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不是已经都没事了吗?”高金立道,尽量的安慰他,“陛下是太过担心太子殿下了,这才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不管是不是那东西的作用,到底也没能奈何的了太子殿下不是?陛下您且安心,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想了。”

    那春梅的身世背景高金立已经掘地三尺去核实查证了,却发现这丫头的家世清白,进宫以后也一直规规矩矩的,从来都是本本分分的做事。她身边的人都不觉得她有一异常,倒是说早两年她和看守打扫冷宫的一个老太监有些来往。那老太监年纪大了,性格古怪,更有些神神叨叨的,只是他过世已经有一年多了,留下来的破烂也都早就被清理干净了,故而也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留下来。左右是查无实证,最后也就只能是推断春梅手里那脏东西是从这老太监处听来的,然后整个事情也就在这一重上面断掉了。

    皇帝也不想让自己多想,可是这样的事情太邪乎了,虽然这一次殷绍有惊无险,他却更怕有人会变本加厉,将这巫术用到他的身上来,故而这些天就都惶惶不可终日。

    虽然听了高金立这样说,皇帝的心里也依旧是不安生,只是无迹可寻,他又不能再说什么,就又闭了眼。

    高金立隐隐的松了口气,刚把床帐放下,殿外御花园的方向就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吵闹声。

    皇帝进来敏感多疑,一下子就又弹坐起来,大声道:“什么声音?”

    高金立也被这动静惊吓到了,回头看了眼慢慢怒容的皇帝,然后就往大门口的方向快走两步叱道:“外面出什么事了?是何人吵闹?”

    外面的侍卫推开了门,禀报道:“陛下恕罪,奴才已经叫人过去看了,好像是御花园里有人纵火。”

    “纵火?”高金立还没说什么,皇帝就先一下子暴怒起来,“真是反了,这三天两头的,还叫朕安生吗?”

    “陛下息怒,您先消消气的。”高金立赶紧折回去,给他抚着胸口顺气,又扯了脖子往外看,“奴才也没瞧见外头有火光啊,许是下头的奴才哪个大惊小怪的谎报了呢。”

    皇帝这个时候,已经了无睡意,只黑着一张脸不说话。

    又过了不多一会儿,一个侍卫才匆匆的自他的寝宫外面进来,和那当值的校尉说了两句话,那校尉的神色微微一变,赶紧推门进来禀报道:“皇上,事情已经问清楚了,是今晚值夜的御林军在御花园里发现了一个形迹可疑的小太监,本来想叫住询问两句的,可那人却拒不配合,强行冲破封锁给溜了,据说又是个身手了得的高手,下头的人不敢掉以轻心,正在追击搜查。”

    如果只是个形迹可疑的小太监那也没什么,可如果是个形迹可疑的高手,那就是真的不能掉以轻心了。

    皇帝的脸色,只在那一瞬间就阴沉的无以复加。

    高金立察言观色,刚要再劝的时候,外面却见御林军的副统领常广亲自寻了过来。

    “陛下,常大人求见。”

    “什么事?”皇帝冷冷的看过去,“闹事的人抓住了?”

    “没!”常广单膝跪下去,面有难色的拿眼角的余光偷偷看了皇帝一眼,出口的话却有条不紊,“奴才带人一路追击,可是那人轻功了得,在花园东南角的地方突然失去了踪迹。因为现在夜已经深了,奴才们唯恐搜查的动静闹的太大会影响到各宫娘娘们休息了,故而不敢轻举妄动,暂时只叫人将四面封锁,特来请旨,不知道还要不要——”

    皇帝后妃们的寝宫,就算是为了捉拿刺客,如果不得皇帝的圣旨,御林军也是不能随便闯入的,更别提现在还是在大半夜里。

    皇帝的心情不好,脸色就更加的难看,“那到底是个什么人?轻功绝佳的高手?他混进宫里来的目的何在?又是意欲何为的?”

    “属下已经问过了,就在头半个时辰前,太后娘娘小佛堂里供奉的玉观音像有一尊不见了。”常广道:“那人被发现了之后也不和侍卫们交手,不知道手底下的功夫如何,但那轻功却是绝对一流,据奴才推断——大概是个行窃的飞贼吧。”

    飞贼行窃都到了宫里来了?

    这样的事情,也算是世上少见的。

    皇帝冷嗤了一声,神色颇为不耐烦的,却一时间没有表态。

    “陛下,御花园东南边的宫殿一共有四座,一座空着的流云殿,两外还有仁和宫和长元宫,再就是贵妃娘娘的寝宫了。”高金立从旁提醒道。

    “那就去查吧。”皇帝道,神色越发不耐烦的捏了捏眉心,“有结果了告诉朕,然后叫人去给母后交代一声,让她先歇着,被被惊扰了。”

    涉及到了太后的重华宫,这事情就是不办也得办了。

    何况有这么个危险的人物潜伏在宫里,皇帝本身也就不放心。

    “是!奴才领旨!”常广得了他的口谕,于是就不再耽搁,转身退下了。

    这时候皇帝已经了无睡意,干脆就披了衣服起身到外殿的书案后头看折子。

    高金立也再劝什么,只亦步亦趋的跟着服侍。

    皇帝的寝宫位于御花园的正中间,御花园的占地很广,御林军真要集中到了东南角去搜查,他这边倒也听不到什么明显的动静了。

    这边他大致的翻了两份折子,脑子里却是乱糟糟的看不下去,随手就扔了。

    “陛下,这都三更天了,您还是歇了吧,明天还要早起上朝呢。”高金立将那折子捡起来放好。

    皇帝起身,才要往内殿走,外面的侍卫却禀报说常广派了人来请。

    “不过就是个小贼而已,拿住了,交给大理寺,审了叛了处置了也就是了,何必要报到御前来?”高金立推门出去,不悦的斥责。

    这一次常广没来,明显就是存了个心眼,不想往皇上的枪口上撞的。

    过来的那个御林军的侍卫却是神情惶恐的一只不敢抬头,只道:“是——是从长元宫里搜出来了一些东西,副统领不敢随便处置,就派奴才来请陛下圣裁了。”

    “搜出了东西?什么东西?”皇帝的每天一下子拧的死紧,但之巫蛊案的风声才过,他的脑子里迅速的就窜上来一个念头,当即也不等任何人再回答,几乎是一阵风一样的直接就卷了出去。

    “陛下,外面天凉,您加件衣裳。”高金立惊慌失措的从后面追,赶紧抱了件大氅,一挥手带着所有仪仗尾随。

    皇帝整个人都处于对那巫术闻名丧胆的恐惧之中,脚下健步如飞,直接就奔了御花园。

    那长元宫是馨嫔和另外一位贵人同住的,这时候,却是包括元贵妃在内,旁边临近两宫住着的两个嫔妃也都来了这边。

    元贵妃面色不善的站在正殿里,也没落座,馨嫔是睡到一半被吵醒的,也没来得及梳妆,披头散发的跪在地上,哭着去扯她的裙摆,“娘娘请您明察,臣妾是被冤枉的,真的不关我的事,是有人蓄意的栽赃陷害,您一定要相信臣妾啊。”

    皇帝黑着脸快走进去。

    “陛下!”几个妃子赶忙屈膝行礼。

    馨嫔闻言,突然瑟缩了一下,元贵妃却是赶紧转身,“臣妾见过皇上。”

    “哭哭啼啼的做什么?”皇帝不悦的看了馨嫔一眼,快步走进来,他只一心认定了此事又是和邪术有关,故而那眼神就锐利无比,几乎直接就能杀人的。

    馨嫔几乎是气都不敢喘的,只紧张的干吞了口唾沫。

    “皇上——”元贵妃张了张嘴,却有些难以启齿。

    馨嫔帮她做过事,她不能落井下石,可是出了这样的事情,去又是谁都不可能保得住馨嫔的,这一刻,她是当真的左右为难。

    “常广!”皇帝根本就没耐性等着她权衡利弊,往椅子上一坐,直接就冲外面道:“你不是搜查刺客的吗?人呢?拿到了吗?”

    “是奴才失职,请陛下恕罪。”常广走进来,跪地请罪,然后也是为难的面色涨红的拿眼角的余光去看了馨嫔一眼,这才硬着头皮道:“奴才搜查刺客的时候,不小心从馨嫔娘娘这里找到了一些东西,已经交给贵妃娘娘了。”

    皇帝的目光移过去。

    元贵妃无奈,只能招招手。

    她身边的吉祥就捧着两样东西递到了皇帝面前。

    那是一个颜色有些陈旧的荷包,然后外加一封被折叠起来的书信。

    馨嫔的脸色惨白,赶紧就开口喊冤,“皇上,臣妾冤枉——”

    皇帝也没理她,高金立心里好奇,就将那书信拿过来展开了,皇帝有些狐疑的扫过去一眼,只在那一瞬间,一张脸就涨红成了猪肝色,眼睛瞪的铜铃似的。

    他这个样子,已然是暴怒到了极致。

    馨嫔见状,就更是知道自己必须奋力一搏,赶忙涕泪横流的就爬过去扯他的袍子,“陛下,臣妾冤枉,这不是真的,是有人陷害臣妾的,是有人故意藏到臣妾的宫里来,陷害后臣妾的。”

    皇帝的胸口起伏,这个时候,却明显是连高金立都不敢劝他一个字的,只垂下头来装聋作哑。

    皇帝的胸口别这一口气,一抬脚就将馨嫔踹出去老远,生生的将她身后的一张主子都撞歪了。

    皇帝站起来,几乎是暴跳如雷的在这殿中来回踱步了两圈,最后才是目光凶悍的一抬头,指着常广道:“都有谁看见了?”

    话音才落,常广的头皮发麻,而无意中发现这两样东西的那个侍卫已经惶恐的跪了下去,大声的告饶,“皇上饶命,奴才——奴才——”

    他想说自己不识字,可这理由明显是搪塞不过去的,毕竟如果他不识字,不过就是无意间撞翻了馨嫔的首饰匣子,发现了藏在暗格里的一个香囊,他没必要特意拿给常广看。

    皇帝根本就一个字也懒得浪费,直接一挥手。

    “来人!拖下去!”高金立上前一步,尖锐着嗓音冷声命令。

    皇帝带过来的侍卫二话不说的上前,捂住那人的嘴巴,再就一个字也不叫他多说的拖了下去。

    元贵妃明白皇帝的意思,连忙给常广使了个眼色,“你先下去吧。”

    “是!”常广如蒙大赦,匆忙起身推出去,带着他的手下全部退到了长元宫外面。

    高金立亲自过去将正殿的大门关上,轰然一声,伏在地上哀哀痛哭的馨嫔又是忍不住的打了个哆嗦。

    她知道这件事皇帝一定不能饶了她,而且从她的屋子里搜出了这样东西,她本身就是百口莫辩的,可是她又怎么可能甘心受死?

    “皇上,皇上您听我说,臣妾没有,这东西我真的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臣妾冤枉,是有人要陷害臣妾,皇上您要相信臣妾啊。”她艰难的爬过去,还想要去抓皇帝的衣袍,可是抬头看到皇帝深恶痛绝的眼神,却居然再也下不去手了,又打了个哆嗦。

    早年她入宫前,情窦初开的年纪了,和自家一个远房的表哥互生爱慕,那年那男人进京赶考,借住在她家的外院里,两人偶尔无伤大雅的探讨些诗词歌赋,后来那男人落榜回乡,又书信往来了一段时间。只是那男人家道中落,本就是落魄,后来她有了选秀入宫的机会,虽然心里还有点儿不舍,也还是听从了母亲的劝诫,和男人彻底的断了。

    说起来也已经是四五年前的事情了,后来听说那男人缠绵病榻,郁郁过世的消息,她是有些不忍,但那个时候她都已经在宫里站稳了脚跟,一家人都跟着水涨船高,早些年那些小儿女的心思也就荡然无存了。

    现在想想,离着那男人过世,已经足有三年的时间,她都几乎完全的忘了,可是——可是她首饰匣子的暗格里怎么会掉落出这样东西来——

    是当年两人打得火热的时候她送给那男人的一个荷包,还有一封他临终前写给她的信。

    那男人的笔迹她是认得的,绝对假不了,而那荷包也是出自她手,就更假不了了,可是这两样东西,她之前根本就见都没见过的,这是闹鬼了吗?居然会出现在她的寝殿里。

    想起自己辜负了的那个男人,馨嫔此时忽而便免不了的心虚了起来,一时走神。

    “你还有脸说?”皇帝暴怒的一把夺过那两样东西甩在了她的脸上,虽然从那信件的内容上看,馨嫔不可能和那男人有染,并且也早就彻底的断了,因为那男人信中都是在控诉她的翻脸无情的,可是皇帝就是皇帝,哪怕是在馨嫔进宫之前——

    他也绝对容忍不了自己的女人和别人有染。

    这个女人,就是明摆着在他的头上扣了一顶绿帽子。

    皇帝又没头的苍蝇似的邹游转了两圈,总归还是意难平,霍的回头一指馨嫔,“高金立,把这个不知廉耻的贱人给朕处置了。”

    馨嫔那一瞬间吓的魂都没了,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皇上——”

    高金立看了皇帝一眼,见他也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就知道他这是叫当场处置了,于是也就不再迟疑的一招手。

    守在门边的两个内侍会意,赶紧过来,一左一右抓住了她。

    两外又有人左右看了一眼,也来不得等着再去找绳索了,顺手将屋子里挂着的帷幔扯下来一条,就往馨嫔的脖子上缠去。

    馨嫔被人抓着动不得,已然是魂飞魄散,她求不动皇帝,这时候便突然想起了元贵妃,匆忙的扭头过去,凄厉的大声道:“娘娘,贵妃娘娘您替臣妾说句话啊,臣妾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知道吗?冤枉,我真的没有做过对不起的皇上的事,娘娘——”

    元贵妃不是不想保她,只是在这件事上,她根本就保不了。

    馨嫔嚷了两嗓子,见她拧眉不语,心里就更是凉意横生,突然就愤怒了起来,叫嚣道:“娘娘,您不能对外见死不救,我——”

    她是将死之人了,完全什么忌讳也没有。

    元贵妃知道不能再叫她说下去了,就语气冷厉的命令道:“这馨嫔太不知事了,还不堵住了她的嘴巴,皇上这是留有一线余地,你非要自己把事情闹的越发的难看吗?”

    内侍们也唯恐她口无遮拦,再被外面院子里的人听到,顺手从衣袍上扯了布条就塞住了她的嘴巴。

    馨嫔的嘴巴里呜呜的,竭力挣扎也无济于事。

    内侍缠住了她的脖子,咬牙勒下去。

    馨嫔的呼吸不畅,一张脸马上就涨成了青紫色,这个时候,她却是顾不得再去看皇帝的表情了,只是记恨着元贵妃的见死不救,孤儿就不断的翻着眼珠子,用一种怨毒且仇恨的眼神,死死死死的盯着她。

    一个将死之人,这样的怨念,实在是叫人遍体生寒。

    元贵妃的心里突然也跟着冷成了一片,骤然往旁边别过头去,一颗心扑扑直跳。

    跪在旁边的另外三个低位份的妃子也是被吓的不轻,纷纷颤抖着往旁边闪躲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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