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手脚皆不能动,袁谟只能用舌尖顶了顶有些疼痛的脸颊。

    半晌后才再次开口道:“当初在下亦不愿做小郡主的教习,是长公主下了聘书硬逼着在下入府的。”

    长公主一挑眉:“不管是自愿的还是被逼的,接了聘书你就是悦儿的老师。

    虽然你的教学内容本公主并不认同,但效果却出乎预料地好。

    悦儿自小执拗,对琴棋书画从来都不感兴趣。

    为此本公主不知耗费了多少心思,可惜不管是谁做教习,悦儿都不愿意学,甚至连字都不愿意好好写。

    可自从你入府做了教习,悦儿就变得懂事很多。

    书也肯念了,字也比从前好了很多。

    比起这些,更让本公主欣慰的是她竟愿意和人交往,不再像从前那样……

    总之,这些都是你的功劳。”

    袁谟有些想笑。

    长公主殿下说的这些是真心话么?

    他不知道慕悦儿从前在江南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但他很清楚,从初次见面到如今,慕悦儿分明一直就是那个样子,哪里改变了?

    而且除了排卦,他真没觉得自己教会了慕悦儿什么。

    她的字体依旧是圆胖体,念书照样是念三句丢两句,下棋永远只会耍赖,弹琴每次都能把她自己弹睡着。

    闲暇时就爱琢磨好吃的。

    只要有一盘甜点心,一双圆滚滚的眼睛就会眯成两条缝,越发像个年画里可爱的大脑袋娃娃。

    想到这里袁谟的呼吸一顿。

    什么时候自己对慕悦儿的了解竟已经如此细致了。

    莫非这便是情根深种?

    可她分明还是个小孩子……

    广元长公主见他眼神有些迷离,冷声道:“袁公子对本公主的话有异议?”

    袁谟敛住心神,淡笑道:“在下是个非常简单的人,殿下有话不妨直言,没必要说这些客套话。”

    长公主道:“本公主说的是真心话,既然公子不爱听,那……”

    柴房外传来了一阵喧闹,打断了长公主的话。

    好半天没说话的慕驸马厉声喝道:“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不要来打扰么!”

    门外很快有人回话:“回驸马爷,是……是小郡主来了……”

    慕驸马怒不可遏,走过去一把将柴房门拉开:“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刚骂了一句,他就骂不出来了。

    因为站在不远处的小姑娘,雪白的小手里捏着一根簪子抵在同样雪白的小脖子上。

    “父亲,你们把袁谟怎么了?”平日里甜美软糯的声音里竟带了一丝凌冽。

    对于唯一的女儿,慕驸马自是十分疼爱的。

    此时见她白嫩的脖子上竟多了一抹红,慕驸马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了。

    “悦儿快把那玩意儿扔了!”

    慕悦儿却根本不接他的话,提高声音道:“娘,我可以进来么?”

    柴房里的两个人情绪都有些不对。

    他们都知道慕悦儿的小脾气一上来,从来不会去管什么后果。

    广元长公主给袁谟使了个眼色:“待会儿你别在悦儿面前瞎说!”

    袁谟略挣扎了一下,低下头冲捆在身上的麻绳努了努嘴:“殿下是不是先给我松个绑?万一被悦儿……”

    长公主冷哼一声,一把扯开了绳结。

    袁谟拾起麻绳扔到了柴房角落。

    只听外面慕悦儿的声音更加急切了。

    袁谟道:“殿下,您应该感到欣慰。”

    “我的宝贝女儿为了一个什么都不是的臭小子逼迫我至此,我还欣慰?”

    “至少在这样的情形下,她依旧是尊重您的,并没有硬闯。”

    长公主心里略微舒坦了些:“果然是靠耍嘴皮子混饭吃的假道士!”

    说罢她扬声道:“悦儿进来吧。”

    一道圆滚滚的身影很快便出现在了柴房中。

    慕悦儿一看袁谟好端端地站在那里和娘说话。

    除了发髻和衣衫略有些凌乱,浑身上下并无不妥。

    她的小手一松,簪子咣当一声滑落在地上。

    “大脑袋——”

    她带着哭腔唤了一声,直接一脑袋扎进了袁谟怀里,抱着他的腰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袁谟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被她哭碎了。

    直到现在,他也没法儿把这小女娃娃当女人看。

    可他的心告诉他,这辈子除了怀中这个和他一样长了一个大脑袋的女娃娃,他大约不会再生出娶妻的念头了。

    长公主一阵心酸。

    她豁出命才保住的女儿,居然看都不看她一眼就一头扎进了这臭小子的怀里。

    简直太不像话!

    她伸手一把捏住慕悦儿的小胳膊,直接把她从袁谟的怀中扯了出来。

    “悦儿!你已经是大姑娘了,怎的这般不懂得矜持!”

    慕悦儿抬起哭花了的圆脸:“大脑袋究竟做错了什么,你们要这么对他?!”

    听她在长公主面前一口一个“大脑袋”,袁谟真想给她跪了。

    方才在柴房外面不是还叫自己名字叫得挺溜的么,怎的立刻又恢复原样了?

    长公主冷声道:“慕悦儿,你说话要讲良心!袁谟不是好端端地站在这里,我们怎么对他了?”

    慕悦儿吸了吸鼻子:“我不是小孩子了,娘不要像从前那般糊弄我。

    大脑袋的衣衫一看就有被捆过的痕迹,肯定是我进来之前您才给他松绑的!”

    袁谟和长公主面面相觑,这孩子啥时候变得这么精明了?

    见长公主不说话,慕悦儿从她手中挣脱出来:“绳子肯定就在这柴房里,看我把它找出来,您还有什么话说!”

    袁谟又想给这小姑奶奶跪了。

    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么,和那个人精司徒六姑娘相处日久,就连这个小迷糊也变得精明能干了。

    他赶紧拉住慕悦儿:“小郡主莫要胡闹了,殿下真没有把我怎么样,就是简单问了几句话。”

    “是么?”慕悦儿看着长公主。

    长公主看着她脖子上的血痕,真是拿这个宝贝疙瘩没办法。

    她温声道:“从小到大,娘什么时候没有顺着你的意思,你想要什么娘没有给你?

    可你也要体谅一下娘的心情。

    这里是京城,似你这般的贵女,必须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慕悦儿道:“您要我做什么都行,但我要让大脑袋做我的郡马,否则我一辈子都不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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