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照片上看,与其说是年轻女子的头颅失踪,不如说是锁骨以上的位置失踪。

    沈灵雨一向有些害怕看到这种场景,蜷在沙发上往里窝了窝,照片里那平滑的斩断痕迹很好的说明了,凶手不是一般人。

    许砚问胖警官:“死者都是什么人?”

    胖警官喝了口水,娓娓道来。

    第一个被发现的死者,是个外来务工的姑娘,朴实淳厚,今年二十岁,于本月一号被发现失踪。但其实在那之前三个月的时间,她就从原本工作的厂子辞了职,然后不知所踪。一开始她的家人接到过她的电话,自称是找到了赚钱多的工作,声音很高兴的样子。姑娘甚至还给家里打了一笔钱,供给弟弟上大学。

    两个月前她的家人打电话给她报喜,告诉她弟弟考上了大学,结果联系不上她。最初,家里人以为她工作忙没听到手机响,让弟弟在qq上给她发了条消息,就把这件事放下了。

    这个月初,姑娘的弟弟趁着十一假期,来到这边找姐姐玩儿。来到这边才想到自己不知道姐姐住在哪里,也打不通姐姐的电话,钱包还被人偷了。饿了两天晕倒在街上,被路过的警察带回到警局,醒来后说了姐姐的名字和大概的工作单位,警察一路查下去,才发现这个姑娘失踪了。一周前,姑娘的尸体在城郊森林里被发现。

    第二个是个初三学生,在寄宿学校念书,自卑内向成绩中等,十一假期后没有按时返回学校。学校联系家长,家长却道,孩子说学校给他们补习冲刺中考,并没有回到家里。于是家人报案,声称孩子失踪,直到三天前几只狗从土里把人刨了出来。

    第三个女人二十八岁,是个白领,家人在外地,在生活中没有什么朋友,在公司里也没有什么存在感。三天前从公司办离职手续,一天前因为楼下发型天花板渗血,这个白领被房东和警察发现死在了公寓客厅地板上。

    胖警官把三个受害者生前的照片整齐码在桌子上,三个受害者的长相各不相同,职业年龄也不相近,实在不好判断,凶手是怎么瞄上她们的。

    不过……

    “虽然长相风格不同,”沈灵雨道,“但是,这些照片里的她们,给人感觉是很相近的。”

    这三个受害者,供弟弟上学的打工妹肢体明显想要回避镜头,笑容放不开;初中生额前两鬓的头发和脸上的大黑框眼镜,让人看不清她的五官;白领不是低头就是捂嘴,在一群同事中显得格格不入。

    胖警官道:“我们也发现了这一点,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受害者在这座城市里的人际关系,简单到可以忽略不计,连个可以给我们提供线索的人都找不到。”

    许砚思考了一阵,问胖警官:“三个受害者失踪前的照片,有吗?”

    胖警官为难地耸耸肩,双手一摊,说道:“就这些,都是我们好不容易翻出来的,受害者自己手机里的照片,都被滤镜光影和液化闹的估计连她们自己都不认得。”

    “那,她们身边的人,在这之前没有发现她们有什么变化?”

    胖警官弓起背垂下头,原地踏步三四下,复抬头告诉许砚:“她们三个人走起路来都是这样,哪有人会主动停下来,弯下腰去关注她们。”

    想了想,胖警官又说:“不过有一件事值得在意。那个白领,忽然到公司办理了离职手续,当时她整个人透着一种兴奋。虽然是刻意压制着的,还是有人看出了这一点。那个打工妹,她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也不是很开心吗?哎,我们还推测过她们是被骗入了什么传销组织,可传销组织有把人头生生砍断的吗?”

    许砚轻轻摇摇头,转身和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沈灵雨说:“那个余双双不是要请我们吃饭吗?你给她打个电话,约她尽快出来。”

    屋里陷入沉默,除了许砚,所有人脸上都画了个大大的问号。沉吟一阵,胖警官尴尬地对许砚说道:“其实,我也是可以请你吃饭的。”

    许砚转过头,很是莫名其妙地看着胖警官,顿了下,他才给胖警官解释:“我有些事情要找余双双确认一下。”

    一旁的沈灵雨若有所悟地“哦——”了一声,从沙发上跳下来,飞快跑去找到余双双的名片,照着上面的手机号码拨了出去,结果被提示拨打的用户已关机。沈灵雨又对照下面那排座机号码打过去,这一回,电话很快就被接通。

    听筒另一头的声音沈灵雨从未听过,那个听起来大大咧咧中带着点精明的声音问:“你找谁啊?”

    沈灵雨说道:“你好,我找余双双,她在吗?”

    那边声音回她:“余双双好几天之前就把这个摊位转让给我了,因为她被她那个狗屁前男友骚扰,你直接打她手机吧,138开头的那个号码,你有吧?”

    沈灵雨顿了一下,看看手里的名片,道:“有呢。”

    那边呵呵笑道:“那你打给她就好啦,估计这会儿人在家里躺着呢。”

    挂了电话,沈灵雨回头对上大家的视线,没有说话。许砚的眼神告诉她,他已经知道了这两通电话的结果。

    从沈灵雨手里要过那张名片,递给胖警官,许砚说:“余双双,预定下一个受害者,或者,已经成为了受害者。”

    胖警官接过名片,眼角抖了又抖,脸色说不上好看。他也不敢耽搁,赶紧给局里打了个电话,把余双双的个人信息报过去,让同事去查。然后,他也离开了事务所,说要去看看。胖警官的胖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景慕青才回头看向许砚,问:“你看出了什么?”

    许砚回他:“我想起了一桩旧事,想找余双双确认一下,不过现在人联系不上,判断正确与否,也就无从谈起了。”

    景慕青想了想,还是没什么头绪,接着问:“什么旧事,我没有经历过,想不到啊。”

    许砚否定了景慕青的话,道:“当时你也在。苏家,花园,无头女尸。”

    经他这么一提醒,景慕青立马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与他相反,沈灵雨本来觉得自己猜出了点什么,这会儿被许砚的三个关键词闹的,忽然又觉得其实自己什么都没猜到。“你们说的什么啊?”

    许砚用下巴点点景慕青,道:“小青,你给说说。”

    景慕青摘了眼镜擦擦镜片,对沈灵雨说:“简短洁说,就是一姓苏的大户人家,有一天早上发现自家花园假山旁边躺了具无头的女尸。查了一圈,发现自己家里的人没有丢的,经一佣人提醒,这女子身上的衣物像是另一家——周家佣人的。派人去问,周家那佣人昨晚果然没有回家。

    这事儿闹得很大,周家说苏家人谋杀,找来懂行的第三方,发现这个死掉佣人的伤口带着丝许没散开的鬼气。查下去,发现佣人和苏家一个男人有私情。这个佣人原本长相很不好看,后来忽然变得漂亮起来。死掉当晚其实苏家那个男人也在,他亲眼看见有个无头的鬼物把周家佣人的头砍下来,然后带走了。”

    “至于那个无头鬼,”景慕青一摊手,“再也没出现过,没抓到,只听说是也出现在了别的地方。那个目睹无头鬼杀人的苏家男人,招过供就疯掉了,一直疯到死。”

    沈灵雨听得脖子生疼,问景慕青:“你说的苏家的事儿,到现在有多久了?”

    伶牙俐齿的景慕青忽然犯了难,转着眼睛想了又想,最后无奈道:“我忘了,许砚你记得吗?”

    许砚摇摇头:“我也忘了。”

    沈灵雨:“……”

    一下午事务所里都没来什么人,沈灵雨坐在读书区椅子上写老师布置的小论文作业,灰叔躺在会客区沙发上睡觉,不轻不重的呼噜声很有催眠效果。沈灵雨听在耳朵里,写着写着,就忍不住趴在桌子上睡过去了。

    直到许砚的手指在她胳膊上轻轻推了推,她才睡眼惺忪地在椅子上坐直。

    许砚说:“胖警官在余双双家里发现了一个女人,说是变化太大,看不出是不是之前的余双双,让我们去看看。”

    天已经擦黑,睡在沙发上的灰叔已经不打呼噜,只是半张着嘴对着天。沈灵雨爬起来,穿了件外套,和许砚出了门。

    好巧的,车载里又是那个频率,又是那个节目和强行搞笑的主持人,如果这个主持人是凭借实力拿到主持这个节目的资格的,沈灵雨愿意把车载拖出来吃掉。

    倚在靠背上,沈灵雨偶尔侧过头偷偷看一眼许砚在方向盘上的手,和他堪称一绝的侧脸,每看一次心情就好上一分。她的笑靥藏在右侧后视镜里,小白牙在灯影下闪着光。

    好歹熬过主持人的絮絮叨叨和强行情怀,节目里放起了周杰伦的《简单爱》。

    很好,很应景——沈灵雨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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