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们已经先出殿去了,不论心里什么想法,至少路过周满身边时都冲她点了点头。
    小官们则大多只回头看了一眼便转身出殿去了,没办法,周满他们跪得比较前面,他们想路过她身边都不行。
    杨和书和唐鹤本想上前的,但见前面太子还在坐着,想了想便和看过来的周满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太子这才起身出殿,走过俩人身边时,他微微抬了抬下巴,对赶上来的吴公公道:“帮萧院正把东西抱着吧。”
    吴公公连忙去抱地上放着的资料。
    萧院正苦笑,抬手道:“让殿下看了笑话。”
    太子笑了笑道:“一份折子里孤占了三分之二,孤看什么笑话?”
    说罢抬脚便走。
    满宝关切的看着萧院正,萧院正警告的瞥了她一眼,这才和她一起往外走,不过他走得有些慢。
    但太子走得很快,吴公公便不由有些焦急,跟着太子也不是,跟着萧院正也不是。
    满宝便对吴公公使了一个眼色,吴公公松了一口气,连忙抱着东西去追太子,满宝和萧院正俩人便落在了后面。
    第1712章 赞赏
    等太子转过拐角,萧院正走得更慢了,直接伸手捂住后腰。
    满宝看得惊奇不已,“您不是紧张的手软脚软,是伤到腰了?”
    “还不是因为你,太子和大人们都还跪着呢,你起身干什么?劲儿还那么大,为了拦你,我不小心扭了一下。”
    满宝立即放下东西就要帮他按,萧院正左右看了看,见没人,便趴在栏杆上给她按,嘶嘶两声道:“就是用力不对抽筋了,倒不十分严重,你按一按,对,就这个位置,用点儿力……”
    满宝一边按一边问,“我看王绩的确气得不轻,院正,我们要不要派个太医去他家?”
    萧院正觉得这孩子操心真多,道:“派太医过去,他没病也要气出病来了,到时候更说不清了。他要是不舒服,自会去请大夫的。”
    满宝却想了想道:“可我怕他不请大夫呀。”
    她道:“我们虽然是做臣子的,的确要跟王绩这样的恶人势不两立,但我们也是大夫,既然知道他生病了,反正他又不是给不起诊费,就让人去看看他,将人治好来呗。”
    萧院正听明白了一些,惊奇的回头过来看她,见她一脸认真,便好奇的问,“你不恨王绩?”
    满宝莫名其妙:“我恨他做什么?”
    “他弹劾你……”
    “我也弹劾他了呀,”满宝不在意的道:“做官儿嘛,遇见看不惯的事儿不就是要弹劾吗?不过我的确不喜欢他就是了,觉得他太过心胸狭隘,又重私利,不过那是他为人的问题,我已说了他不适合当官儿,表明了自己态度了。”
    萧院正:“……所以你跟人吵成那样竟是不恨人?”
    满宝疑惑,“我为什么要恨他?吵架无好话,也是他先攻击的我,不然那些话我也就在心里想一想,可不会说出来,你如此辱骂我,我自然是要回击的,而且他是真的不适合当官,再在御史这个位置上不过尸禄素餐,而且还不知道要害去多少人呢。”
    萧院正无奈:“……他都要因为你丢官了,结果你竟不恨他,但我想,他一定恨死了你。”
    满宝便叹气道:“那难过的也是他。怒伤肝,悲伤肺,恐伤肾……”
    说到这里,满宝便看向萧院正,自以为隐晦的安慰道:“萧院正,您腰不太好,以后遇到这种事儿别太怕,实在不行我们不受这个气,辞官归去就是。我们有本事在身,还怕闯荡不了天下吗?”
    萧院正怒,“胡说,谁说我肾不好的?”
    满宝给他按着腰没说话。
    萧院正想说话,却又怕自己越说越错,只能憋住气不说话,好一会儿腰上缓过来了,他就拍掉周满的手道:“好了。”
    满宝见他卸磨杀驴,却也只能叹息一声,她将资料又抱了起来,跟着萧院正回崇文馆。
    走到一半,萧院正道:“你要实在担心,一会儿见到郑太医让济世堂的大夫跑一趟就是了。”
    满宝也正计划着是不是让丁大夫去王家转一转,只是她到底没有当官的经验,怕自己犯了忌讳。
    见萧院正如此说,满宝便放下心来,高兴的道:“我就知道萧院正和我一样医者仁心。”
    萧院正见她万事不愁,无忧无虑的样子便也忍不住一笑,微微摇头道:“谁像你似的这么厚脸皮的自夸?”
    萧院正叹息的回到崇文馆,却没有久留,而是将桌上大部分资料都带回了太医院,刘太医跟在他后面忙碌,“这些东西为何不能放在崇文馆了?”
    萧院正叹气道:“先不说王家故旧遍布朝野,就说这一次,我们太医院已经被迫划在了太子那一边,东西就不好再放在崇文馆了,还是放在太医院安全一些。”
    “太医署本来就是东宫主持的,我们和太子殿下走得近些不也在情理之中吗?”
    萧院正微微摇头道:“我们觉得是在情理之中,但朝中的其他人未必这样看。所以该做的事儿还是要做的,不管外人怎么看,至少在陛下那里不能落下此印象。”
    刘太医明白了,他们是太医,只能听从于皇帝。
    刘太医想了想后道:“我们还罢,周太医那里……”
    想到周满,萧院正微微摇头,又是钦羡,又有点儿欣慰的道:“那孩子可比我们太医院里所有人加起来都强,她的心性、才气……放心吧,她将来会走得比我们所有人都远的。”
    周满刚到太医院的时候萧院正对她还是有些疏离和戒备的,毕竟对方年纪太小,又是女孩儿,可几个月的相处下来,就是人老成精的萧院正也不得不承认,她还有颗赤子之心,在医学上又极有天赋,“她和我们不一样,我们读书识字是从《本草》开始的,她却是和士人一样从《千字文》开始,学过了《大学》《中庸》这些经史子集,在见识上,她就远胜于我们。”
    萧院正怎么也忘不了她站在案前给他们罗列了一个数据表明太医署存在的重要性。
    她仅仅是从济世堂打听便算出,一个下县最多只有五个大夫,其中还包括乡下的赤脚大夫和游方郎中;一个中县最多不超过十个大夫,而上县多些,但以益州城为例,也不过二十个大夫而已。
    而一个县有多少人?
    大晋很缺大夫,只是他们以前从没想过这些而已,更没有去算过创办医署后需要种植的药田数量,为此能养活的药农……
    但她一项一项,一条一条全都算得清清楚楚。
    简直和户部那些大人一模一样。
    可她只有十四岁,她的人生还很长,她可以做许多许多的事情。
    再想到她今早敢站在百官之中和王绩争吵,还能不落下风,萧院正还担心她什么呢?
    该担心的是他自己好不好?
    她将来必能走得很远很远。
    老唐大人也是这么认为的,他也毫不吝惜自己对周满的夸赞,直接和魏知道:“魏大人的眼光总算是好了一回。”
    前不久,御史台刚揪出了一个贪官,那个官员是魏知八年前推举过的。
    皇帝为此当场说过魏知眼光不好。
    魏知:……
    他运了运气后道:“还有一个呢,等白善出仕,你会再夸我一次的。”
    老唐大人便笑着摇了摇头。
    第1713章 担心
    唐大人和杨大人那里气氛则要活泼一些,唐鹤一边要往宫门去,一边还要和杨和书说话,他压不住笑容道:“她倒是机灵,知道以退为进。”
    杨和书微微点头,道:“王绩梁飞几人这次怕是逃不过,最好的结果也是罢官。”
    唐鹤便转了转眼珠子道:“我记得梁飞是在刑部。”
    杨和书直接道:“你别想了,你刚当上的长安县县令,三年内是不可能变的。”
    唐鹤就很惋惜,“昨儿大街那边又有人打架了,大案子不多,尽是些权贵子弟打架斗殴狗屁倒灶的事儿,还比不上在益州当县令来得自在呢。”
    杨和书笑了笑,总比他在户部和东宫间行走要来得容易些。
    唐鹤也觉得他略比杨和书幸运一点儿,想到了什么,笑道:“我看她今后也要上大朝会了。”
    “一个月就两次,上就上吧。”
    满宝刚回到崇文馆坐下没多久就被叫到了孔祭酒面前,孔祭酒道:“郭詹事说,从今以后朝中的大朝会你都要列席了。”
    满宝有点儿紧张,“我以后也要辰时到大殿了吗?”
    “不错,”孔祭酒本来是不操心这种小事的,但想到她有迟到的先例,而且她年纪还小,正是瞌睡的时候,于是道:“所以为了进殿不慌忙,一般官员会在卯正前后入宫排队的。”
    满宝算了算时间,心中犯苦,“大朝会是一月两次吧?”
    “惯例如此,但也有例外的时候,”孔祭酒不在意的挥手道:“到时候吏部自然会通知下来的,行了,你下去吧。”
    满宝转身离开,正好要吃午饭了,她就忍不住和白善几人道,“以后进宫要是碰到大朝会,你们得帮我拿东西。”
    白善表示没问题,好奇的问起来,“你今天在朝上怎么骂王绩了?好多同窗都背着我们悄悄的说话,一看到我们上去就躲开。”
    白二郎下结论道:“他们一定没说你好话,只有说坏话的时候才会背着人。”
    满宝才不管呢,道:“反正萧院正夸我了,太子也没说我做错了,我听着,陛下也挺喜欢我的,所以我应该是全面赢了,既然赢了,我才不管别人说我什么呢。”
    不过等吃过饭休息了,一行人转到白善的房间里吃茶吃点心的时候,她还是将今天大朝会上的事儿绘声绘色的说了一遍。
    几人听得津津有味,白二郎眼睛发亮道:“这不比我们当初告御状差多少了,应该写下来。”
    满宝道:“写下来做什么?”
    “反正先写下来,你不知道,向大哥的传记写完以后我就不动笔了,那些书铺的老板逮着空儿就给我送信,让我快些想新的故事,不行就再用向大哥编一个故事。”
    “向大哥脾气好,但我们也不能总逮着他写吧,上次他出门被两个人拦住,非得请他吃饭喝酒,吓得他第二天就和周四哥出门去了。”
    殷或道:“我也许久不见向大哥了。”
    刘焕道:“上次我们一块儿吃饭都是上个月的事情了,还挺想他的。”
    满宝和白善:……
    满宝连忙转开话题,和白二郎道:“你要写也可以,不过可得把我写得好一点儿。”
    白二郎拍着胸脯道:“我你还不放心吗?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写得很好的。”
    他们无忧无虑,朝中却是风起云涌起来。
    御史台和吏部一起出手,不仅要查王绩等几人这些年的考核功绩,还往更深处查去。
    比如和其他官员的来往,收入与支出等各种事情,这些事情虽繁琐却最能看清楚实质。
    他们是谁的人,只要往深处查去,大多都隐藏不住。
    以前太子早就疑惑,王绩等人没少针对他,他一开始以为他就和魏知一样,是块又臭又硬的石头。
    后来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找茬儿多了,他慢慢就琢磨出味儿来了,还以为他是老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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