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压低声音,淡道:“容王功高震主,怕是皇上有心猜忌了。”

    凝昭容听闻,一时大喜,忙道:“那意思是说?”

    皇后手微动,暗示她小声点,复又低首轻道:“你我姐妹,只需忍耐一段时间便可。你不是恨那阿宴吗,将来这容王到底如何,一切还未可知呢。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将来她未必能张狂多久呢!”

    凝昭容听着这番话,真真是喜不自胜,一时心中充满了希望,再摸着自己那偌大的肚皮,越发觉得期望满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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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王又来到地牢之中,再次提审了曼陀公主。

    曼陀公主冷冷地望着容王,挑眉道:“你上次说的,可是真的?”

    容王:“自然是真的。”

    曼陀公主低头,犹豫了下:“我想回去北羌,尽管我的族人已经死伤无数,可是我想陪着他们,一起放马牧羊,重建我们的家园。”

    容王点头:“好,我放你走。”

    曼陀公主诧异地望着容王:“那我的兄长和弟弟们呢?”

    容王面上并没有什么神情:“自然是要留在这里,听候我皇兄的处置。”

    曼陀公主深吸了口气,她苦笑道:“我明白的。”

    她抬眼望向这个俊美的男人,地牢的光线很阴暗,就在这隐晦不明之中,他棱角分明犹如雕刻一般的脸庞是那么的撼动人心,犹如走在那大草原上随风而动的真神一般。

    她仰视着这个男人,低声问道:“我还有一个请求,可以吗?”

    容王眉眼不动,淡道:“说。”

    曼陀公主低首,英气好看的眉眼上泛起一丝酸楚的温柔:“我想见见你们的镇南将军顾松,可以吗?”

    容王深沉的眸静静地望着曼陀公主,一时之间,他冷硬的心中生出一丝怜悯。

    上一世,她爱上一个一辈子都不会回头看她一眼的男人,这一世,她爱上一个虽然也喜欢她,可是那喜欢却不足以让那男人放弃家国放弃荣耀、放弃母亲和妹妹的男人。

    一切痴情,注定付诸流水而已。

    在这地牢晦暗飘渺的油灯中,他犹如神祗一般俊美清冷的眸,带着一点怜悯,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她。

    良久后,他终于轻轻叹了口气,道:“曼陀,就在今天,他接了圣旨,要迎娶一个姑娘。”

    他轻柔地这么问:“你真得还要见她吗?”

    曼陀公主顿时脸色苍白,她的手颤抖不停,她努力地控制住那颤抖的手,紧紧握住。

    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她咬了咬唇,嘶哑地道:“是吗,原来他要成亲了啊?”

    容王点头,出声的话语平静无波,可是却打破了她最后一丝念想:“是的。”

    一时之间,仿佛有什么摇摇欲坠之后,“砰”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曼陀公主眼里渐渐湿润起来,不过她努力地仰起头,让自己骄傲地望着容王。

    “我明白了。”她倔强地道:“谢谢你,容王殿下,放我离开,我要回到我的故乡。”

    容王点头:“好。”

    他转身便打算离开,不过又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回过身来,望了曼陀公主最后一眼,低低地道:“曼陀,下一辈子,不要爱上不爱你的男人了。”

    声音犹如轻风一般,掠过耳旁。

    曼陀公主倏然一惊,恍惚中仿佛似曾相识,仿佛在梦里,听到过这样的叹息。

    待她再抬头看过去时,却见容王眉眼森冷,转身就这么离去,五爪云龙的袍角轻轻扬起决然和冷肃的味道。

    曼陀公主恍惚中有些头晕,待定睛时,刚才那种熟悉感已经离去,她轻轻抚着额头,心想以前不曾见过这容王定下,想来刚才那种感觉,不过是个错觉罢了。

    待容王回到府中的时候,却见院子里摆着几筐的螃蟹,那螃蟹被五花大绑着,可是爪子犹自在伸展动弹,看着倒是鲜活。

    阿宴见他回来,笑着迎上去道:“今日宫里送来的螃蟹,说这是特意从一个什么湖里养的,比外面买的要肥嫩,也要鲜活。我和惜晴正说着,今儿个中午就吃螃蟹吧。”

    容王点头:“嗯。”

    一时看着,见有那么四筐,便道:“送两筐过去给镇南侯府吧。”

    阿宴弯着眉眼笑:“原要说送一筐过去,给我母亲和哥哥都尝尝的。”

    容王听了,却淡笑道:“如今你哥哥既然定了亲,他那未来岳丈又恰好在京中,总不好不送的。”、

    阿宴闻言顿时喜出望外:“亲事定下来了?就是你前几日说的那一家?”

    容王点头:“对,洛南陈家三姑娘,正儿八经的书香门第。”

    阿宴扶着肚子,喜得跟什么似的:“若是母亲知道,那必然是极高兴的!”

    洛南陈家的女儿,那是有女百家求的,一般人真娶不了他们家的女儿。上一辈子,也就是那容王,不知道怎么竟然如此折辱人家,要人家的姑娘当了自己的侧妃。

    当下阿宴忙命人抬了两筐的螃蟹过去,又特特地让人带了丫鬟仆妇一同过去,好给母亲提前知道信儿。

    想着母亲听到,也必然是极喜欢的。

    哥哥这个人,其他也都好,就是打小儿不爱读书,如今找个这么个姑娘当夫人,以后生个一男半女,那姑娘自然悉心教导,从此后这子孙后代也能有些造化。

    除此之外,阿宴私心里自然还有个想法,她如今和容王也真是琴瑟和鸣,两个人好得蜜里调油。

    她如此幸福,自然也是盼着哥哥也能如自己一般。

    此时她回忆着往世见到那陈侧妃的情景,想着此女子这么一个淡然性子,若是遇到自己的哥哥,也真是南辕北辙冰火交融,可能反而能激起一些浪花。

    ☆、118|吃螃蟹的问题

    到了晌午时分,阿宴半靠在榻上,喝着一杯冰糖雪梨羹,那边窗棂前容王拿着一本书翻看着,看得倒是极为入神。

    阿宴抿唇笑道:“我好像闻到了螃蟹的香味了。”

    此时窗子开着,窗外轻风徐徐而来,夹着桂花的清香,隐约又仿佛闻到一点蟹香。

    容王抬眼,淡看了下阿宴,忽而挑眉道:“书上说,待产的妇人是不能吃螃蟹的,因为螃蟹性寒凉。”

    啊?

    阿宴顿时颇为不乐,忙过去一看,却见容王看的那书叫《妇人孕事备录》,她翻到了刚才容王看的那一页,果然上面详细地写了孕中妇人的各项禁忌,这其中有一项便是这个了。

    阿宴有些垂头丧气:“总不能你吃,我却要从旁看着吧?”

    容王淡道;“等下把欧阳大夫叫过来,看看是否有化解之法。”

    阿宴越发无可奈何,垂着头道:“也不好意思为了吃个螃蟹,特意劳烦人家大夫啊。”

    可是话虽这么说,她却是巴巴地看了这螃蟹一个上午了,若是自己不能吃,只看着容王吃,那得多憋屈啊。

    容王看着她想吃又不敢吃的小样儿,觉得又好笑又无奈,站起来揉了揉她的头发:“阿宴乖,你先等下,我过去请教欧阳大夫就是了。”

    这边阿宴坐在那里,没精打采地关上窗子。

    若是真个不能吃,还是不要闻这诱人的味儿了。

    这边阿宴正坐着,惜晴进来了,却是笑道:“王妃,便是不能吃,以后也可以吃啊。刚才我向御厨打听过了,说是这螃蟹啊,吃法多着呢。”

    当下惜晴上前,细细地说给阿宴听:“御厨说了,除了寻常的蒸螃蟹,他所擅长的做法还有蜜酿螃蟹和醉螃蟹。这蜜酿螃蟹呢,就是把鸡蛋黄和蜂蜜搅拌后撒在蟹壳里,上屉蒸了,这个吃得就是一个鲜美。可是那醉螃蟹,则是把螃蟹用酒糟起来,放在蟹瓮里来酿,这一酿便可以放一些时日的。说不得到时候王妃也生了,到时候恰好能吃。”

    阿宴听得眼前发亮:“那醉螃蟹好吃吗?”

    惜晴笑道:“御厨说了,鲜而肥,甘而腻,白似玉而黄似金。王妃你说好吃不好吃?”

    这话一出,简直是让人流口水啊。

    其实阿宴以前也不至于馋成这样,可是如今这怀着身子,可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你不说还好,你一说吃螃蟹了,她脑子里便想着这螃蟹是如何如何的鲜美香腻,正想着时,却说不给吃了,那可真真是要人命,仿佛肚子里的那两个娃都不乐意了,开始闹腾起来。

    这边正说着,容王却已经回来了,他见惜晴在,便吩咐道:“过去告诉御厨,就说欧阳大夫说了,王妃如今有孕,忌吃至寒之物,若要吃蟹,需用红糖姜醋等物来解寒气,请灶房务必备好黄酒姜醋等物。”

    同时他将手中一包什么递给惜晴:“再把这个交给厨房。”

    惜晴一听,自然忙笑着答应下去了。

    阿宴此时知道自己能吃上螃蟹了,却有些不好意思,抿唇笑道:“其实我原也没那么馋……”

    容王点头,上前,握着她的手,淡道;“我明白的。”

    他停顿了下,用平静而淡然的声音补充道:“只是肚子里那两个小家伙馋而已。”

    哦……

    阿宴顿时红着脸,不好意思了。

    这其实是她想说的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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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晌午时分,这蒸螃蟹终于上桌了,却见那螃蟹一个比一个的肥,都放平在蒲叶上,一旁放着蒜醋姜等佐料,以及锤、刀、钳等物。两排丫鬟陆续进来,其中几个端着一个小炭炉,上面放着一个铜壶,铜壶里正煮着什么。

    阿宴鼻子一动,便闻到一股姜糖的香气,可是却又和红糖姜水并不完全一样。

    阿宴倒是觉得有些熟悉,心中微动,却是记起早年她来这当时还是宁王府的府邸,被永福郡主推着落入水中,当时容王也给她喝过这个的。

    容王看出阿宴的疑惑,淡道:“这是欧阳大夫特意调配的红糖姜水,最是能祛除寒气的。”

    阿宴这才恍然,不过却是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容王:“你那个时候才多大啊,难得竟然想到这个。”

    不过她随即越发疑惑起来:“原来欧阳大夫那么多年前就一直留在府里啊?”

    容王垂着眸,神情略有几分不自在,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略带嘲弄地道:“依我容王之天资,六岁之时便已经凡事思虑周全,自然不像你那般,行事如此莽撞,笨得可以。”

    说着,他淡扫了阿宴一眼。

    阿宴顿时被他的话激到了,无奈地道:“你也不要总说我笨,我若笨,现在也怀着你的骨肉!你若老说我笨,赶明儿生下两个儿子,也都是笨,那可怎么了得!”

    容王顿时无言以对,半响终于道:“我的儿子自然不会像你那么笨。”

    阿宴娇哼:“若是像我这么笨呢,难道你还能不要他了?”

    容王无语,一时忽然觉得那个最笨的人其实是自己,转移话题用什么不好,非要说这个。

    幸好现在一排一排的大螃蟹就在眼前呢,容王忙挽起一个笑来,温声道:“来,阿宴,我们不想这个了,吃螃蟹吧。”

    此时有专门精通此道的侍女过来,将那螃蟹细心地揭开,剔去蟹的胸骨,钳去蟹的四肢,十指灵巧地将那蟹黄呈现出来。

    却见那黄澄澄的蟹黄,真个是色美质嫩、细腻香浓,一旁的大腿肉肉质丝短纤细,小腿肉丝长细嫩,还有那蟹身肉洁白晶莹。

    容王从侍女手中接过来那蟹黄,亲自捧到阿宴面前:“欧阳大夫说了,蟹腿的寒性重,你最好不要说,如今便吃这蟹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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