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求死心切,又故意用了手段,让他们提前发现猫腻,等他们真的找到人了,大喜过望下,谁还会在意他的死活,既然他的死活不在意了,让他自生自灭,那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可是,他设计的又是那么巧妙。
    等那人真正的死了后,他们才会发现真正失踪的是下落全无的那五个人。
    依着他的心机跟筹划,他们肯定找不到那些人。
    如此一来,岂不是相当于他营救不利,间接导致人死?
    是了是了,他一定是这么想的。
    完了完了,他的前途才是完全毁了!
    短短时间内,把来龙去脉全都想清楚明白的县太爷,浑身战栗不止,都以为那是个悍匪,没什么聪明才智,可谁能想象到,他会设计出这么恶毒的法子。
    哪里是他们斩断了这个匪徒的后路,分明,分明是他砍断了自己的后路啊。
    这人不能死,他现在还不能死!
    “来人,来人啊!”
    他张张嘴,叫出了声儿,可是因为受惊过度,声音竟然比蚊子还要小。
    后来还是他把茶杯摔在地上闹出不小的响动,这才引来了下人。
    分明还没到寒冬,他却觉得像是掉进了冰窖一般,从脚丫到头顶,都被一股刺冷所侵染,他指着外面,“快,快去打听下那个带走人的小大夫。
    去,去看看她到底把人救活了没,快,快去!”
    他上下牙不停地叩叩作响。
    希望,希望还来得及啊!
    …………
    姚蝉把那个十恶不赦的悍匪带走的事,完全不能往外泄露,一来是害怕引起大众恐慌,二来也怕惊扰到那个悍匪的同伴。
    县太爷派人去打听消息,也只是私下打听,不敢明言。
    可是王家酒楼外,已经被得了信儿,愤怒无比的百姓的,堵的严严实实,加上在清风酒楼掌柜的有心安排下,门口都堆积了不少烂菜叶子,还有臭鸡蛋。
    也不知道他们废了多大的功夫,用了多少手段找到了这么多臭鸡蛋。
    这下别说开门做生意了。
    就连里面的人都没法子出来。
    谁让一出来面对的就是数不清的谩骂跟菜叶子攻击呢。
    这下县太爷派来的人别说进去了,就算敲门也没人回应他。
    外面的状况这么严峻,大家有心瞒着姚蝉,但动静这么大,要说她完全是一无所知,那也摆明是不可能的事。
    还好这些被煽动的百姓们,虽然很愤怒,但没完全丧失理智,没太为难酒楼的下人跟小二,前门不能出,后门那也有人挡着,但像是每日给酒楼送补给的,送菜的人,他们倒是没过于为难。
    手术进行的很成功。
    从昨天中午做手术到他现在还没完全脱离了危险,足足已经有一日半了。
    月上树梢,叶子被风吹过,哗啦啦作响。
    房门轻轻的出现声响。
    姚蝉蹑手蹑脚的从屋内走出来,捶了下腰,活动着脖子。
    抬头看时,跟天穹上那盏满月打了照面,微风吹啊吹的,乌云遮盖住了明月,她遗憾的低头,视线所及之处,尽是一片灰暗。
    此时姚蝉心中的复杂可想而知,上次她来时,王家酒楼还是灯火辉煌,人声鼎沸。
    短短没几日,就落到如此萧条之状。
    而这一切,说不好听点,都是归功于他。
    她眼眶有点发热。
    屋内那人还没完全脱离鬼门关,姚蝉不敢远走,就在房屋前面的台阶下坐下,抬头看着繁星,看着乌云,看个看的,完全收不回视线。
    这时候,身后传来节奏均匀的脚步声。
    她没扭头,感受着那人拎着灯笼,不急不还的走到她身后。
    来的能是谁呢,不是三叔就是申沛,要不就是吴大哥,反正左右没几个人了。
    来这八成又是想要安慰她吧。
    其实真的不用,都是成年人了,应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的。
    来人坐在了她身侧,骨节分明的手掌,将那个画着兰草的灯笼放在两人中间。
    接着,那人的手掌在她没有设防的时候,从她身后穿过,盖在了她的右侧脑袋,男人的手掌干燥温热,贴在她吹了冷风的右颊上,几乎烫伤了她。
    这种行为有点亲密,有点唐突。
    姚蝉吓得蹦了老高。
    不管是谁,做出这种举动来说,都是已经过线的。
    “你!”她又惊又尴尬。
    但是等她起身后才发现,跟她并排而坐,并且做出那种亲密行为的人,竟是好些日子没见到的邬易!
    他身上穿着白鹤书院发的统一的青蓝色的衣服,白色的圆领宽大飘逸的宽袖,用丝线刺绣的竹子如同主人一般挺拔。
    可能是刚刚她的拒绝动作大了些,扯动了他衣服,露出了穿在里面雪白的里衣。
    乌黑的发用绿色的簪子束着,几丝不听话的碎发从黑发中调皮的蹦了出来。
    清冷如皎玉一般的年轻人,却不拘束姿态,学她刚刚那副模样瘫坐在石阶上,跟那他面前黑乎乎没有热闹之色的楼宇相互对称,愈发显得眉目如画。
    这一刻的他,又像是春池里的水,温暖柔软,又似是森然高山上的雪,灵秀,又带着疏离跟高傲。
    “是你啊!”
    姚蝉后知后觉的发现他是谁后,错愕的眨巴了下眼睛。
    分明没有几日,但因为最近出的事太多,她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这么多些日子,从二叔还没找回来,直到遇到这个特殊的病号,姚蝉一直像跟绳子一样紧绷着,眼下猛不丁的见到他,她心头瞬间弥漫出一种复杂的情绪。
    好像是委屈,又好像是惊讶。
    邬易伸出手,露出手心里托着的一截干树枝,“刚刚从你头发上摘下来的。”
    他好像是在解释。
    姚蝉已经没有了戒备心。
    他们俩人之间的关系是不同的。
    彼此陪伴了许久,对自己而言,邬易他好似是她的主心骨般的存在,在他跟前,自己可以适当的显露出她的不安犹豫跟委屈。
    经历了这么多事,姚蝉鼻子有点酸酸的。
    这次又重新坐了回去,恢复了刚刚的坐姿,不过这次没等他伸手,她就疲倦的靠在了邬易的肩头。
    邬易看着蛰伏在黑暗里的楼宇,嘴角微勾,移动了下身子,好让她靠的更舒服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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