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娥,你先带着广哥下去吧。”,赵义想先把女儿支走。

    “女儿不走,女儿已经大了,绣纺的事为什么不能让女儿也听听。上次打擂台,还是女儿绣赢了那云氏绣纺呢。”,娇娥撒着娇。

    赵义本就有些愧疚,平常必会为了当街绣花的事训斥娇娥几句,今日也做罢了。他点点头道:“也好,你留下吧,这里面说不定还有你们什么事呢。”

    绣样怎么传到云氏绣纺的,赵义也有些怀疑是不是从自家后院传到严家的,毕竟林氏是个不会防人的。

    夏婆子便要带着广哥下去,广哥越来越敢亲近父亲,小郎君抱着赵义的腿,仰着脸道:“阿父,广哥今日学了好多字,乖不乖?”

    赵义摸着二郎的头道:“二郎乖,先睡吧,明早阿父再考你。”

    听了这话,广哥点点头,走了。

    娇娥有些高兴,要是阿父能日日和母亲这般,该有多好。

    林氏却没什么表情,赵义太难猜了,随他去吧。

    坑坑巴巴地将情况说完,赵义觉得心里轻松多了。林氏愣怔着,手中的绣圈掉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堪堪停住。

    “夫人,莫怕,这事是冲着我来的。”,见林氏那个样子,赵义有些心疼,又有些愧疚,这事都是因他而起。但女儿就在身边,他想将林氏搂进怀里哄一哄,也不方便。

    娇娥听了也是吓了一跳。这云氏绣纺原来是严延年的背景,也就是说,前世父母和离有严家的功劳,父母和离,林氏绣纺本就维持的艰难,又失去了父亲的庇护,是被云氏绣纺挤垮的。

    而李梅手里捏着母亲留在赵家的一半绣纺的份子,只需要略动手脚,便将整个林氏绣纺接管了。

    有了云氏绣纺和林氏绣纺,便等于有了整个长安城大半的绣品份额,流往外地绣品七成以上的份额。

    这些财路一直支撑着严延年到了河南郡太守二千石秩俸的位置,而父亲便一直在四百石秩俸上踏步不前,后来竟被逼的服毒自杀,才能取信于朝廷,放过家人。

    前世相当于父亲和严延年之间是同归于尽,今生要想过好日子,一定要把这条毒蛇打死。

    那么首当其冲的便是要将云氏绣纺的财路截断。

    看着一脸无措的母亲和面上均是愧疚的父亲,娇娥决定要将严延年的算盘全都抖给父亲看。

    她火上浇油地道:“阿父,女儿想起一桩事来。昨日女儿和表妹去买酸浆,看到严家姐妹和那个归家的小姨从云氏绣纺里出来,严若雪告诉我说,她们是去给丞相夫人准备寿礼。那严夫人每次到了我家,不是拿东西走,便是和黄姬丁姬在哪里嚼舌头,那里会真心提携母亲。严若雪说了之后,就后悔的不得了,胡乱支吾了我几句便走了。”

    赵义忿忿地一拍案几:“真是太欺负人了,我当他是个好的,还告诉他夫人不太懂得交际往来,求他夫人帮忙照应。这倒好,真是引狼入室。”

    不用再继续说下去,赵义已经明白严夫人经常到赵家的后院里来,从小妾们那里打探了多少赵家的私密去了。这绣样八成也是这般流出去的。

    林氏忍不住哭了起来。这也太欺负人了,以前当严夫人做挚友,没料到人家自有心思。更没有想到,对方打着朋友的招牌在自家的后院兴风作浪,还狠狠地在背后捅自己一刀。

    不顾女儿在一旁,赵义抽过帕子,给林氏拭泪,道:“你是个直肠子,那里见过这么恶毒的人,连我都被吓一跳。我拿他当真兄弟,他一家子都在算计我们。”

    想起严夫人那些居心叵测的劝解和误导,林氏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娇娥一不做二不休,继续道:“阿父,那日您气冲冲地冲进来要和母亲休离,若是真的成了,岂不是给了严延年好大的一个把柄。后宅混乱,风评自然不好,严家实在是太可恶了。”

    赵义也想起来了那一幕,有些后怕,他看了娇娥一眼,女儿倒真有些见识。

    林氏惊慌地道:“他严家真是太过分了,若不是李氏在那里掺和,黄姬和丁姬煽风点火,小妾们那里能闹的那么凶。怎么劝都劝不住,娇娥又掉进水中,我又气又怒,便把那几个妾都卖了。”

    “那日本来也没有那么生气,严延年在衙门里开我的玩笑,说我夫纲不振,把我激怒了。现在想来,他们是一个接一个的套给我预备着呢。”,赵义感慨道。

    原来自家的后院,就在人家的掌心里握着呢。若不是娇娥及时劝阻,只怕已经闹了个好大的笑话。

    “今后,再也不要叫黄姬、丁姬和严家的人来往。”,赵义告诉林氏和娇娥。

    林氏点点头。

    娇娥却道:“阿父,可不能这样,我们眼下可不能和严家撕破脸皮,我们在明,他们在暗。我家的事情都被严家了解完了,严家的事情,我们却什么都不知道。这样闹起来会吃亏的。”

    赵义迟疑了一阵,觉得女儿说的甚是,又道:“你看怎么办?”

    娇娥笑着起身,对着父亲施了一礼道:“恭喜父亲,阿母前一阵子从外面请了个嬷嬷。是从宫里出来的,伺候过好几任宫里的娘娘。她姓洛,也是世家出生,因家里遭了事被判为官奴婢,才进了宫。阿母觉得家里后宅太乱,没有规矩,影响阿父的风评。又想有个人教导着和夫人们交际,日后阿父升了官,也好有个臂膀。”

    “你是说,这洛嬷嬷能帮着梳理后宅,管着丁姬、黄姬她们?”,赵义捏了捏下巴上的胡子。

    “是啊,阿父,丁姬和黄姬本是姬妾,怎么能够越过阿母和严夫人交往。严夫人为了打探我家的事,连身份都不顾了,和小妾们交起朋友了。玉棠和玉梨本是庶女,又怎么能够没有阿母的点头便和严若雪见面?严家和我们实在是太熟了,每次来都不带手礼,也不预先递拜帖。到了我家跟和自家一般方便,看门的苍头对他家的人都比对舅舅还亲。”

    娇娥逮着时机把洛嬷嬷推了出来,又趁机提出约束后宅的要求。

    赵义听了脸上有些红,又有些感慨,握着林氏的手道:“还是夫人想的周全,都是我不好,引狼入室了。估计严夫人在夫人们的交际圈也对你多有打压,只是你不善交际,不常出门倒也感受不到。我在外都经常听人说你是商户出身,小气善妒,想来也是那严家放出的风声。”

    真是可恶,赵义心中有些发恨,这一两年间,他和林氏越走越远,多半也是听了严延年的话。外面又有很多不利于林氏的评价,无非是说,赵义这样的谦谦君子,又是官身,娶了个不识大体的商户女,后宅里一片混乱。

    原来严延年都给他预备好了。

    林氏听了赵义的话心中愤怒,她也没有顾上细想,便道:“义哥哥,你要为我做主。我绝不能忍下这口气去,几年的功夫都被人当猴子耍。我把李氏当作是亲姐妹般,有什么难处和不开心的都给她说,她缺什么我都给她,结果换来这般的狼心狗肺。她们从我这里拿了多少绣样出去,害我的哥哥。她们怎么这么毒。”

    “哼,那李氏还想着将她家的大女儿许给兴哥,她是要将我的嫁妆都捏在手里,将我们赵家都捏在她手里才算完吗?”

    听得林氏在女儿面前喊他义哥哥,赵义脸上有些挂不住,看林氏嗔怒的样子,又有些发呆,表情便有些古怪。

    娇娥接过话来:“阿父,女儿觉得,应当想法子洗了这内宅混乱的名声才好,母亲许久都没有和各位夫人们交际了。不如这次丞相夫人的寿宴,母亲好好表现一下,洛嬷嬷后日便要来家,就先帮母亲出出这个招吧。”

    赵义点点头:“女儿说的甚是,这是你们在内院能够帮得上我的。”

    他又看了看林氏:“我是不会就这么放过严家的,不会让严延年就这么踩着我顺顺利利的爬上去。”

    娇娥点点头,赞同道:“是啊,父亲,看那云氏绣纺的行事,就能看出来严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了。偷了人家的绣样,还要挖人家的绣娘,昨日还为了笔大单,逼到舅舅的鼻子底下来,要求打擂台。若是舅舅输了的话,只怕长安城林氏绣纺的名声就全完了。阿父,您若是放过严延年,让他爬了上去,只怕以后要死压着您不放,别说官职能不能升上去,林氏绣纺便是他家的了。”

    “那怕阿父升不上丞相征事,也不会让严延年升上去。”。赵义信誓旦旦地道。

    ☆、第21章 同心

    娇娥第二日带着广哥去请安,毫不意外地看到赵义在厅堂。

    睡眼惺忪的广哥见到阿父,立刻精神来了,笑嘻嘻地背着昨日学的几个字。

    带着两个黑眼圈,但精神尚佳的赵义,搂着广哥,赞了几句。

    广哥精神头更大了,道:“阿父,广哥要像哥哥一般读很多书,把肚子都读饱了。阿父就会喜欢广哥对不对。”

    赵义一愣,接着哈哈大笑道:“那叫饱读诗书,什么把肚子都读饱了。阿父一向喜欢广哥,广哥好好向兴哥学便是。”

    又转过头去对着娇娥道:“你母亲昨日累了,在楼上歇着呢。我们先进朝食,不用等她。”

    娇娥笑眯眯地点头称是,又帮着阿里服侍着阿父换了官服,官靴。

    待到赵义即将出门时,娇娥又叮咛一句:“阿父别忘了打探那丞相夫人的寿辰和喜好。”

    赵义点点头道:“给你母亲说,晚上等我回来一起进夕食。”

    阿里吃惊地望着赵义的背影,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来问:“大娘子,阿里是听错了吗?大人要和夫人一起进夕食?”

    娇娥抿着嘴,点了点头。

    “大人……可真是……。”

    阿里都不晓得说什么好了。

    成哥晃着娇娥的手道:“姐姐,我今日还要学字。”

    林氏在楼上睡的沉,赵义什么时候起身的都不知道。

    昨夜,待女儿走了之后,林氏越想越气,揪住赵义哭了一场。

    赵义愧疚的很,很有耐心地哄她,哄着哄着又行了夫妻之事。

    *已毕,两人又说起闲话来,将过往的一桩桩、一件件事掰开来讲。说的越多,越恨严家,原来两人之间存了这么多的心结,都有严家人的影子在。

    直到三更时分,林氏打了个哈欠,眼泪都流了出来。赵义这才停住嘴,搂着林氏睡下,庆幸不已道:“娇娇,好亏有女儿在,不然我俩便做不成夫妻了。”

    说到夫妻二字,林氏心中想起洛嬷嬷说的话,叹了口气:“义哥哥若是休了我,不晓得又要娶那家的美娇娘了?又或者是把生了儿子的丁姬扶了正?”

    “娇娇,你说什么呢?你这么美,我能瞧得上谁?丁姬那是个滕妾,以妾为妻岂能是我做的事?”

    赵义有些生气,翻了个身,不理林氏了。

    黑暗之中,林氏撇了撇嘴,并不哄他,许是被折腾的实在累了,闭上眼便入睡了。

    等了一炷香的功夫,见林氏没有理他,赵义又转过身来,却发现林氏已经睡着,他又是咬牙又是笑。

    想想林氏说的话,赵义翻来覆去睡不着。严延年一直在他耳边提那个归家的小姨子李梅,难道还打着接林氏位置这个主意?

    那日李梅在赵家的表现,让赵义有些不屑。

    林氏虽然是商户人家出来的,却自幼娇养,财物上向来大方,并不在意那些阿堵物。李梅据说是东海郡李姓大族人家的女子,却在端方温文的外表之下,有着藏不住的媚俗。

    李梅和林氏坐在一处,谁更美那不是明摆着的事吗?珠玉在前,谁还会选瓦砾。若是以往,他会觉得李梅做个小妾也还可以。眼下,和严家有点关系的女人他都不想沾边。更何况,女儿说了,妨碍着他官途的不就是李姓女子吗,离得越远越好。

    清晨,赵义强撑着醒来,林氏嘟囔了几句,翻了个身继续睡的香甜。赵义抱着林氏,嗅着她身上淡淡的荷花香,真不愿意起来,想着今晚还宿在这里好了,毕竟还要为严家的事和夫人商议。

    不仅阿里对大人近日频频宿在林氏这里觉得奇怪,就连赵成都觉得家主像是转了性子。

    以往赵义下了衙门第一件事便是去看看丁姬生的小儿子莽哥,再陪着黄姬坐坐,玉梨和玉棠两个都是会哄父亲的孩子,已经会帮着生母争宠,赵义很少去林氏那里进食和留宿。

    近来大人的确像是被夫人黏住了。

    丁姬听了这个消息,恨的直咬牙,夏日里杖伤好的慢,还需要一些日子才能愈合。丁姬只能趴在榻上,和玉梨两个人说话解闷,偶尔黄姬会带着玉棠过来翻翻闲话,打发时光。

    自那日赵义许诺要下了林氏的面子,给丁姬一个公道之后,便没有再来,自然也没有什么公道可言。

    知晓黄姬昨晚带着二娘子玉棠在二门处拦着赵义,却依旧没把人勾走,丁姬嘲笑了一番,又觉得有些危机,若是夫人自此便将赵义的心拴住,以后日子都不知道会怎么难熬了。

    “去吧黄姬请来。”,丁姬吩咐着侍女,两个人想点办法,还奈何不得那个蠢女人吗?

    娇娥对父母和好自然是乐见其成。

    她相信有老道的洛嬷嬷在,母亲会更有办法应对父亲和那些小妾们。至于黄姬和丁姬眼下怎么蹦跶都行,蹦跶的过了,一顿板子赏下来就是,好日子还能有几日呢?若是黄姬和丁姬看不清楚形势,自己要往死路上走,娇娥也不会怜惜。上一世她受小妾和庶女们的揉搓,早已经想还了。

    但眼下最要紧的是堵住严延年升官发财的路,重新振作林氏绣纺,林家不能败,赵家也不能被握在严家的手心里。

    看着日益容光焕发的母亲,娇娥很开心。

    前世母亲那般的苦,今生就该过得幸福。父亲能叫阿母开心,娇娥便愿意哄着敬着父亲。严家想毁坏这幸福,娇娥便要想着法子断了严家的路。

    林氏慵懒地斜躺在榻上,近来和赵义琴瑟和谐,又加之对小妾们眼不见为净,心思也放淡了许多,整个人竟越发美丽起来。

    娇娥在一旁陪着说话,又指点着阿里给母亲配钗环。以往母亲被李氏唆摆的太在意所谓的大妇身份,穿着打扮过于端庄老相,正如洛嬷嬷说的,再美的人不打扮便不美了,更何况还要往丑里老里打扮。

    趁着父亲现在对阿母亲近,好好打扮一番,丁姬和黄姬的皮相,怎么比得过阿母。

    眼下的林氏有一种挡不住的艳光,摄人心魂。

    “娇娥,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些的?”,林氏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女儿变成这样能干懂事,做母亲的没有不欣慰开心的。可变化的实在太快了。

    娇娥昨晚也一直想着如何给阿母解释,若是阿母能相信自己,阿父也不会瞒着外面的事。这样才能利用梦里知道的那些事情来帮助阿父将严家扳倒,将李梅赶得离赵家越远越好。

    “阿母,我自落水以来,便经常做梦,在梦里学会了许多,包括这针法。”,娇娥半遮半掩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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