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肥被围,江东士族一时震恐,人人都担心曹军趁势杀入江东地界,毕竟现在江东大部的人马都在荆州,当然这只是相对来说的。

    实际上江东在九江、庐江两郡依旧布有三四万的兵马,除此之外,江东其他郡县以及港关各处也都有一定的兵力把守,即便臧霸三军再勇,能够强行攻下合肥,可攻下合肥又怎样呢?没有训练有素的水师,一样还是不能对吴地造成实质上的威胁。

    可惜人跟人的想法是不一样的,有的人为了完成大志,断一只胳膊也在所不惜,而有的人却必然会患得患失,当然,这其中自然还有另外一些人会有更说不出口的计较。

    孙权知道江东诸臣都担忧吴地安危,因此并不等到众议,便主动立即派出了驻守在柴桑的孙贲部队,这已经是护卫孙权的兵马了,孙权想要用这样的及时且主动的举动来堵住众人的嘴,同时也相信有了孙贲兵马的驰援,合肥之危自然可解,如此也就不必如昨日周瑜送来的书信中所预料的,在江东北伐最关键的时候下令撤兵。

    对于现在的孙权来说,建立功业是最重要的,毕竟有自己的父亲和兄长在前,如果江东在孙权的领导下不能开疆拓土,那么他在江东的声望便不能够真正的树立。

    与此同时,令孙权矛盾的是,周瑜在连战皆胜,也意味着周瑜的声望同时在增长。

    散议之后,孙权召来宾侍陆逊,陆逊与孙权一般年纪,其为江东陆氏青年才俊,自孙权接掌江东之后,便被召进了孙权幕府,担任令史。

    陆逊得到孙权召见,立即入府拜见。

    “主公召在下前来,不知所为何事?”陆逊入堂拜道。

    孙权看了看那陆逊的神情,见其无异,于是问道:“臧霸兵围合围之事,伯言已经知道了吧?”

    陆逊为人一向不喜欢多言,一介书生模样,给孙权做的也是文秘之类的工作。见孙权问起,陆逊如实回答道:“今日已经有所耳闻,听闻主公已经命孙贲将军率兵驰援合肥,余事不知!”

    孙权紧接着问陆逊道:“伯言呐!你父陆骏,身为九江都尉,现正被围合肥之中,为何从你脸上看不到一丝紧张神色?”

    陆逊依旧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回话道:“家父为江东守土,既领都尉之职,便应将生死置之度外!至于合肥告急,乃兵家常事。”

    孙权对陆逊的话很是意外,不禁问道:“伯言身为人子,但言父亲职分所在,难道就无父子人伦之情?”

    陆逊稍稍停顿了一下,继而拜道:“天下之事,往往事急则情乱,情乱则心志不坚,心志不坚必失方寸,若无方寸,则有乱大局之忧!父任外藩,子在幕府,不敢以私乱公!”

    孙权听了陆逊这番话,不禁哈哈笑道:“伯言此语,堪当公卿之论!今日议事,众人急切之情溢于言表,与适才伯言所语,可是大相径庭啊!”

    孙权的话里话外显然透露出了对众人急切的想要孙权出兵的些微不满,毕竟当初孙权要对江夏用兵时,众人可不像现在这样积极。

    倒也不说是江东群臣错了,但这样两种表现却是差别甚远,不免见出私心,而对孙权造成最大困扰的便是这江东的私心!

    孙权只是探查探查陆逊,并没有别的深刻的意思,毕竟陆逊是自己招募的人才,与现在那些“旧臣”情况不同,实际上孙权也是有意开始扶持自己贴心的力量。

    孙权正准备令陆逊退下,陆逊却主动开口道:“在下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孙权迟疑了一下,继而笑道:“此间并无他人,伯言但讲无妨!”

    陆逊于是稍稍上前两步拜道:“今番臧霸来犯,显然是那曹操为解荆州之急而使出的围魏救赵之计!眼下大都督气势正盛,若一鼓作气,未必不能趁势杀入许都。当此之时,万一……”

    “万一什么?”孙权话不停顿即刻问道。

    陆逊犹豫了一下,才接着说道:“万一合肥抵挡不住,主公万不可令大都督撤军回援!”

    此言一出,孙权立时惊诧,不禁问道:“为何?”

    陆逊接着说道:“曹操一战大败,眼下并州高干起事,正是其最为虚弱之时!且大都督兵马已经进入南阳,颍川已无险阻!反观我江东,即便合肥失守,九江、庐江不存,依旧可凭天险,隔江相拒!如今正是我江东入军中原的最好时机,一旦错过此机会,待曹操恢复元气,则断然无望矣!故此,万一合肥失守,主公也决不可下令大都督回援!”

    陆逊的此番言语,正暗合了先前周瑜送来的私信,这令孙权很是惊讶,想不到这比自己还小一岁的陆逊,一介书生,竟然能够这般见识!

    不过孙权并没有因为陆逊说出了这番话而对陆逊显露出惊诧之状,只是面容不改的依旧平静以对。

    孙权扬了扬眉头,又敛了敛长袖,只是对陆逊挥了挥手,示意其离开。

    陆逊见状,立即不再言语,当即告退而出。

    其实按照陆逊的性格,一般是不愿出头说话的,这次主动对孙权说这番话,实在是因为对江东来说,这次的机会太过重要了!事情已经成功了一大半,如果这种时候再出现什么意外,那可就是前功尽弃了!

    孙权倒是对陆逊展现出来的见识很感兴趣,不过孙权也是个极其善于隐藏自己心思的人,一般人很难从孙权脸上看出他的真实想法,陆逊也不例外。

    年少当家的人,往往都会这样,隐藏心思就是保护自己最好的方法,不然的话,孙权可没办法应付手下这些江东老臣!

    陆逊走后,依旧安安静静的呆在柴桑,丝毫没有表现出对身在九江的父亲的关切,更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忙不迭的派出自己家仆打探消息。

    孙权听了陆逊的话,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此刻的孙权需要考虑的事情实在太多,当然更大的问题还没有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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