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是一小片树林,早就只剩干枯的树枝了,雪一盖,连树的品种都辨别不出来。

    葛薇浓慢慢走近过去。

    在离周枕月还有百步左右的距离时,她就已经看出周枕月在做什么了。

    周枕月在

    砍树。

    军用铲虽然有刀的功能,但想要拿这么个东西来砍树,确实是一件非常吃力的事。

    周枕月弯着腰,紧握手中的军用铲,每一下都结结实实砍在枯树枝最薄弱的连接点上。她也没剩多少体力了,喘气声非常重,手都在抖。尽管如此,她还是在拼命地砍树。

    葛薇浓抿了抿麻木的嘴唇,走上前去。

    周董事长

    周枕月踉跄了一下,回过头,眼底满是倦色。

    是你我就知道,我能吵醒的,也只有你了。

    葛薇浓:你在收集树枝?

    嗯。周枕月转过身,继续用军铲去砍树,今晚雪不会停,搜救队也不一定找得到我们。我们必须得生一堆火,不然入夜以后,不冻死,也要冻到截肢。

    葛薇浓沉默了一会儿,伸出手去,示意周枕月把军铲给她。

    给我吧,我来。

    周枕月也不逞能,把铲子递了过去,膝盖一弯,疲倦地坐在了地上。因为今天接连不断的过度活动,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已经产生了抽痛。

    她看着葛薇浓利落地砍树,不禁一笑。

    雪衣说得没错,其实你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人。

    葛薇浓瞥她一眼,见她已经那个样子,也不再开口驳斥。

    又铲断一根树枝,扔到周枕月已经堆起的树枝堆上,她声音很轻,你这么金贵的身份,明知道坐上那辆铲雪车会有危险,为什么还要跟着过来?

    周枕月摘下帽子,抖落上面的积雪,淡淡一笑。

    我没什么金贵的,尤其是在雪衣面前,更谈不上金贵两个字。她是我爱的人,她有了危险,我当然要找到她,保护她。

    葛薇浓继续砍木头,自言自语地咕哝了句:为了个没血缘的人把自己弄成这样,不是傻子么。

    周枕月唇边的笑意渐深,看着葛薇浓,我很好奇,你有爱过谁么?

    葛薇浓态度依旧疏离:周董事长,我不觉得我们之间已经熟到可以聊这种话题。

    周枕月叹了口气,你跟以前的我,真的很像。

    葛薇浓:

    周枕月看向远处的破屋,喃喃:等你遇到了那个能激起你满腔热忱的人,你就会明白我今天做的一切了。

    葛薇浓嗤笑:我以为只有未成年的学生才会把情情爱爱挂在嘴边,像您这样在名利场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成熟企业家,还说什么爱不爱情的,您都不怕别人笑话您?

    周枕月并不计较,只说: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索性问问你,你觉得爱情是什么?

    葛薇浓瞥了周枕月一眼,嗓音冷冰冰的。

    爱情就是把一个聪明人变成您这样,不顾羞耻不顾尴尬地和人谈论爱情两个字。

    大雪还在洋洋洒洒地飘着。

    周枕月在雪中摇了摇头。

    不是的。

    她抬起眼,看着空中的雪,语气和缓。

    真正的爱情,是让你打心底里明白,与人谈论爱情两个字,并不羞耻,也不尴尬。

    就和吃饭喝水一样。

    你不会因为喜欢吃一道菜就觉得羞愧,更不会因为和人提起自己喜欢吃的这道菜,觉得难堪。

    葛薇浓砍树枝的动作一顿,睫毛颤了颤。

    周枕月:你觉得我这样的成熟企业家不该太过看重爱情,也是正常的。毕竟,曾经我也是和你一样的想法。

    可雪衣追我的时候,和我说过这么一番话。

    周枕月唇角轻弯,笑得极浅。

    她说

    阿月,商业,法律,工程,这些崇高的追求的确足以支撑人的一生。但诗歌,美丽,浪漫,爱情,才是我们活着的意义啊。

    作者有话要说:  【商业,法律,工程,这些崇高的追求的确足以支撑人的一生。但诗歌,美丽,浪漫,爱情,才是我们活着的意义。from彼得威尔】

    其实雪衣也算是周总生命里的一道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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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0、第 70 章

    咳

    穆雪衣闷咳了一声, 朦胧转醒。

    睁开眼后,她第一时间去找身边的周枕月,阿月?

    周枕月正和葛薇浓一起把屋里的积雪铲到塑料布上, 再往屋外运,免得积雪过多,半夜坍塌到破草席这边来。

    听到穆雪衣唤她, 周枕月没有停下手里的活,只是远远地应了一声:我在呢。

    穆雪衣抬头一看, 天已经半黑, 她们围坐的中间多了一大堆木材树枝,还没有点燃,应该是为入夜后做准备的。

    只是不知道,这么多的树枝,阿月她们是什么时候收集起来的。

    她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刚刚那一觉, 与其说是沉睡,不如说是半昏迷。

    周枕月把最后一点雪铲出去, 扔掉铲子, 拍拍手上的碎雪,走过来。

    饿了吧?她抓过自己的大背包,我在山下买了饼干和面包,你可以先吃一点。等一会儿火生起来,我给你煮个泡面。

    在一边铺毯子的林可妮直起身,好奇地问:周小姐,你带锅了?

    周枕月:没带锅,但是买了些锡纸。本来是想除夕夜做点烤肉吃的,现在刚好能充作锅。

    她说着,拿出一卷锡纸, 撕下一大块,坐到了穆雪衣身边。

    周枕月一坐过来,穆雪衣就凑过去,依偎着她。

    哎,周枕月拨弄着那块锡纸,问身边的人,你小时候玩过叠纸吗?

    穆雪衣摇摇头,只看别人叠过,我不会。

    周枕月唇角轻弯,浅浅地笑:那你看好,给你变个魔术。

    穆雪衣笑着嗯了一声,紧盯周枕月手中的那块锡纸。

    只见那戴了玉戒指的修长手指轻巧地摆弄着锡纸,对折,翻折,反折,还没怎么看清细节步骤,三下两下,就见一个方方的盒子呈现在了阿月的手中。

    穆雪衣惊讶地睁大眼睛:你是怎么折的?

    周枕月笑而不语,转身拉过自己的大背包,敞开拉链给穆雪衣看,你看,想吃什么口味的方便面?我这有红烧牛肉的,老坛酸菜的,清香海鲜的,还有火腿肠。

    穆雪衣看了眼包里花花绿绿一大片的方便面,忍不住问:你怎么会买这么多方便面?

    周枕月:不是我自己吃的。

    穆雪衣:那是?

    周枕月:是茴香。它长大了一些以后,就不太爱吃饲料了。有一次,它偶然吃到了一点佣人吃剩的泡面,从那以后,它就只吃泡面。我就让人买了很多方便面回来,加上火腿肠沫,泡好了,放凉,过一遍水给它吃。

    这不是要过年了么,周枕月拿出一袋红烧牛肉的,我想着,给茴香改善一下山上的伙食,才一口气买了这么多。

    穆雪衣接过那袋红烧牛肉面,指尖摩挲了一下生脆的塑料包装袋,唇角抿着笑。

    阿月对小动物,也是这么温柔呢。

    说到过年,一旁的林可妮不禁感叹:

    还有两天就除夕夜了,也不知道那个时候,咱们能不能回到温泉山庄。

    穆雪衣叹气:谁知道呢

    一直保持沉默的葛薇浓,这时候忽然开了金口,淡淡吐出两个字:

    会的。

    林可妮怔怔地看向葛薇浓,半晌,表情柔软下来。

    谢谢你,葛小姐。她轻声说。

    语气很温柔,像是从心底里吐露的感激。

    葛薇浓转过身去找打火机,不再开口,耳尖却生出了微红。

    天色完全黑了,她们点燃了那堆枯枝。火光燃起来后,周围一下子暖了许多,冻僵的四肢也渐渐恢复了正常的血液循环。

    周枕月搭了一个简易的架子,把刚刚叠好的锡纸碗放上去,灌入一瓶矿泉水,放入方便面饼,撒好调料。

    几个人围坐在火堆旁,拿着饼干和面包充饥。

    穆雪衣拿着一块干面包,一口咬下去,感觉像是咬在了橡皮胶上,又冷又硬。

    周枕月从她手中拿过那只面包,串在清洗干净的长树枝上,放到火舌上烤了一会儿。等烤得热脆,她耐心地吹温,才递给穆雪衣。

    谢谢阿月。

    穆雪衣啃着暖呼呼的面包,含糊不清地咕哝。

    周枕月轻轻地笑了笑,揽住穆雪衣的肩,过来,让我抱着。

    于是穆雪衣咬着面包往这边蹭了蹭,靠进了周枕月的怀里。

    周枕月摊开右手,接在穆雪衣的胸口处,让她啃面包时落下的碎屑都掉进自己的掌心。

    葛薇浓默默地看着她们,眼底映着火堆的光,微微出神。

    她跟着穆雪衣有一段时间了。

    印象里的穆雪衣,虽然看起来柔弱,但行为处事实则非常狠厉干脆,人也颇有城府,不失厚黑。

    她从来没有见过穆雪衣像这样,窝在另一个人的怀里,原本无法看透的深邃眼睛,忽然变得比初春的小溪水还要清澈。

    葛薇浓回忆起之前。

    她和穆雪衣的相处,似乎总是穆雪衣在主动掌控着一切。

    然而,穆雪衣和周枕月在一起时,却心甘情愿地,把掌控权交给了周枕月。

    这是何等的信任。

    才会让一只刺猬,把肚皮露在对方的利爪之下。

    利爪这个词在她脑海中闪过的刹那,她忽觉有些不妥。

    她的刻板印象似乎总让她认为,作为穆氏的对头,周家人对穆家人应是时时竖着利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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