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5章 请教
    杨县令:……捡一个也就算了,怎么可能捡两个孩子?
    不过他这么一说,杨县令还真想起来了,虽然老周头现在很老了,但以杨县令的目力来看,他和满宝还真有点儿像。
    “那是他们家的亲戚?”杨县令问:“他们家是不是有什么特别有钱有势的亲戚在外?”
    大宅门里出来,从小见惯了各种阴谋斗争,且受各种话本荼毒的杨县令瞬间想到了各种情况,但很快,他自己就一一否决了。
    作为本县的县令,虽然他不太想查自己小朋友的家世,奈何他们家出了一个新麦种呢?
    所以他有借调阅户籍的便利查过老周家的,他们家往上数五代,都没有拿得出手的富贵亲戚。
    那就只有……
    “难道他们家曾经打家劫舍,或是偷盗过?”杨县令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道:“总不可能是捡的吧,真是捡的,也应该卖了换钱,而不是这么宝贝的给自家闺女带着呀。”
    小厮:……
    他默默的退出去给杨县令倒水,不过杨县令倒自己摇了摇头,又否定了这几个猜测,挥手道:“算了,明儿再说,去收拾收拾,爷我要睡了。”
    第二天杨县令便提前开衙去翻找户籍资料去了,满衙门的人还在休假呢,只有门口守门的老吏在。
    听着资料房里的声响,老吏挪了挪屁股,让后背晒到更多的太阳,嘀咕道:“还是不成家好呀,想来衙门就能来衙门,也没人念叨。”
    杨县令将七里村的户籍都翻了一遍也没看出什么不对来,他忍不住摸了摸了下巴,把老周家的户籍又重新看了一遍,然后目光落在了周银的名字上。
    此时上面周银的状态是亡,而且是前年登记的亡故,可人却是早几年前就死了。
    杨县令算了算他死的日期和地点,发现也都对不上。
    杨县令想了想,叫来随从,“去把来春叫来,我记着前年就是他去七里村报丧的吧?”
    “是。”
    杨县令之所以记得这件事还是因为满宝呢,她曾和他提过一句,去她家报丧的人吃了她家一只鸡,最后还拎走了一只鸡。
    于是来春就被从出外差的衙役调到了衙内做些苦力了。
    出外勤,不仅有外快,升迁的机会也更大些,在衙内做苦力,基本上就一辈子是苦力了。
    来春一家住的地方也离县衙不远,昨晚上游街,现在还没起呢,所以一听说县太爷叫,他脸都没洗,直接就跑来了。
    随从一脸嫌弃的把他带到杨县令跟前,杨县令微微皱了皱眉,然后便笑着让他坐下,问道:“前年你去过一次七里村,给一户姓周的人家报过丧?”
    来春并不知道他当初被降职是因为满宝告状,所以想了许久才想起来,点头道:“是。”
    “那本县问你,你可验明了真身,报来的这周银的确是七里村的周银吗?”
    来春直觉不好,他颤声道:“是,是吧,这报来的文书上不是写了吗,就是七里村周银。”
    “丧报上没写,写的是绵州周银,绵州这么大,你怎么知道他就是罗江县七里村的周银?”
    开春噎住,半响才道:“周,周家也是这么说的,这就是他们家的人。”
    “哦?周家说这是他们家人?”
    “是是是,就是周家说的,当时我一报周银的名字,他们就说是他们家的,拿回去的衣裳他们也说是他们家的,听说还拿去当衣冠冢了呢。”
    杨县令挑了挑眉,问道,“那本县问你,这周银自从卖身后回过家乡几次?”
    “一次也没有,”来春也不是什么事都记不住的,当时他跟着周家几兄弟东扯西扯,也是聊过的,这会儿记忆复苏,总算是想起来些,“他们家说,人自从卖身走后就再没回来过。”
    杨县令脸上的笑容就落了下来,问道:“既然人从来没回来过,他们是怎么一看到衣服就把人认出来的?”
    来春额头上的冷汗刷的一下就落下了。
    杨县令一看就知道他在浑水摸鱼,恐怕都未曾仔细查过,只因为七里村有个叫周银的,便直接把丧报送过去了。
    杨县令“啪”的一下合上了周银的籍书,脸色沉郁了一下才挥手道:“退下吧。”
    来春跌跌撞撞的倒退到门外,一转身跑了。
    杨县令盯着老周家的户籍看了看,还是没看出什么不对来,想了想,他便提笔给唐县令写信。
    杨县令告诉唐县令,过不了几天他就要启程回京成亲了,有没有需要帮忙捎带回去的东西?
    可以免费帮忙捎带。
    问候了一把后,杨县令顺势提了一下自己的疑问,想了想,他将周金周银兄弟俩的籍书抄了一份送去。
    不过杨县令并没有告诉唐县令,那长命锁的主人叫周满,只说了一个贫户出身的小姑娘。
    杨县令将信写好封起来,交给下人道:“即刻送去益州城给唐鹤。”
    “是。”
    而此时,疯玩了一晚上的满宝几个才睡饱,从床上爬了起来,连着早饭午饭一起吃了。
    “明天我们就要去益州城了。”满宝一边吃着热乎乎的面条,一边仰着脑袋看她大嫂。
    小钱氏笑道:“给你的坛子菜早就装好了,还有家里晒的咸菜也给你装了不少,都给你四哥六哥收着了。”
    满宝高兴的应下。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便从七里村出发,先去县城接了庄先生,然后便出发往益州城去。
    因为要赶在天黑之前入城,所以马车飞跑,也就中午歇了一下脚,让马休息休息,他们都没敢多坐,毕竟,现在天黑得还挺快。
    一匹快马与他们错身而过,他们并不知道,这匹快马是杨县令的人,他带回了唐县令的手书。
    虽然驿站也能往京城带东西,但贵重的东西还是不敢随便乱寄的,所以唐县令还真有东西让杨县令带回去。
    不过这得慢慢收拾,东西可以稍慢一点儿送到罗江县,信却可以先行一步。
    唐县令教他道:“周金与周银兄弟感情如何?若情深,收到丧报可有往事发地收尸?或与过往客商打探过?若无,须查。”
    第786章 查问
    唐县令还教他,“小村小镇,没什么事是能瞒得过当地里长的,你可与里长问一问,若还问不出,在村子里找个胆小怕事又穷困的村民,随便以什么理由把人抓了,吓唬一番也就问出来了。”
    “审案也要取些技巧,抓了人,不要循序渐进的问,就问你最想知道,且认定对方一定知道的一个问题,哪怕不能从他嘴里得到答案,也该从他脸上,眼里知道答案。”
    唐县令知道他这个同窗兼好友对刑名不太熟,而罗江县又是小县,恐怕三年都未必会出一次人命案,指望他这三年的县令生活积累下多的刑案经验是不可能的。
    所以唐县令在信中问道:“怎么,你们县还有偷盗大案或劫案发生吗?要不要我往你们县去公干几天,助一助你?”
    杨县令直接将这一问丢在一旁,开始思索起来。
    他想着他还有好几天才出门,还有的是时间,便让人把七里村的里长给叫了来。
    不到半个时辰,杨县令便把里长送出门去,他目送里长走远,小厮万田也跟着站在后头。
    等人都走没影了,万田见少爷还是一动不动的样子,便问道:“少爷,我们不回去吗?里长看着是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吗?”杨县令垂下眼眸思索许久,才喃喃道:“可我总觉着他在骗我。”
    万田挠了挠脑袋,“里长一直很恭敬,少爷问什么答什么,哪儿骗您了?”
    杨县令微微一笑,“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对了,以前满宝说过,他们村最穷的一户人家叫什么来着?既懒,又喜欢赌钱的那一个。”
    万田记人的本事一向好,他想了想道:“好像有个诨号叫癞头,他比满小姐还小一辈儿呢。”
    杨县令点了点头,道:“让差役留意着些,他再来县城赌钱,将他拿到这里来。”
    他以为,恐怕得等他从京城回来才能见着人,毕竟七里村距离县城也不是很近,又还是正月里,就算对方好赌钱,也不可能天天上县城来。
    谁知道他吩咐才下去,衙役们到赌坊一条街转了一圈,就把缩着脖子的癞头给捉回来了。
    杨县令差点把口里的茶给喷了,盯着脏兮兮的癞头看了半响后问道:“这才正月十七,你怎么就出门赌钱了?”
    癞头啪叽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县太爷饶命,县太爷饶命啊……”
    杨县令伸手要打断他的话,结果却发现对方只顾着磕头,一点儿也不看他,便又把手收了回来,由着他磕。
    癞头啪啪的磕头,磕了半天,额头又痛,头也晕,见上面坐着的人一直没声,这才停了悄悄的抬起头来看过去。
    杨县令冲他微微一笑,问道:“能好好说话了吗?”
    癞头连连点头,颤着声音道:“大人要问什么,小的一定都老实回答。”
    杨县令就问,“那你先与本县说一说,怎么大正月的就出来赌钱了?”
    癞头小声道:“小的在家也没事做,就想着出来挣一点儿家用……”
    “靠赌钱挣家用吗?”杨县令嗤笑道:“那你挣着了吗?”
    癞头涨红了脸,低下头去摇头。
    杨县令问,“赌钱的钱哪儿来的?”
    “过年了,家里还有些积存……”在杨县令越来越冷的目光中,癞头渐渐没声了。
    杨县令想起那天晚上满宝和白善白二郎说的话,沉吟起来,不知道他全县禁赌会怎样。
    大晋并不禁赌,斗鸡,骰子,甚至还有拿活人相斗的,只要赌场有衙门给的文书,它就是合法的。
    想要全国禁赌是不可能的,他一个小小县令还做不到这一点儿,恐怕就是两位相爷合在一起都做不到。
    可要在罗江县中禁赌,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作为一地父母官,他是有权增加这些条规的。
    杨县令看着癞头沉吟起来。
    癞头见县太爷许久不说话,忍不住两股战战,他战战兢兢的磕头道:“大人,小的知道错了,以,以后再也不敢了。”
    杨县令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后道:“哦?那本官现在就试一试,我问你一些问题,你要是据实回答了,我就姑且信你一回。”
    癞头连连点头,一双眼渴望的看着杨县令。
    杨县令敛了笑容,身体微微前倾,眼睛紧紧地盯着他问,“本官问你,周银是不是回过七里村?”
    癞头突然听到周银的名字,脸上吓得血色都没有了,半响才结结巴巴的反问,“周,周银?”
    “你不认得周银?他不是你的邻居吗?”
    癞头不由自主的咽了一下口水,额头冷汗直冒,杨县令便一拍桌子,喝问:“还不快说!”
    癞头吓得一个激灵,整个人都趴到了地上,眼泪鼻涕一起流,摇头道:“小的不知道啊,我,我没见过他,我没见过他……”
    他这样,说没见过,就是门口老眼昏花守大门的老吏都不信,何况杨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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