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人!”他怒骂了一声,指着她的时候,手指都在发抖。

    然则梅氏不过一颗棋子罢了,而且还是个女人。

    他瞪了对方半天,最后却是怒极反笑,“成武帝真是下得一手好棋啊,这一次你能出手杀了殷梁,回头他一声令下,本宫乃至于父皇是不是都要死在你手里了?”

    这个成武帝,居然如此奸猾。

    之前他是真的以为梅氏只是对殷梁旧情难忘,所以才会受了殷绍的威胁,把他诓骗来了京城。本来也没多想,直至见了殷梁之后才从殷梁的口中知道了真相。

    梅氏不是殷绍他们兄弟用来内斗的棋子,而是成武帝安插到他身边的杀手锏。这女人在他身边,随时都有可能给他一刀,甚至于她也是有机会进出彭泽的后宫的。届时如果两国正在开战,不管是他,或者是即墨桑楠,但凡是有个损伤,整个彭泽就要从内部先乱了。

    只想思及此处,即墨勋的手心里就都是冷汗。

    “殿下——”梅氏低呼一声,然后就烫了似的赶忙松了手。

    她往后缩了缩身子,眼神防备又畏惧。

    这种情况下,她越是强行否认,那就只能是火上浇油的激怒即墨勋。

    “我——我只是身不由己!”最后,她只嗫嚅着小声说道。

    即墨勋冷笑,心里烦躁,便就谁都懒得理了,直接转身,“都处理掉,收拾干净了,不要让人察觉了。”

    就算殷梁在世人眼中早就是个死人了,但如果叫成武帝知道人最后是死在他这里的也是麻烦。

    梅氏吓坏了,也顾不得别的,赶忙爬起来,追上去还是扑倒在他脚边去扯他的袍子,“殿下,我知道我不该骗您,我罪该万死,可就算是千错万错,也是我的错,求您了,好歹顾念着孩子……”

    她这肚子,已经有六个多月了。

    即墨勋的太子妃就只给他生了两个女儿,并且那个女人手段了得,其他的姬妾虽多,却也没人顺利生下过孩子。

    梅氏如是抓住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期期艾艾的仰头看他。

    可是即墨勋扭头面对她的时候,眼底就只有深恶痛绝的冷酷。

    梅氏和他四目相对,莫名的,也就只是觉得浑身发冷。

    然后,即墨勋弯身下来,手掐着她的下巴,咬牙冷笑,“人都说不见棺材不掉泪,本宫今天也算是长了见识了,你这女人分明是见了棺材也不死心啊!”

    他这话,已经暗示了什么了。

    梅氏的心里不好的预感在加深,然后下一刻,寂寞已经嫌恶的将她一推。

    梅氏摔在地上,咬着唇,却不敢再试图求情。

    即墨勋站起来,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侍卫进去把殷梁的尸首胡乱的找了条被子一卷就扛了出去,梅氏眼睁睁的看着,却强忍着,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

    片刻之后,有人过来,将她拽起来,半提半拖着送回了驿馆。

    即墨勋没有下令杀她,只还是将她送回了住处。

    梅氏已经隐隐的意识到了什么,到底也是死心绝望了,身边的丫头都还在,她的饭食也没人苛待她,到时辰了就会有人送来,只是院子外面增加了守卫,不放她出去。

    而且——

    每日里一定会往这边送两次的安胎药再没有人提及。

    梅氏惶惶的捱了一整天,可即墨勋本来就是想要她死的,她如果再哀求,那只是做得无用功。

    这一天一夜的光景似乎格外漫长了些,次日夜里,她便开始出血腹痛,本来已经是绝了求饶的心思,但到底也是太痛了,在床上蜷缩了一阵,终于忍不住的痛哭失声。

    “来人!快来人!”她抖着声音喊人。

    睡在外间的丫鬟匆忙下榻,捧了宫灯过来,掀开床帐,就发现她满脸汗水的蜷缩在大床一角,冬日里厚厚的棉被,已经是被血水浸透了一大片。

    浓烈的血腥味扑面。

    “啊——”那丫鬟惊叫了一声,摔了手里的灯。

    “快去找大夫,去啊!”梅氏抱着肚子,嘶声的吼。

    “哦!”丫鬟吓了一跳,应了声,拔腿就往外跑,去跟外面的守卫说了,侍卫倒是没为难,马上就有人下去禀报了。

    这大半夜的,即墨勋自是不会过来,不多时太子妃就亲自带了大夫赶来。

    这边梅氏已经痛得死去活来。

    太子妃亲自走到床边看了眼。

    那床上被褥都被血水湿透了,更有滴滴答答的红色液体顺着床脚往下滴。

    太子妃的眼底,莫名闪过一丝快慰的冷意来。

    梅氏艰难的扬起脸来看她,这个时候,她已经是绝了求救的心思,只是——

    她心里有疑惑,必须要死个明白。

    “是你吗?”她抖着苍白的唇问道,目光死死的盯着太子妃的脸,“是你从中挑拨,告诉他的吗?”

    即墨勋是从哪里开始怀疑她的?殷绍做事从来谨慎,就算他们暗中有联系,这消息又是怎么会走漏的?即墨勋一直很宠爱她,不可能突然就怀疑到她的身上来的。

    横竖这屋子里都是自己人,太子妃索性也不再掩藏恨意。

    她抬手就先给了梅氏两巴掌,骂了句,“贱人!”

    梅氏如今根本就全无还手之力,一下子就跌在了床上,只是抱着肚子呻吟。

    “从前你借故小产陷害本宫的时候,就没有想过有朝一日,风水轮流,自己也会有这样的下场?”太子妃说道,再不掩饰眼底怨毒的情绪可,“那时候殿下是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了,你说有孕,他就信你有孕,你说是本宫害你小产,他也就信了是本宫的手段,还险些废我太子妃之位。你今天会有这样的下场,全然不过都是你的报应,你还有什么脸在这里质问本宫?”

    “哈……”梅氏也知道她和这女人之间苦大仇深,她早就断了求饶的心思,此时勉强抬起眼睛,也是目光阴测测的盯着太子妃,冷笑道:“我是蛇蝎心肠,我认了,难道太子妃你就是什么纯良之辈吗?你说是我构陷你?是啊,那就是我构陷你的,可如果我不对你出手,难道只要我安静本分,你就会对我手下留情吗?”

    她呆过怀王府,那时候殷梁专宠于她,都姑且少不了妻妾之间的阴私手段,更何况是即墨勋那里?

    梅氏自己说着,也没等太子妃再接茬,就又继续道:“本来他也只是下令圈禁你,是你舍不得荣华富贵,舍不得自己的身份地位,自己迫不及待的就用了腹中的孩子做垫脚石来脱困,这也不过就是你自己的私心和选择罢了,怎么,现在你却是要将这笔账算在我的头上吗?如若你真的有心,如何就不能再忍忍,保不准等到孩子生出来,如果是个男孩儿,你也同样可以翻身。什么都是你自己做的,你说我构陷你?这个我认,但你也别什么屎盆子都往我的头上扣。”

    太子妃嫁给即墨勋也有八载,他身边的女人多,脾气又暴怒无常,偏偏自己的肚子不争气,连着两胎都是女儿。去年年底梅氏自称有孕,每两个月小产,各种矛头直指,都是冲着她的。即墨勋当时正被这女人迷得鬼迷心窍,盛怒之下就将太子妃禁足关了起来,这时候太子妃才察觉自己也怀了身孕,本来也不是没想着赌一赌肚子里的那个孩子的,如果是男孩儿,那就是太子的嫡长子,可是——

    梅氏这女人心狠手辣,一则她不敢保证自己老实呆着就能顺利生产,二来——

    如果她就老老实实的任由即墨勋把她关上个*个月,回头就算生了儿子,能够复起,这段时间之内谁知道后院里又会天翻地覆的成了谁的天下。

    这位太子妃娘娘本身就不是个善茬,于是当机立断,就把孩子豁出去了。

    她娘家人是有势力在的,借她小产之机施压,即墨桑楠就只得出面,让即墨勋把她放了出来。

    虽然主意是她自己拿的,但如果不是梅氏这个女人所逼,她何至于要牺牲掉自己的孩子?

    太子妃的心里怒恨交加,面容都隐隐有些扭曲了起来,“你这贱人,居然还不知悔改?”

    梅氏不过冷笑,“改什么?就算我跪地求饶,今天也绝无生路。”

    她说着,顿了一下,再一次正色看向了太子妃道:“这一次的事,都是你安排的吗?你是怎么知道的?是你怂恿即墨勋去劫的殷梁吗?”

    为什么即墨勋会知道她其实是成武帝派出来的探子?这个还可以解释为他见过殷梁之后临时问出来的,可即墨勋很清楚这里是天京,是北狄的都城,他是从哪里把殷梁弄来的?不敢是殷绍的手里还是皇帝的手里,梅氏总觉得即墨勋如果只是怀疑殷绍利用了她也并不会敢于擅自去从那两个人手里抢人出来泄私愤的。

    “你自己做出不要脸的事,事情败露,都是你死有余辜,与本宫何干?”太子妃道,她还是一副咬牙切齿,恨不能将梅氏生吞活剥了一样的表情,恶狠狠道:“去年的这个时候,你谎称怀孕,然后用那个假的肚子摆了本宫一道,你真以为你能只手遮天吗?你这身子,根本就因为过量服用避子汤给毁了,现在为了留住殿下而强行受孕,即使中途能勉强用药物撑着,不落胎,最后也绝不可能生下孩子来。你这贱人,居然连殿下都敢耍?你真当我东宫的大夫和太医都是你的人吗?”

    梅氏为了隐瞒这件事,自然要重金收买专门负责给她安胎的大夫的。本来如果即墨勋和太子妃都没往这方面想也就算了,可一旦有人临时起意——

    想要撬开一大夫的嘴巴能有多难?

    “我没问这个!”梅氏痛得已经有些疯狂了,她嘶声吼着打算太子妃的话,强撑着扑过去,一把扯住太子妃的衣襟,红着眼睛怒吼道:“即墨勋——他为什么突然要去劫持殷梁?这到底是为什么?”

    太子妃也许还在为了自己洞悉了她的秘密还按兵不动,一直等到今天即墨勋动怒了契机一击必杀而得意,梅氏显然是对这些事都全不在乎了。

    她确信,这是有人暗中催动的一场阴谋。

    抖出她的身份,杀了她,那么——

    皇帝在彭泽人身上打的如意算盘也就落空了,从此就再没有什么能对彭泽出奇制胜的法宝了。

    她两手的血污。

    太子妃瞧见她赤红的放佛要吃人一样的双眼,竟是莫名的打了个寒战。

    “还不松开我们娘娘!”她身边女官上前,抓着梅氏的手将她一把甩开了。

    梅氏其实是没什么力气挣扎的,直接摔回了床上,捧着肚子,又使劲的蜷缩起身体来。

    太子妃余怒未消。

    这两年她和梅氏之间斗得狠,眼见着这女人终于倒台了,自是恨不能多踩几脚泄愤。

    “娘娘,大夫等半天了!”那女官深知她的心思,赶忙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声的提醒。

    即墨勋已经恼了,就算她再怎么折腾这梅氏,也一定不会过问追究了,可这梅氏如果是北狄皇帝的探子,那么这场戏就还是要做的——

    “叫进来吧!”太子妃皱眉,冷冷道。

    女官应了,转身出去,片刻就把大夫引了进来,自然还是平时给梅氏保胎的那一位。

    “小的给娘娘请安!”他战战兢兢的跪下请安。

    太子妃冷着脸,斜睨一眼,“梅氏像是小产了,快给她看看,一定全力救治!”

    就算他们什么都知道了,但这里是北狄人的地盘,这件事必须要继续隐瞒下去,千万不能叫成武帝知道他们已经洞悉了这个秘密,否则难保那老皇帝不会恼羞成怒,直接就不家叫他们活着走出天京。

    “是!”大夫赶紧答应了,起身去给梅氏诊脉。

    “娘娘,这里血腥味重,您还是到外面等吧!”女官过来,轻声的劝。

    太子妃也厌恶的不想和梅氏再面对面,就“嗯”了一声,转身去了外间。

    血已经流得太多,梅氏手脚冰凉,总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逐渐被掏空了。

    大夫还是进本尽责的给她诊治,她的意识已经涣散不清,但却是任凭她绞尽脑汁也想不通——

    这一次殷梁的事,始作俑者到底是谁?

    殷梁已经被废了,对方的最终目的肯定不会只是为了要殷梁的命的,十有*就是为了让彭泽从皇帝的暗算之下抽身出来。

    到底是谁?难道是即墨勋父子在皇帝的身边也有内应,这才察觉了内情吗?

    *

    这两天,殷淮仍是忙得人仰马翻,一直带人彻查殷湛大婚那天的投毒案。

    他把相关人等全部关起来,一一拷问,最后也没能拿到任何的线索和证据。

    诚然,事情既然是殷述做的,他又怎么会留下一丁点儿的线索让人查?所以两天下来,还是一无所获。

    殷湛一直没露面,只说是余毒未清,一直关在王府里养病。

    宋楚兮每天一趟的往大理寺跑,逼着跟殷淮要真凶。殷淮如今都要称呼她一声皇婶,再加上这女人从来就是个刺儿头,被她一再施压,头大如斗,起了满嘴的燎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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