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终,徐樱桃似乎也没有做出一个那样的承诺。

    徐公子与勋世奉一样,是同类人。这样的人,才能从对方身上看到自己身上令人厌恶的缺点,用放大镜仔细查看,随后,就可以肆无忌惮的进行憎恶。

    说什么头顶的星空,说什么老祖宗留下的瑰宝,说什么不能毁灭文明。

    其实。

    再华丽的外皮也无法掩盖其中的真相。

    还是那句话,没有人能在如此数量级的珍宝面前保持冷静,勋世奉不可以,徐樱桃,……更不可以!

    这是一场treasure hunt的游戏。

    从开始到现在。

    从未改变。

    chapter 12 故园风雨后

    第105章

    这里是万荷千峰园!

    我眼前是就是一片荷花塘,现在是11月,正式进入冬季。

    现在,整个荷塘干涸枯燥,如果没有林黛玉那种诗情画意的‘留得残荷听雨声’的艺术欣赏水平,那么眼前就是一片荒芜。不过,现在的景致也不是那么的残破,不远处是亭子,仿造岳麓书院建造的庭院,远处山上那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

    傍晚的光芒是魔鬼,照着这里,显得白色的石墙异样的苍白。

    琉璃瓦是黑色的。

    这还是几十年前,我爷爷找到老匠人,特意开了窑厂,自己烧制的,没一块块瓦片上都雕刻着一个典故,一个故事,背后都掩盖着一段传说。

    庭院大门两侧爬满的蔓藤行将枯萎。

    反衬着朱红色的楠木大门没有那么的高不可攀,也不会让人想起那首著名的唐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我和乔深进入园子的时候,徐樱桃坐在小桥流水旁边的木椅上,正在吸烟。

    我好像很少看见他吸烟,他只是拿着一根香烟,吸一口,随后,就把它掐灭在旁边的一块石头烟灰缸中。

    ——嗯,好吧,那勉强可以被称为是烟灰缸。

    其实,它最开始一块不值钱的砚台。这是我爹的一个不怎么要好的同学因为求他办事而送给他的,因为制造砚台的石头实在不怎么样,过于生硬,用来研磨简直就是每一块徽墨的噩梦与悲剧,于是,他们决定把这块砚台作为烟灰缸。

    这好像是苏家的不成文的惯例,不废一物。

    “艾妹儿,乔深,来了。”

    徐樱桃站起来,他身上的衣服显得很单薄,白色的衬衣敞开的领子,用一条暗红色的长丝巾代替了领带,顶级纨绔子弟的气质完全侧漏。

    “现在离开饭还有一会儿,今天你别开车,我找人送你,喝点。”

    我点点头,“好的。”

    徐樱桃冲着我身边的乔深侧了一下脖子,“走,我带你们两个好好看看这里。刚才你们两个进来的时候,看见外面的大红门了吗,那是楠木的,这里的住家原本是燕城有名的望族,前因后果,这你们也都知道一些。”

    我们跟着徐樱桃,向里面。

    徐樱桃指着这里的长长的回廊说,“这个长的像个公园,看起来很像祠堂,里面摆放着一堆珍惜古董,伪装成一个博物馆,现在则是一个饭馆子的地方,原本是私宅。当年,也就是我三个人还在上大学的时候,就听说,这里原本珍藏着很多的古董字画,现在早收起来了,有一些不那么有名的甚至还通过艺术片掮客流入了市场。你们眼前看到的这些,不过是九牛一毛。”

    “哦,你们看。”徐樱桃向上指,“这个横幅是真迹,这是当年的一个满清的大官写的纳兰那个啥的那个啥,据说是写给这家主人的先人的,这是一首词,写得是……,哦你们看个大概就知道了,字迹有些潦草,我看不清,……”

    我打断他,“这横幅原本是清代直隶总督桂良写得纳兰性德的词《南歌子》,这是一首描述古战场的残酷与荒凉。

    ————古戍饥乌集,荒城野雉飞。何年劫火剩残灰,试看英雄碧血,满龙堆。玉帐空分垒,金笳已罢吹。东风回首尽成非,不道兴亡命也,岂人为。”

    徐樱桃上下看了看我,“万荷千峰园是宝地,到这里来的人都变得文艺了。”

    乔深咳嗽了一声,徐樱桃跳了一下眉,安静了。

    我们面前是一大片曼陀罗,再往前走,是几间明显布局和气质不一样的屋子,这里的气氛都显得纤细。

    我,“这里有一种‘小轩窗,正梳妆’的幻觉!这是一个女孩子的屋子。外面这件是茶室与书房,里面则是她的卧房。这里的家具,全部是上好红木的、,并且是真正的乾隆朝之前的真品。仅仅这张床目前市场价不下数百万。如果我没有猜错,这里就是这家女孩儿的住所,书桌上摆的是雍正官窑的青花瓷瓶,插在瓷瓶中的枯枝是一株瘦梅。”

    “墙前面竖着两个大书柜,它们拼起来,一个满满的摆放着英语原文书,而另外一个则是中文书。书桌上放着笔架,吊着几根狼毫,旁边是砚台,还有一块用了一半的墨。这块是徽墨,里面加入的是鹿茸胶,另外还有冰片,麝香等等十几种珍惜药材,据说研磨出来的墨汁颜色比写馆阁体的浓墨要淡一些,但是异香扑鼻。还有,这边卷着毡子,放了一令宣纸,靠近木椅的地方摆放着一本翻开的书,是钱钟书先生的《管锥编》。”

    我走到书柜旁边,拿下来一个水晶相框,里面有一张照片。

    我把照片给徐樱桃他们看,“这个穿着赛艇运动装的是勋暮生。他身上披着绣着三一学院校徽的旗子,而他身边是一个长的很清秀可爱的女孩子应该就是苏离。这个姑娘也是个牛人,看她手中扯着一个横条样子的旗子,上面是著名的那句—— ‘东风吹,战鼓擂,这个世上谁怕谁!’

    我翻过相框,后面有字。

    6th ,may, 2004,校际赛艇会再下面,是一行现代诗,‘但我不能放歌,悄悄是别离的笙箫;夏虫也为我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27th july 2009,勋暮生于伦敦。

    徐樱桃挑眉。

    乔深却若有所思。

    我把相框放回去,对他们说,“我为什么知道这么多?因为我曾经来过一次。当时廖安的朋友请我们吃饭,就是在这里。徐樱桃,我只来过一次就对这里记忆很深刻,你说自己想要保护这里,却对这里了解的还不如我多。你怎么能说服我相信你对我说过的话?”

    呱,呱,呱!

    徐樱桃双手鼓掌三次。

    “alice,士别三日,刮目相见。”徐樱桃稍微眯起来眼睛,又转头看了看周围,“其实,你也知道,我说自己对这种地方异常崇尚也是一种说辞。但是,我真的不想让你们毁了这里。我和乔深的好朋友萧商在这里存了一些书画,为了兄弟,我也不想把这里铲平。我说这些,你信不过我,还信不过乔深吗?”

    我看着乔深,而乔深似乎没有听到我们说话。

    他向前走过去。

    越过我。

    到达我背后那面顶天地里的书柜前面。

    他的眼睛在这里快速的浏览着,然后,在第七排书柜面前,停下脚步,伸出手,……

    徐樱桃叫了一声,“乔深,这里的东西不允许碰触!”

    乔深置若罔闻!

    他固执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小心翼翼的捧着,然后放在书桌上。这里一定有人坚持定期打扫,桌面上纤尘不染,甚至连翻开的书页上都保留在原本的位子,只除了这么多年来,雕花窗外面的阳光把墨迹照的有些浅浅的褪色。

    乔深翻开一页,又是一页,再一页,他抬头,看着我,眼神极其复杂。

    甚至,……

    可以说有些动荡。

    徐樱桃走过来,“怎么了?发现藏宝图了吗?”

    乔深合上书,“没有,只是忽然看到这一本关于魏晋南北朝的书籍,里面居然有史学大家钱文澜先生的亲自做的批注,简直是可遇不可求的珍品。”

    徐樱桃对不是藏宝图的资料不那么感兴趣,他意兴阑珊,“这里遍地是古董,你们看,人家连插花的瓶子用的都是雍正官窑,不知道喝水的杯子是不是成窑了?”

    不是成窑,是钧瓷。——我在心中说。

    徐樱桃转身看那两苏离与勋暮生的照片。

    乔深把他手中的书递给我,“你拿着,万荷千峰园的主人应该不会反对。”

    我接过来的时候,书页不小心被翻开,在谢大师用狼毫写的蝇头小楷下面,是一坨很清秀的笔记,用铅笔写的,却似乎比钢笔圆珠笔保存的更加长久:——如果以这段历史为背景,可是写出一个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的萧直,台词可以这样说:面对此情此景,难道还不足以将军得偿宿愿?这里有诗、有美人、有酒,可渔可猎,可花前月下,亦可谈笑定乾坤!

    这是司马烈的台词。

    也是我来燕城之前给《旧时王谢》剧组传过去的最后一段剧本。

    只除了萧直的名字变换成了司马烈!

    徐樱桃,“我们到别处看看。”

    他先走出屋子。

    我跟了出去,最后是乔深。

    我们又在回廊下兜兜转转,夜幕降临,整个燕城开始下雨。

    在开饭前,徐樱桃忽然特别认真的对我说,“alice,开个价,把万荷千峰园卖给我,我不还价。”

    我,“这里不属于我。这是勋先生前妻的产业,目前与我没有一丝半点的关系。”

    徐樱桃,“所以才让你开价。我们一起促成这事。”

    他单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到那个时候,你就会变得富有,真正的富有。你不用凭借手中那些似乎永远无法出手的康斯坦丁股票来评判身价,你手中握着的全部是实实在在的财富。并且,再也不用向任何人谄媚,这样不好吗?”

    徐大公子笑了,像极了伊甸园那条狡猾的蛇。

    第106章

    温好的米酒放在白瓷碗中。

    万荷千峰园作为顶级私人会所,提供的菜肴全部是根据苏家留下的私房菜菜单做出,很崇尚食材的原味,所以不管是肉菜还是椰汁燕窝这样的甜品,味道都比较柔和。

    席间很安静。

    只有徐樱桃在说话。

    他说了很多,我有心事,所以听的不是很真切,最后,我记得他问我,“如果我提的offer不是你想要的,那么,你说,你想要什么,我就算是赴汤蹈火也会帮你实现。”

    我却问了他一个问题,“樱桃,你说,我想要什么?

    当你自己弄明白之后,再来和我聊这件事。不过,在这之前,这个园子我会帮你保住他,至少不会变成一片荒芜的废墟。”

    吃完饭,乔深没有和一起回来。

    他似乎与徐樱桃有一些争执,但是,我没有仔细听完,就走了。

    回到我住的勋家园林的院子,院门虚掩着,里面有灯光。

    进屋。

    我发现勋世奉坐在沙发上,正在看书。

    “我回来了。”

    我把紫貂外套脱了,放在木椅靠背上,自己倒了一杯清水,灌下,然后感觉酒气好像消除了不少,这才往他身边凑了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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