上是一个白玉扳指,左手里攥着一张弯弓。右手自然低垂搭在牛皮箭囊上,毫不例外的,这只牛皮箭囊上也镶满了精致的用纯银打制而成花纹。

    在晚上看的时候,冒顿看见了一张苍老却透着威严和神秘感的脸。这张脸上有两道雪白的剑眉,不仅是眉毛这个人的头发和胡子也是雪白雪白的。左边的头发编成了细密精致的发辫,末梢点缀着镶嵌宝石的发饰,右侧的白发整齐的披在肩膀上,将将盖住右耳垂上那硕大的金耳环。

    剑眉之下是一双鹰眼,鹰眼之下是高挺的鹰钩鼻,鼻子下面是两缕长须,长须下面是两片薄薄的嘴唇。整张脸给人的感觉十分的诡异,好像就是一只鹰变成的人,只不过多了头发美貌和胡须。

    按理说这幅面貌是很吓人,但冒顿却丝毫没感到恐惧,因为他从这个人的双眼睛中看到的是睿智和安详。

    冒顿:“图木克?”

    老人笑了,冒顿心中的恐惧瞬间消散,他双眼含泪哽咽着跪倒在地,两只手掌手心向上额头紧紧的贴在了手心上。

    图木克,匈奴传说中最神秘最高贵的存在。翻译成华夏语言就是天狼的仆人,天狼是匈奴人心中最高的神,天狼神的仆人自然也是神。

    匈奴是没有自己的文字的,因此匈奴人口中世代相传的传说实际上就相当于匈奴人的史诗。每当匈奴出现大变动的时候,就会出现图木克,和图木克同时出现的是一只巨大的狼,这只狼的全名叫做图木.贲森宝,意为天狼之子。

    图木克是以本尊的形象即使出现在草原上的,因此历代匈奴史诗中图木克的形象是一摸一样,也就是冒顿看到的这个老人的样子。但是贲森宝却不一样,主要是颜色不一样,有黑的有灰的最尊贵的是银白色的,稍微差一些的是灰白相间的就像冒顿看到的这只。

    图木克和贲森宝是同时出现的,图木克不会让一般人看见他,只有能够成为匈奴主宰的人才能遇到他看见他,当得到图木克和贲森宝的效忠之后,这个人就是匈奴之王,而图木克和贲森宝就会以固定的形态跟在匈奴王身边,也出现在所有匈奴人的面前。

    这个传说在匈奴深入人心,但是从来没有人亲眼看见过。今天,冒顿看见了,他看见图木克就在自己眼前,那么冒顿身后的那只蹲坐的巨狼一定就是贲森宝。

    冒顿壮着胆子问了一句,希望能得到肯定的答复,那个老人笑了,冒顿的心里满是狂喜。他跪下了,用最虔诚的姿势跪下,与此同时,矛盾用在心里向天狼神祈祷,祈祷这位图木克能够效忠自己。

    必须虔诚,因为即使图木克和贲森宝效忠的匈奴王,那他们也是神,也是超越匈奴王之上的神。匈奴王只能用对待神的态度对待图木克和贲森宝,图木克的每一句话都代表着天狼神的旨意。

    当图木克和贲森宝出现的时候,草原上所有的祭祀都自动成为图木克仆人,不管你是大祭司还是普通的祭祀,在图木克面前都必须五体投地虔诚的亲吻图木克的靴子。

    图木克和贲森宝就是匈奴兴盛的征兆,也预示着一个强大的匈奴王会出现。冒顿虔诚的跪在那里,心里虔诚的祈祷着。

    “库尔特他。”

    图木克说话了,冒顿惊喜的他起头,他看见图木克的脸越发的慈祥,图木克的双眼中充满笑意,冒顿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

    图木克伸出右手轻轻搭在冒顿的肩上,他用洪亮的声音说道:“库伦,麻黑麻啦库丽铎伦索!”

    冒顿听罢双手捂脸嚎啕大哭,他是激动的,因为这句话的意识是:我的王,请接收我的效忠!

    图木克伸手扶起冒顿说到:“我的王,现在不是你哭的时候,而且你现在还不是匈奴之王,你应该按照神的指引,按照你所想的去做。”

    冒顿:“我会的,图木克,你是天狼神送给我的最好的礼物。”

    图木克:“还有贲森宝。”

    冒顿转身看着那只巨狼,他小心的把手伸向巨狼的嘴,冒顿回头看着图木克,图木克只是冲他微笑。当冒顿回过头来的时候,他看见贲森宝张开大嘴把冒顿的手含在嘴中,随后上下颚们的猛地一合。

    冒顿闭上了眼睛,但他没感到疼痛只感到手掌之上传来拉力和热乎乎的感觉,但他睁眼一看时却看见贲森宝用嘴叼着冒顿的手扯着他向树林深处走。冒顿不由自主的跟着贲森宝,当他回头看时却见图木克已经把五匹马归置到一起,那些匈奴兵的武器铠甲和随身物品也都收拾好了放在马背上。

    图木克打了一个唿哨,五匹马就自己跟着他走。当冒顿被贲森宝拽着来到树林深处时,他看见一匹浑身漆黑的高头大马,矛盾知道那是图木克的坐骑。在传说中,这匹黑马实际上是代表瘟疫和疾病的恶灵所变,被图木克骑着就意味着从此以后草原上不会再有瘟疫和疾病。

    黑马身边是一匹雪白的骏马,那才是图木克送给匈奴王的坐骑,在匈奴人的传说中,这匹白马是匈奴战神也是天狼神最宠爱的儿子伊莫邪的化身,成为匈奴王的坐骑预示着匈奴王百战百胜,所向无敌。按照古老的传说,这两匹马是不能够给他们取名字的,以免亵渎神和触怒恶灵。

    冒顿从黄骠马上卸下马具小心的披在白骏马身上,他不敢问图木克这样可不可以,可是当他看到图木克的黑马身上有一套漆黑的马具之后,冒顿放心了。

    冒顿正要上马,却被图木克拽住。图木克示意冒顿端平双臂随后利索的把冒顿扒了个精光。没过多久,冒顿恢复了纯粹的匈奴人的样子,他的发型他穿长袍以及他佩戴的弯刀弓箭都和图木克的一模一样。

    两人翻身上马,冒顿大喊一声:“贲森宝!”

    嗖,巨狼猛地窜了出去,随后白马长嘶一声撒腿狂奔,图木克紧跟着催马冲出。冒顿偶一回头他看到图木克再冲他笑,而且不管他什么时候回头,他都会看到图木克在冲他笑,冒顿的心里高兴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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