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知道我这些日子做了什么吧?”
    “知道”
    邬易帮她整理了下身后的长发,这几日因为主人没有好好打理,好些地方已经乱成了一团。
    “外面那么多人都扔烂菜叶子给我,我心里有点难受……”
    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这么对待,她几乎每天每日都能感受到那些百姓散发出的恶意,有时候只是稍稍在院子里走动几步,都能听到外面传出的骂声跟指责。
    太艰辛了,太难受了。
    邬易静静的听着,等她说完才嗯了下,“要不,我明天跟外面的人商量一下,让他们换了鸡蛋扔?这样接个篮子,没准还能卖了小挣一笔呢。”
    明明很伤感,很不是滋味的谈话,被他这么一说,不知怎的透着一股搞笑的气息。
    姚蝉破涕为笑。
    但那笑容也是转瞬即逝。
    “我好像是做错了,吴大哥为了帮我,生意也受到了波及,尤其是王家酒楼,我好像不该过来的,人家费了这么多钱才重新开业,但因为我,好像以后都翻不了身了。”
    外面不知道被扔被砸成什么样子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下次该怎么面对人家王家姐弟了。
    姚蝉救人,好像一直都是一意孤行的模样,家里人跟朋友义无反顾的支持她,艰辛她永远是对的,可没人知道她,心底也是有不安跟忐忑的。
    她不怕自己会面对什么,只是担心在任性后,会把帮她的人,拖到泥潭里。
    波及伤害到身边的人,这才是她最不安跟纠结的地方。
    小风吹啊吹的,终于把遮盖住的月亮放出来了,清冷的月光下,俩人静静的靠在一起。
    “姚蝉,你后悔了吗?”
    邬易听她说完,没说旁的,只是这么问了她一句。
    后悔吗?
    这回答有点难,好像是有点不甘心,有点自责懊恼,但是救人,好像她没怎么后悔。
    “他的情况真的很特殊,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浑身骨折,内脏受损,破裂出血,不是我自夸,就算在我们那……”这种环境太容易交心了,她差点就说了在她那个时代,这种病患救活都很难。
    还好及时停口。
    瞥了下邬易,他表情平静无波,好像并不知道她出现了口误。
    姚蝉放心的继续说着,“他的生命力真的很顽强,邬易,在那个时候,我身为一个大夫,看着一个不断求生的性命,真的很难放弃,而且你还不知道吧,前几日他好像无意间救了龙凤胎,所以私心里,我不太想让他在手术台上被人放弃着赴死。”
    他手里有罪孽,人命,鲜血,就算救活了也不可能存活,迟早是要死的,她浪费了时间,精力,珍贵的药物,大量的兑换药材所需的金钱。
    换来的是依旧要死的人。
    多矛盾,多可笑,多多余。
    但是不管现在处境如何,她必须承认的是,在那时那刻,她是真的是遵守本心来做了选择的。
    憋在心里无人知晓的话终于找到合适的机会吐了出来。
    她全倾吐出来,有点不好意思的看着邬易。
    在人看不到的地方,紧张的挠着裤腿。
    他一定觉得自己很荒唐,很不成熟吧。
    邬易身子放松,自然而然的靠在身后的石阶上,舒适放松的姿态感染到她,姚蝉那种紧张感也消散不少,“不后悔就行,人生在世,就该遵守本心而活,这件事无关对错,追其根本,也只是立场不同而已……”
    所以说,他是在劝自己别把外面的辱骂放在心上。
    有他支持姚蝉真的很欣慰,俩人并排坐在一块,静静的看着天边皎洁的月色,享受着难得的宁静闲适,
    她没问邬易怎么来的,呆多久,邬易也没问她下一步打算如何。
    安谧的氛围在身后房门快速的被人打开,戛然而止。
    柳大夫在看到姚蝉后,焦急的表情舒缓了不少,也没跟邬易客套,急促的催促她,“不好了,那人似是又发起热来,怎么办?”
    发热了?
    最害怕的还是来了,果然,要从阎王爷手里抢命太难了。
    她三步并作两步,爬上石阶,正要往屋子里进时,为难的看了眼邬易,随着外人露面,他一改闲适状态,这会端端正正站了起来,恢复到以前一丝不苟的模样。
    “你去忙你的吧。”他温声提醒。
    “好”姚蝉撩起裙摆往屋内跑。
    跟他说了会话,分享了一会心事 负罪感减轻不少,整个人也轻松了许多。
    姚蝉重新投入到战场中,邬易在门外站了会,只听见里面东西叮当作响,知道在这也起不了作用,转身离开,不过在临走前视线落到那个黑乎乎的,没有任何光亮的酒楼,忽的笑了。
    这一晚的夜啊,不该操心的人还是那么多。
    等邬易身影彻底消失后。
    二楼拐角处僻静黑暗的厢房内,秦宗这才敢大口呼吸,刚刚那个男的那么看他,他还以为自己暴露了呢,不过是个书生,那目光咋那么有压迫感。
    随后转念一想,这怎么可能呢。
    这是自己吓唬自己吧。
    …………
    一日过去,风波未停息,相反还有越演越烈的趋势,青山镇上,处处考究的王家内堂内,气氛带着几分凝滞。
    王家现在生意做的红火。
    青山镇这边虽然是他们的祖辈生活的地方,但因为王老爷头脑活泛,生意延伸到其余的领域不说,还把祖辈上流传下来的酒楼生意,发展到其它城镇。
    甚至是州府上。
    但是别管外面多挣钱,本地的酒楼生意不能荒废,老人嘛,对于发迹地的祖产总是怀有一种难言的感情。
    王老爷子自知晓,家里的管家把那个灾星请到酒楼内,闹得现在鸡犬不宁的时候,他就暴跳如雷。
    一个劲的喊着不孝子滚过来,不停的发着脾气。
    王老爷面带踌躇的在门外徘徊,看着跟着自己十来年的伙计也不替自己挡刀,恨恨的瞪了他一眼,又拉人到一边,“姑奶奶来了吗?”
    “老爷,您不厚道啊,这不是啥好事,您喊姑奶奶来干啥……”
    自己挨顿批,再不济挨顿打好了,干啥还把自己亲姐喊来,跟他一起面对老爷子的狂风暴雨。
    “少废话!”
    “姑奶奶已经到了,老爷您放心进去吧!”
    估计外面动静有点大,老爷子在里面听见了,砸了酒杯在门上,“人来了还不滚进来,让我去请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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