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能办学校,自然不会差了银子。
    王明贤办学校的场地,直接是他金陵的一处私宅,本来就是安排穷亲戚投奔的地方,现在经过一番打扫之后,直接用来充当校舍。
    而且王明贤还模仿的很像,食堂、宿舍、草场一应俱全,墙壁之上贴满了忠于皇帝陛下、忠于大明、中兴大明的标语。
    学生也不仅仅是自己家里的奴仆,包括王家的佃农、奴仆、甚至附近村镇想要进学的人,不需要学费,都可以来。
    一下子凑够了数百人,也算是颇有规模的学府。
    上课所用的文具、课本,直接在书本上买到,让学生们边抄边学,也是义学的一贯做法。至于先生就更简单了,家中养的清客本就有精通律例和会计的,多给点银子就能去教书。
    现在也只开了明法和明算两个专业,目的就是尽快通过都察院、大理寺的司法资格考试和户部的财会考试,获得会计证。
    “速度要快,质量要高,不要在乎银钱,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谁是第一个考出来的,为王家争光的,老夫赏赐他纹银五百两,外加二十亩上好的水田。”
    王明贤颇有一种时不我待的感觉,所以这一次真的是下了血本,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就是希望家族子弟能够尽快融入到皇帝的体系之中,为王家的未来保驾护航。
    王明贤看的非常清楚,既然不能对抗,那我就索性加入您吗?
    对于我这种诚恳投诚之人,我就算是有点小心思,陛下也不会直接怪罪的!
    家人虽然没有那么长远的眼光。但还是能觉察出其中的紧迫感,越发下了心思去办这事。
    王明贤虽然不招摇,但士林也就那么大点地方,即便想保密也不见得能保得住。如今正是春闱之时,王家却走新学之路,难免被人拿出来做对比,进行非议。
    有人非议自然有人跟风。
    要知道这天下,可不仅仅是王明贤一个聪明人,也不是所有人都顽固不化,非要跟皇帝对抗。
    要知道国人性子里的中庸,时刻提醒着他们,要适应环境的。
    别看有些人骂的欢,那是徐梁还没动刀子。
    若是动了刀子,你让他们每日光着屁股做官,甚至割了他们的宝贝做官,心甘情愿的也大有人在。
    节操?
    节操值几个钱?
    后世办学最难的关节是:审批、校舍、生源。对于金陵这些世家而言根本不存在问题。
    大明的书院遍地开花,谁都没想过要审批。校舍更不成问题,谁家没几处园子?随便挑出来一处都能足够容纳三五百人。生源也简单得很,那么多庶出的儿子,原本就拿不到家产,正好学门旁技,日后也好帮衬大房。
    一时间金陵城里办学之风,竟然刮到了徐梁耳中。
    “陛下,不用卡一下么?”柳如是颇为忧虑地统计了金陵新办的“学校”,已经大小有十来家了。这还是明面上的,肯定还有疏漏没算进去的。
    “这是好事,为什么要管?”徐梁笑了。
    “陛下的民政全靠用人,若是让他们这些势家子弟混进来,难免不会成为第二个大明官场啊。”柳如是担忧道。
    从万历朝到崇祯朝,大明官场的黑暗,那可谓是有目共睹。
    而金陵这边儿遭受到战争的影响最小,所以之前的官场习气,遗留也最大。
    “你还没看透啊。”徐梁笑道:“我为何敢放任都察院对大理寺那帮法官动手?因为我们的法政学院人越来越多,最多三个月就能收获近五百人,而且随着规模扩大,势必会越来越多。人多,我就敢换。反观江南这边我就要谨慎许多,不让都察院搞大动作,否则官员全都抓起来了,谁来治民呢?让百姓自治?那日后还要不要朝廷了?”
    柳如是还是担心“污染”,正要说话,徐梁又道:“这些人肯定会带进来许多旧风气,但我想还是不担心。为何?你看大明士子对自己蒙师和座师的态度就知道了。”
    蒙师是真正给这些学子启蒙授课的老师,也是后世意义上的“老师”。座师从未给他们上过课,最多就是发布学术演讲的时候混在下面听听。大明的进士,对待座师、房师、宗师俨然服侍自己的父母,孝顺得无以复加。但是有人听说过谁对自己的蒙师如此么?换上官袍之后,蒙师行礼慢些都会被横眉竖眼挑礼呢!
    难道只是因为座师取中了他们的卷子,就有了这样的恩情?为何唐宋时的学子更孝顺授业师呢?
    很简单,关键在于谁掌握了政治资源!
    以座师为核心,以他的政治资源为丝线,进士、举人们能够连成一张庞大的网络。每个人都在为这张网贡献力量,同时也从网上摄取养分。
    朝廷的新官体系却从根本上消灭了这个核心。
    譬如某人考过了司法考试,得以进入大理寺,他能找到批他卷子的考官么?都是标准化试卷,考官本身可能只是个识字的乡学学生罢了,能给他什么好处?而他的授业师不过是个教书匠,更不可能为他的仕途铺路。
    所以新学体系注定不可能形成网络,也就等于从源头瓦解官僚集团——直到官僚们明确意识到自己的行政权与皇权存在冲突,并且旗帜鲜明地为之斗争……这就是资产阶级革命了,不是徐梁当前需要考虑的问题。
    “正是那些旧习气,也会坏了陛下的新政。”柳如是坚持道。
    “移风易俗不是简单说说就能做到的。”徐梁道:“就算严控生源,原本的新官员也会渐渐腐化,成了死水。唯有流水才能不腐,所以开源格外重要。更何况,规矩只要列出来了,胆敢坏我规矩的人就要付出代价。只有后面等着的人越多,朝廷手中的刀也就越快,才能真正做到绝不姑息。”
    “陛下说得是,如果照太祖时候的法令,满天下的官儿有几个能逃脱剥皮充草的下场?之所以姑息他们正是人手不够。”柳如是不再硬顶,但显然还是对于这种境况感到无奈。
    从忠心程度上来说,女官比宦官还要高。因为宦官还可以收义子,而女官却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如果嫁不出去的话。
    徐梁笑了笑:“等上了轨道,自然就会好转了。对了,都察院不是说派了个干吏专责此案么?怎么到了这么多天,都还一点动静没传过来?”
    “是有些蹊跷。”柳如是道:“照理说,核对了账目开仓一看,谁是谁非应该明明白白呀。难道又有什么意外?”
    “派人催问一下,江南这边官员不够,最好是一地一治,不要牵连太大,否则换人都换不过来。一旦姑息,就有墙头草以为朝廷是在做样子,这两年好不容易积累下来的清廉名声却又毁了。”徐梁道。
    柳如是应声而出。她知道都察院里自查有多严格,李邦华虽然年纪大了,御下技艺却是臻于化境。
    若是都察院的御史没有徇私,那么多半是案情复杂。
    案情越复杂,牵连的人也就越多。
    柳如是不免要未雨绸缪,在舍人之中排出可以外放的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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