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县令却若有所思的盯着满宝脖子上的长命锁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笑道:“这长命锁看着挺别致的,能否解下来给我看一看?”
    “长命锁不都一样吗?”白善微微蹙眉,“我也有一个,我把我的给您看吧。”
    杨县令便用扇子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笑道:“我就想看满宝的。”
    满宝倒不介意,直接解下来给他看,虽然爹娘不让她解下来,但那是怕丢,杨县令总不会抢她的长命锁。
    杨县令拿着长命锁走到一盏灯笼前仔细的看了看,三个小脑袋便也好奇的凑上去看了看,发现它还是长命锁,并不能长出一朵花来。
    杨县令见状笑了笑,将长命锁还给满宝,笑问:“真是你爹娘去银楼里给你打的?”
    他这么问,满宝便有些迟疑了,她知道,爹偶尔会吹牛,吹牛的时候嘴里自然是没有实话的。
    她缓缓地点了点头,自己都有些不太肯定,“是吧?”
    杨和书便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行了,这长命锁的样式很别致,我想着等我有了孩子也给他打一个。”
    满宝精神一振,问道:“杨大人,你要成亲了?”
    杨和书忧愁的点头道:“是啊,家里已经说了亲,过不多久我就要回去成亲了。”
    白善便问,“那春种怎么办?”
    做县令的不是要劝课农桑吗?
    “还好,我成亲回来刚好春种,赶得上。”
    三人张大了嘴巴,“这么急吗?”
    满宝犹豫道:“我娘说,赶在春种前娶媳妇的人家不是好人家。”
    杨和书:“……我家虽也有地,但媳妇不用亲自下地,所以这种规矩不适合用以判断我家的好坏。”
    满宝就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杨家是那样苛刻的人家呢。
    杨和书见状脸有点儿黑,白善还在一旁火上浇油,“可是杨大人,那也太急了些,你为何不年前娶媳妇呢?”
    杨和书瞥了他一眼,没说话,那是因为他那会儿不想成亲。
    至于为什么现在又要成亲了,那自然是因为他抗争输了,到底没能扛住他爹娘的压力。
    杨和书深沉的叹了一口气道:“本想待我功成名就的时候再取媳妇的。”
    满宝算了一下杨和书的年纪,道:“那样还要好些年呢,杨大人,你要交单身的税银了吧?”
    白善则道:“你没做好榜样,难怪你当了县令后周六哥也不想成亲了。”
    白二郎道:“我大哥也说亲了,但他也不想娶媳妇,说要考进了国子监才想娶亲的事。”
    三人一起看着杨和书。
    杨和书见他们连这样的事都能怪到他头上来,气得不轻,转身便走,“走了,回去收拾东西回家去了,这会儿子应该也没人会闹事了。”
    才那么一说,有衙役飞跑来禀报,“大人,城南有两拨人在打架,涉及人数达十八人之多,县尉大人已经带着人过去了。”
    杨和书立即快步走,问道:“可有灯火?要注意防火……”
    满宝三人想了想,觉得打架,尤其是打群架太危险了,他们年纪还小就不去凑热闹了,于是站在后面和杨和书挥手告别,“杨大人,我们先回去了,后会有期哟。”
    杨和书连头都没回,就直接朝后挥了挥手便离开了。
    满宝和白善白二郎对视一眼,将那块三两的银子拿出来,三人嘿嘿一笑,飞奔上街买东西去了。
    大吉跟在后面,看了一眼满宝的脖子后静静地跟上。
    县城的物价不高,好东西也少,所以他们虽然敞开了买,但三两银子还是只花出去一两都不到,剩下的钱他们也没分,就放在满宝那里,决定下次一起出去玩的时候再用。
    夜色越发深重,寒气也越来越重,举着花灯游街的人渐渐犯困起来,大家都开始散去回家。
    住在城里的,走一段路就能回到家,但住在城外村子里的,便在各个地方汇合,然后拉伙结伴的出城回家去。
    于是城里的灯火慢慢的减少,反倒是城外的大路和小路上亮起了点点灯火。
    有更夫瞧着梆子一路幽幽的高喊,“天干物燥,元宵灯多,小心火烛——”
    第784章 猜测
    满宝他们跑到钱记饭馆里和小钱氏他们汇合,村子里的人基本上都在这里汇合。
    说是要玩到子时,但这会儿不到,人散得差不多了,他们自然也就跟着走了。
    等人一齐,大家便一起上路。
    满宝看到人群中有三个已经睡着的小孩子,论起来,他们还得叫她一声姑奶奶呢。
    于是招手让他们把孩子放到车上来,白善和白二郎老早就眼馋他们热热闹闹的一起走路了,满宝一招手叫人,他们立即跳下马车,理由充分的道:“让他们坐车吧,我们走路。”
    大吉看了一眼被塞到车上的三个小孩儿,道:“少爷,他们也不重多少,可以坐的。”
    “不行,你不心疼马,我还心疼呢,你赶车在前头走着,我们举着灯笼在后面走。”
    白二郎早提了一盏自己最喜欢的灯笼,还把车上插着的其他灯笼分给村里人,兴奋的道:“是啊,是啊,我们自己走回去,马累着呢。”
    大吉:……
    大吉只能赶着车走在前头,三人就举着灯笼和大头他们走在一起,兴奋的说着今天晚上他们看到的热闹事以及买的东西,玩的东西。
    大吉并没有让马车走得很快,就保持在他们前面不远处,听着后面传来的热闹说话声,垂下眼眸陷入了沉思。
    走了半程,三人总算是累得走不动了,快跑追上车,老老实实的爬上车坐好。
    年纪比较小的四头和三丫也被抱到了车上。
    坐在一摇一晃的车上,几人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眼皮沉重起来。
    大吉可不敢让他们全睡着,便道:“少爷,如今正是寒气最重的时候,要不你们唱歌祛一祛寒气?”
    白善眼睛迷蒙的问道:“唱歌还能祛寒?”
    他看向满宝,满宝打着哈欠点头道:“按理来说是可以的。”
    白善懒洋洋的问,“那唱什么歌呢?《无衣》?”
    三丫问,“无衣是什么歌?”
    “《诗经》里面的诗,你们还没学到吗?”满宝问。
    三丫摇头,“我还在学《千字文》。”
    白二郎嫌弃,“可真慢。”
    满宝就看着他道:“你自己都学了两年呢,还说别人,羞也不羞?”
    白二郎被她揭了老底,不高兴,于是拉着四头道:“走,我们就唱无衣。”
    于是路上就传来了他们的嚎叫声,主要是白二郎的,“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后头正走路说话的小钱氏吓了一跳,听了好一会儿才听出他们好像是在唱歌,便道:“这唱的是什么呀,大晚上的可真吓人。”
    满宝和白善也跟着唱,唱完无衣,唱蒹葭,再唱终南和晨风,反正把秦风唱了个遍,然后他们就回到村子里了。
    三个孩子的父母从后头追上来,把他们熟睡的儿子从车上抱下来,和白善等人连连道谢后离开。
    满宝也跳下了马车,和白善白二郎大吉挥手告别,然后高高兴兴的回家去。
    大吉将自家少爷和堂少爷送回家。
    村子里的人早睡了,白家的人自然也熟睡了,白善没有去看祖母和母亲,直接回自己的屋子,让下人打了热水来洗漱,然后便睡下了。
    大吉等他的灯灭了,这才往主院去。
    老夫人年纪大了,一有点儿动静就醒来,此时她院里的灯也亮着,大吉才在院子外站了一会儿,刘麽麽领他进去。
    老夫人披了衣服坐在软塌上喝水,看见他进来便问道:“是出什么事了?”
    不然他也不会来这里。
    大吉跪下,将杨县令看着满宝的长命锁出神的事说了。
    老夫人微怔,问道:“她的长命锁有什么不对吗?”
    “小的不知,听说是她父母给她留下的。”
    老夫人就蹙眉想了想,“可惜周家从不提及周银之妻,我们只知道她的姓氏,查不出她的来历,不然就能知道更多一些了。”
    “杨县令那里……”
    老夫人浅笑道:“不必忧心,杨县令年纪轻,来的又晚,满宝的身世不会有人提及的,他查不出什么来。”
    “而且,就是查出来了也不必很害怕,”老夫人道:“杨氏,再怎么样,也不会站在益州王那边。”
    大吉就松了一口气,起身行礼后恭敬的退下。
    而此时,总算是将城内赏玩花灯的百姓们都送走,抓了一起拐卖儿童的犯人,又处理了一起因为醉酒胡话引起的大型斗殴事件,杨县令将公文都撂下,总算是能歇一口气了。
    杨县令往后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贴身伺候他的小厮轻手轻脚的进来,帮他松了头发按头。
    杨县令感觉脑子没那么僵了,想起了什么,挥了挥手让他退后,摊开一张宣纸。
    小厮一见便知道他是要作画,连忙帮忙研墨。
    半个时辰后,一个长命锁跃然纸上,小厮看了赞道:“少爷您画得真好看。”
    杨县令笑着放下笔,问道:“好看?”
    “好看在哪儿?”
    “这祥云纹设计得精巧,我看着倒像是字,却又不太像,反正这云纹好看,不过一般的银匠只怕做不出来,少爷要打长命锁吗?”
    “这的确是字,这祥云纹既是祥云,也是字,是一个寿字,而且两面的祥云纹还是不同字体的寿字,”杨县令道:“我认得这样的长命锁,我记得五皇子周岁的时候,家里就托人做了一个长命锁,那锁上的祥云纹与这个差不多,听说是重金请了一个很有名的银匠打的。”
    杨县令若有所思道:“周家世代贫农,也就这几年日子才好过些,十二年前是怎么打得这么一个长命锁的?”
    小厮“啊?”了一声,一脸的迷茫。
    杨县令看了他一眼,等纸上的长命锁都干了,便收起来,问道:“你说,那周满会不会不是周家的孩子?”
    “满小姐吗?”小厮皱着眉想了想,迟疑道:“不会吧,看满小姐和周四郎长得挺像的,那双眼睛就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除了眼睛,鼻子也有些像,都很高挺,若不是亲生的,难道周四郎也是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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