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珮眸子里掠过一抹深色,肖惠是个聪明的女子,如水一般,无论你扔下多大的石子,她都只是柔柔的包裹着石子,晃荡着涟漪。可若彻底的激怒了她,便是波涛汹涌,似要毁灭一切害她的根源。

    好比,镇西侯夫人。

    肖惠认定了是镇西侯夫人害她至此,便让镇西侯夫人不得安身。

    镇西侯夫人为了敲打肖惠,便给她立规矩,伺候用膳。每当这个时候,肖惠便立即遣人去唤镇西侯去正房用膳,她安静的在一旁伺候镇西侯夫人用膳。而她早已是摸清楚了镇西侯夫人的喜好,夹着镇西侯夫人不爱吃的膳食,引发镇西侯夫人的怒火,待镇西侯夫人发怒的时候,恰好在这时镇西侯赶到,便对肖惠一阵维护,气得镇西侯夫人满腹委屈,依旧得咬牙切齿的往肚里吞咽。

    萧珮点了点头。

    肖惠一怔,不明白萧珮的意思。垂着头,偷偷的瞟了萧珮一眼,想要从她的眸子里看透她的心思。可惜,萧珮眸子里一片宁静。

    “世子夫人……”肖惠心里组织着措词,想要让萧珮相信她。话才出口,门仆已经将水清漪领至海棠苑外。

    水清漪踏进屋子,便感觉到屋子里微妙的气氛,目光微转,淡淡的扫过肖惠,落在萧珮的身上:“在做小衣呢?”

    水清漪在萧珮的身旁坐下,拿着针线篓子里摆放的红色丝绸料子,轻声道:“方才出生的婴孩譬如柔嫩,易出汗。算算月份,你该是要在接近夏日的时候生产,给孩子备丝绸的光滑凉爽,却不易吸汗。我那里有一匹细软的棉帛布匹,用来做衣裳给婴孩穿着最适合不过。”

    萧珮眼底闪过一抹精芒,笑道:“左右我不会做,那么好的布送来也是给我糟践了,何不你做好了给我送来?”

    “你呀!”水清漪嗔怪道。

    肖惠只觉得尴尬无比,盯着手中绣了一半的肚兜,微微笑道:“王妃极有见地。”

    水清漪轻笑了一声,看了肖惠手中的绣了一般的福猪,赞道:“绣工不错。”

    “王妃谬贊了。”肖惠羞涩的一笑。

    水清漪忽而觉得肖惠不错,递了个眼色给萧珮。

    萧珮拿着苹果咬了一大口,对水清漪的传递的意思不置可否。挑高眉梢道:“姨娘,时辰不早了,你该去伺候父亲。”

    肖惠这才警觉已然到了晌午,惊慌的起身向萧珮告辞。

    待人走后,水清漪漫不经心的说道:“你对她意见极深。”

    “你能对一个差点成你夫君小妾的人和颜悦色?”萧珮冷哼了一声。

    水清漪摇了摇头,促狭的看着萧珮道:“有点为人妻的意识,不错。”

    萧珮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赫然的扔下苹果,哼哼道:“我这都为人母了,你呢?还不让长孙华锦动作快一点。”

    水清漪抚摸着小腹,神色黯淡道:“这事儿如何急得来?”

    孩子,她想了两世,都这般的难求。

    萧珮心里懊恼,她这都说什么话了?宽慰道:“前些时日你身子不好,自然不能有孕。你身子骨素来弱,哪有我这般健壮?让无双开几幅药方子给你调理调理一番。”

    水清漪点了点头。

    “你可有听说,秦舒白将万淑萍安置在别院里。秦老夫人得知了,勃然大怒,秦舒白依旧坚持,甚至还想要将万淑萍接回秦府。”萧珮心中暗赞万淑萍好手段,嗤笑道:“秦老夫人好不容易了了心事,怎得会甘愿再让万淑萍进门?”

    水清漪心中诧异,万淑萍倒也有几分手段。

    “这是怎么回事?”水清漪担忧万淑萍入了秦府,有许多事会横生枝节。心思翻转,沉吟道:“决计是不能够让她重回秦府。”

    “秦舒白觊觎沈夫人,沈大人便将秦舒白灌醉。沈浅将人送到了万淑萍的身旁,不知万淑萍用了什么手段!显然沈浅是想要万淑萍重回秦府!”萧珮担忧的看着水清漪道:“你好不容易设计让秦舒白休了万淑萍,她断是不能再重新回秦府,这样不利于你后面的行事。”

    水清漪点头,眼底闪过森寒的光芒,冷笑道:“我心里自有数。”

    “你小心秦府。”萧珮觉得秦府就像是个蛰伏的猛兽,蓄势待发。

    水清漪心里容不下万淑萍,若是秦府成了万淑萍的依仗,她自然不会放过!绣橘的仇,她不能不报!何况,万淑萍与秦玉瑶三番两次的暗害算计她!

    “郑一鸣呢?”水清漪今日过来,便是想要瞧瞧萧珮过得如何。瞧着她面色红润,便知这段时日定是过的极好,她也就放心了。

    “宫中出事了。”萧珮眼皮子不抬一下,也该出事了,总是沉寂着,心里不踏实。

    水清漪心头一紧,起身道:“出什么事了?”

    “幼帝病重。”

    水清漪面色一变,幼帝断然不能出事。若是幼帝出事,李亦尘便算是翻身了,哪里还有他们的活路?

    “我先回去了!”水清漪想起了什么,叮嘱萧珮道:“你这段时日莫要乱跑,今晨我与王爷遇刺,凶手定是李亦尘,我怕他会对你动手。”

    萧珮手中的茶杯应声而碎,脸色变了几变,眼底沁出戾气。

    李亦尘他登基,恐怕京中四大侯府皆灭,京中泰半的权贵都要落魄。这帝京,怕是要血流成河。

    萧珮与沈浅有几分交情,想了想,便去了沈府。

    ……

    水清漪心想她找一间隐蔽的医馆,去切一切脉。

    方才走出医馆,便瞧见绣娟在门外等着。

    水清漪停下脚步,遥遥的看着绣娟。

    绣娟见水清漪出来,眼前一亮,欢喜的走了过来。看到水清漪面容沉静,脸上的笑容一僵,不安的说道:“王爷让奴婢寸步不离的跟着王妃,王妃离府,奴婢打听到您来了萧府,便在外头候着。”

    水清漪目光在绣娟身上打了个转,迈开了步子。

    “走吧。”

    绣娟提心吊胆的跟在水清漪的身后,搀扶着水清漪上了马车,途径豪客来的时候,水清漪的目光一顿,落在秦府的马车上。

    秦舒白丫鬟将万淑萍的物件,搬到马车上。

    水清漪掀开帘子,看着对面的马车,撩开的车帘里并未见到万淑萍。想必是率先将万淑萍安置后,回禀了秦老夫人。未曾争取到秦老夫人的同意,这才将万淑萍的物件儿搬回别院。若是秦老夫人点头,恐怕这些物件便是送到秦府。

    绣娟顺着水清漪的目光望去,便觉得为首的锦衣老爷极为的眼熟。就在这时,绣娟看着对面迎面驶来了另外一辆马车,马车上下来的人,便是今日在医馆瞧见的。到底是年纪小,不曾经历太多,毫无心机。忍不住对水清漪说道:“王妃,奴婢与这位夫人极为有缘呢,今日在医馆碰见了,如今又碰上了。”

    “你说什么?”水清漪目光冷厉的射向绣娟。

    绣娟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吓得双腿一软,跪在马车上说道:“奴婢僭越了……奴婢多嘴……”

    “你起来!方才说什么了?”水清漪手指指向万淑萍,半眯着眼,眸中寒光迸现:“你在医馆遇上她了?”

    绣娟点头如捣蒜:“奴婢在医馆碰见了这位夫人,她的手臂受伤。奴婢问大夫药方的时候,她手突然抽痛,奴婢这才认识她!”

    水清漪的手摆在膝盖上,紧紧的捏成拳,平整的裙摆皱成了一团,似将万淑萍捏在手中,力道大似要将万淑萍给捏碎。

    万淑萍!

    水清漪冷笑了几声,愈发的觉得万淑萍阴魂不散!

    “回府!”水清漪冰冷的嗓音似从地狱里传来,令人遍体生寒。

    绣娟意识到她似乎做错了事情!

    可到底做错了什么,脑子里转了一圈,依旧是没有丝毫的头绪。张口问水清漪断然是不可能,心想回去后要询问绣萍姐姐,究竟如何伺候王妃,才不会惹怒了她!

    一路上,水清漪几乎无话,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回了王府,水清漪让绣娟将从医馆拿来的药方给她!

    绣娟忙不迭的跑到药房拿回了药方。

    水清漪看着药方上改动的剂量,嘴角微扯,露出一抹冷然的笑。似笑非笑的看着绣娟道:“今日煎熬给我的药,按照这药方上面的剂量?”

    绣娟呆愣的点头,水清漪脸上漾着笑,可笑意并未入眼,黑黝黝的眸子里似无底的深渊,想要她的整个灵魂给吸附进去。绣娟猛然别开了头,不敢直视水清漪。

    水清漪猛然将手中的药方甩在绣娟的脸上,薄薄的宣纸,宛如利刃一般,在她的脸上划下一道口子,鲜血渗了出来,绣娟却不敢用手去擦拭。

    “我吩咐你问上头的药方有何作用?并非让你去给人更改剂量或者是药材配方!”水清漪面色因怒火而潮红,她这回是真的动怒了!

    这样的丫鬟,怎得就提拔成一等丫鬟了?

    “你是绣萍提拔的?”水清漪腹中一阵抽痛,眉头一皱,平息了心头的怒火。见她怔然点头,忽而觉得极为的厌烦,冷声道:“你下去!”

    “王妃……”绣娟被吓坏了,她从不曾见到王妃动怒,当初她买进府一直是在竹园做三等丫鬟,王妃为人和善,却没有料到这次因她做事不妥贴这般动怒,可见事情的严重性。脸上的血色褪尽,扑通跪在地上,不敢求饶道:“王妃,是绣萍姐姐看着奴婢平日里被绣橘姐姐照应,她觉得奴婢心善,绣橘姐姐识人不差,便提拔了奴婢,您别怪罪了绣萍姐姐。”说罢,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奴婢做事素来没有长心,奴婢并不适合贴身照应王妃,奴婢还是去做粗使丫鬟。”

    水清漪揉着肚子,冷睨了绣娟一眼。轻叹了一声,到底是她没有花费心思调教了。绣娟的确不是机灵的丫鬟,做事却是本份。甚至性子有些迷糊、粗心,有些事她确实不适合去做。

    “你去伏筝身边。”水清漪眉心紧拧着,小腹的疼痛并没有缓解了过去。

    绣娟这回倒是机灵了,看着水清漪脸色愈发的苍白,急忙起身道:“王妃,您身子不适么?奴婢这就去给您请无双公子来。”

    “不必。”水清漪摆了摆手,无双如今在宫中,旁的人她也不信任。

    绣娟无措的揉搓着衣角,定是她粗心大意,王妃不信任她。转身出去,想了想,她去寻了伏筝过来。

    伏筝从外边回来,便碰到了来寻她的绣娟。听到绣娟的话后,伏筝急忙到了水清漪的院落里。看着她冷汗涔涔,蜷缩在软榻上,心里咯噔了一下,急切的询问道:“怎么了?”

    水清漪痛得牙齿打颤,说不出话来。衣裳上已经被汗水给洇湿,冰冷透骨。

    绣娟忙将扔在地上的药方递给了伏筝,急得快哭出来了,这个时候她也意识到药方有问题:“伏姑娘,您看看这药方可有问题?大夫说是普通的伤寒药,改了一下剂量。奴婢让那个药奴煎了药给王妃喝了!”

    伏筝看完药方,脸色阴沉。

    这那里是伤寒药?分明便是保胎药!

    而其中的几味药剂量大了,便是起了反作用。

    “哪个医馆?”伏筝不敢碰水清漪,她浑身一片冰凉,不知怎得疼得这般厉害。手指轻轻搭在她的手腕上切脉,询问道:“整碗药都喝完了?”

    水清漪摇了摇头。

    “你身子骨弱,轻微的滑胎先兆。你情绪不能波动太大,按照之前无双开的方子吃几日药看看。”伏筝松了口气,并没有多严重。

    水清漪震惊,她怀有身孕了?

    心中大感意外,极为的恍惚、茫然与激动。

    盼了这么久,孩子终于给她盼来了!

    水清漪身上难忍的疼痛,似乎被这天大的好消息给冲刷掉一大半,紧紧捂着小腹的手,力道不由得一松,欣喜的看着伏筝:“你……说的当真?”

    伏筝点头,疑惑道:“无双怎得没有告诉你?”

    水清漪脸上的笑容一僵,摇头:“没有。”

    “不知他是如何想的,若是告知了你,也不至于将那碗药给喝下去。所幸没有大碍,否则看他如何向大哥交代!”伏筝愠怒道。

    水清漪眸光一闪,并不言语。只是指着绣娟道:“她今后跟在她的身边。”

    伏筝不知水清漪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她的身边并没有缺人,却也应下来了。

    绣娟唇瓣翕动,想要开口,却有害怕水清漪动怒,怯怯的往伏筝身后一站。

    水清漪沉浸在突如其来的喜悦中,眼角眉梢都带着柔柔的暖意,她终于有了孩子了。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恬静的浅笑。

    伏筝看着她满面幸福的模样,由衷的祝愿她能一直这样幸福下去,安然的生下孩子。

    水清漪回想着这些时日的症状,她隐约猜测可能有了身孕,却是不敢想。水清漪只觉得心里涌入一道暖流,驱散了渗入骨子里的疼痛。

    “府里的下人,这个月的月例全都多加二两,开府门布施三日。”水清漪她是重活了一回,特别相信轮回。她手上沾染了血,所以孩子也要遭受苦难,她要替孩子做善事积德,保他康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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