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振轩低声说道:“末将人微言轻,劝不了殿下。而且殿下现在也不怎么待见末将,此次押解行动也是刻意不让末将参与。”

    话音一落,刘振轩眼中闪过几分失落。

    郭业知道刘振轩的情况,无非就是李恪见着他与自己走得比较亲近,所以才刻意冷落他,不想再重用刘振轩。

    不然的话,这次押解案犯进长安,也不会放着刘振轩这么一介带兵之人不用,反而让何雍这么一个文官来带队了。

    随即,郭业歉意地说道:“振轩,这次你受我连累了,连累你前程受阻,以至于蜀王殿下也对你有了防范与忌惮。”

    刘振轩听着郭业这般说,脸上有了欣慰之色,笑着摇头说道:“郭长史莫要这么说,末将都是自愿的。相反,末将觉得郭长史您分析的有道理,不能去摊这趟子浑水。”

    郭业莞尔一笑,拍了拍刘振轩的肩膀,赞道:“振轩,谢谢你的信任。放心,我定会让你的选择有所回报。眼前的些许委屈,我们暂且忍耐。”

    刘振轩闻言一喜,连连拱手抱拳朗声道:“多谢长史大人栽培。”

    这一刻,郭业俨然将他视为心腹。

    也合该郭业视刘振轩引为心腹,不为别的,就为刘振轩能放着蜀王李恪这条大腿不去抱不去宣誓效忠,反而选择了自己这条小胳膊小腿儿。

    就冲刘振轩这份气魄,郭业也觉得今后若不栽培此人,委实说不过去。

    当即,郭业说道:“振轩,如今我身在蜀州,身边没什么人使唤,只能辛苦你替我跑一趟长安了。如何?”

    刘振轩讶异地问道:“大人,我们也要去长安送信?”

    郭业点头道:“没错,尽管此次是蜀王殿下自己一味作主,玩火自焚。但是我始终是他都督府长史,如果牵连起来我也难免受到波及。现在我们必须送信进长安,打打预防针,届时也能置身事外,不受蜀王的牵累。”

    刘振轩听罢,不由自主地点头,认为郭业的确想得周全,未雨绸缪,防范于未然。

    随即,他问道:“大人,信在何处?需要末将送到长安哪里?”

    郭业缓缓从袖兜中掏出一封书信,递了过去说道:“我早已准备好了,你只需先何雍一步进了长安城,将此信送到当朝左仆射长孙无忌大人府上即可。放心,你单人单马轻车从简,肯定会比何雍他们先到长安城的。”

    刘振轩接过信,小心翼翼地藏好,保证道:“大人放心,末将一定办好这件差事。”

    “还有!”

    郭业突然又交代道:“你记得走岷江水路,你的身份漕帮中人尽知,肯定在岷江之上不会找不到船只。你切记,在岷江上行走之时,定要去见上漕帮总舵主孙明延一面,就跟他说,即日起解禁岷江,恢复岷江航运。不能再这么搞下去了,如今各州各府的民怨沸腾,到时候万一皇上冲梁世道、萧瑀的东窗事发而雷霆震怒下,恐怕也会对漕帮展开清剿。嘱咐孙明延,近期漕帮不仅要解禁岷江恢复水路畅通之外,还要记得低调行事,莫要出什么状况惹来朝廷大军的清剿。”

    刘振轩点头回道:“长史大人担心的及时,过犹而不及,漕帮始终是江湖帮派。侠以武犯禁,做大做强了势必会惹来朝廷的忌惮。”

    “对的。”郭业笑道,“振轩,看来你懂得还挺多。好了,你现在就出发,记得办好我交代你的这两件事。”

    刘振轩双手再抱起,朗声道:“长史大人请放心,绝对不会出了差错。末将这就回去准备一二,即刻出发。”

    说罢,转身把着刀柄匆匆跑出了小院。

    郭业朝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儿:“注意安全,一路顺风!”

    声音落地,再也不见刘振轩的身影。

    他再看看此时的天色,还算早着。现下左右无事活脱一个闲人,于是他动起了闲逛一番蜀州的念头。

    念头一生,人已经抬步朝着院门方向慢步行去,边走边自顾说着:“奶奶的,去蜀州城转转吧,这次事情一闹将开来,这蜀州城也没多少时日可呆了。估摸着再有一小段日子,李二陛下又要下旨到蜀州,召唤俺们回去平事儿了。蜀王啊蜀王,你可真够闹腾的,天家子嗣就没一个是省油的灯,都是些惹是生非的主儿啊。”

    感慨一番后,又是停住了脚步,摇摇头苦笑道:“谁要沾上这些不省心的皇子们,谁指定倒霉,坑爹的玩意……”

    第668章 长孙无忌的野望

    刘振轩携着郭业的书信轻车从简上路,快马奔赴长安,不到十天便抵达了长安城中。

    一进长安城,他不敢有丝毫懈怠,连自己家都不敢先回,而是直奔赵国公长孙无忌的府邸。

    当日,长孙无忌就从刘振轩手中收到了郭业的来信。

    刘振轩交接完书信之后并未马上离去,而是听从郭业的吩咐,再三要求长孙无忌一定要拆开书信来看,而且是现在立即马上的拆信来看,容不得半点拖沓。

    长孙无忌这下引起重视,第一时间当着刘振轩的面将来信打开细细看了起来。

    看过之后,唰~

    长孙无忌陡然直挺起腰板,面色霎时红润起来,呼吸都带着小喘气,然后强抑着眉梢喜色勉励刘振轩几句,最后说了一句“本官定会重视此事”,便将刘振轩打发离去。

    刘振轩一走远离开了长孙府,长孙无忌才是原形毕露,肆无忌惮地仰天长笑了起来。

    笑声之中透着狂妄,更是透着无比淋漓尽致的痛快。

    一时间,惹得长孙府中下人纷纷臆测,猜度着老爷今天是不是碰见了什么喜事。

    笑了一会儿,痛快了一阵儿后,长孙无忌这才走到客厅之外,连着叫来四五名下人,吩咐道:“你们几个分头行动,现在就出府替本官将我舅父高士廉高大人,还有中书令房玄龄大人,工部尚书唐俭大人,领军卫府的殷天宗殷大将军都统统请来。就说本官有天大的事情要与诸位大人商议,去,快去!”

    “喏……”

    下人们纷纷领命,如鸟兽散般快步冲出了长孙府,各行其事而去。

    ……

    ……

    直到黄昏时分,长孙无忌邀请之人皆相继进府,齐聚在长孙无忌平日在家审阅公文的书房中。

    书房单独设在府中一处庭院内,在府中自成一户,仅有一道拱门可入,较为隐秘。

    高士廉、房玄龄、殷天宗、唐俭等人悉数到齐,都是天策府一系在长安城中的主力骨干与人马。

    待得众人纷纷落座之后,长孙无忌又命府中下人守在庭院外的拱门处,严禁府中其他人入院打扰。

    几人被长孙无忌突然召入府中来,又见着长孙无忌一副如此小心谨慎的机密样子,都不由心中起疑纳了闷。

    身为长孙无忌舅父,辈分最长的高士廉突然起身,疑惑问道:“无忌,咱们之前不是有过约定吗?天策府一系人马每过半旬小聚碰头一次。这算算日子,聚会的日子还早着呢,你怎么无端将大伙召来啊?而且事先也没个通知,说召集就召集,如此着急忙慌,可不是你的做事风格啊!”

    高士廉一副长辈教训晚辈的口吻,听着像是质问,实则却是关切的口吻。

    长孙无忌不以为许,轻笑一声,心情很是不错地说道:“舅父,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实不相瞒,今日辅机如此孟浪,将诸位突然召集来我府中,是有一件惊天动地之事要与诸位商议来着。呵呵,我也是下午刚刚得到的消息,因此,咳咳,诸位莫怪,莫怪辅机的孟浪之举啊。”

    辅机,乃长孙无忌的字,长孙无忌又称长孙辅机。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纷纷皱眉变色,神情有些严肃了起来,因为他们都知道,长孙无忌绝对不是一个信口开河之人。而且他们也知道,长孙无忌见惯了大场面大世面,能够从他口中说出惊天动地四字,可见这事儿委实小不了。

    又是高士廉率先发问:“到底出了什么惊天动地之大事?无忌,在座的都是老相识老朋友,无需遮遮掩掩,你尽管直言吧!”

    长孙无忌重重地点了下头,道:“好,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都在这封信中写着,诸位可以传阅一看。我只想对诸位说一句,呵呵,此事一过,朝堂之上再也见不到武德旧臣系了,至于萧瑀、裴寂这伙人,哼,最次也要落个发配琼州三千里的田地!”

    “什么?”

    “怎么可能?”

    “长孙大人,快快将你那书信拿出来让我等传阅一番吧。”

    ……

    一时间,在座几人脸色纷纷动容,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长孙无忌不敢耽误,立马将郭业给他的那封信拿了出来,且第一时间递了过去,先从高士廉这边开始传阅起来。

    高士廉、房玄龄、唐俭、最后是殷天宗……

    几人纷纷看罢,最后那封信又重新回到了长孙无忌手中。

    长孙无忌捏着书信的一角,轻轻抖落了一下,扬眉轻笑道:“诸位都看过了,大体都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呵呵,咱们天策府独占鳌头,彻底将武德旧臣这些家伙赶出朝堂的机会,来了!”

    不过高士廉等人没有及时响应他的慷慨陈词,而是统统都一副模样——呆若木鸡。

    显然,几人还未从信中所述的事情中缓过神儿来。

    最后,还是素以善谋划著称的房玄龄先清醒过来,径直一声唏嘘道:“真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太上皇他老人家还是没有释怀玄武门之事。居然还在处心积虑,暗中谋划复辟皇位。呵呵,枉我们乃是皇上的股肱之臣,居然是一叶障目,统统都被蒙在鼓里了。汗颜,惭愧呐!”

    唐俭也附和道:“是啊,正如郭业在信中所述,如果让他们再在蜀中暗中积蓄谋划五年,徐徐坐大。再加上太上皇他老人家原先散落在各地的那些武德旧臣。只要太上皇找准时机,登高一呼,各地旧部兵马纷纷响应,率军进长安勤王。后果不堪设想,不堪设想啊!”

    “哼,奶奶的球!”

    殷天宗也是恨恨地一拍案而起,怒道:“先不说他能否复辟成功,至少当今圣上苦心经营,一手打造的盛世初景肯定要毁于一旦。大唐百姓休养生息这么多年,指定统统白费。你说他这是想干嘛?这皇位父传子,子传孙,天经地义之事。反正都是李唐天下,他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高士廉先是安抚着殷天宗道:“殷将军,稍安勿躁,冷静冷静!”

    这些人,都是文官为主,就殷天宗一人乃是武将,而且也是年纪最轻的一人。自然,也属殷天宗的脾气最为暴躁。

    高士廉安抚了住殷天宗后,望着长孙无忌说道:“无忌,郭业在信中说,此次蜀王殿下不听他劝谏,居然兴师动众的押解着蜀州刺史梁世道等人进长安,要将此事捅到皇上跟前。我看郭业这件事情处理得很好,他不参与此事是对的,归根究底这都牵扯到了太上皇。而皇上又是至仁至孝之人,肯定不会因为此事对太上皇借机发难,落下一个罔顾孝道的悠悠众口。

    所以,蜀王此举无异于将皇上逼到台面上,迫使皇上对太上皇必须作出一个了断。呵呵,这蜀王也太急功近利急于求成了,这不是自找倒霉吗?此举肯定会让陛下陷于两难之境,触动陛下龙颜大怒的,我看我们也应该跟郭业一样,置身事外,高高挂起才是。”

    高士廉这么一说,房玄龄也响应道:“我赞同高大人的提议,郭业此次处理得很好,丝毫没有莽撞之举。所以,长孙大人,即便皇上要拿梁世道、萧瑀等人开刀,我们都不能搀和。毕竟最终的矛头直指太上皇,闹到最后还是天家父子之间的事情啊。身为臣子,牵扯进……”

    一向很少有主意的唐俭也突然插嘴道:“高大人,房大人言之有理,唐某也是这个想法。谁愿意触霉头,就让他们触去。而且我观郭业的来信,也看得出来此次蜀王在蜀州连番举动虽然连消带打,手腕极尽完美。但是他这次在蜀州境内居然干涉染指了地方民政,未经朝廷的允许,居然将堂堂的一州刺史私自拿下,还私自接管了地方的政务。呵呵,皇上最忌惮什么?最反感什么?这蜀王啊,差不多要完蛋了!”

    “诸位,俺殷天宗是个莽夫,不懂得什么弯弯绕绕。”平息了急躁火气的殷天宗也开腔说道,“既然你们几位都是这个意思,俺没啥意见。不过郭业这小子在信中也讲了,他此次是陪蜀王就藩封地,蜀王屡屡犯下忌讳,又即将触皇上霉头,他肯定也要受到连累波及。怎么着?咱们是不是要合计一下,如何将郭业卸掉麻烦,好让他置身事外呢?”

    唰唰唰唰~~

    殷天宗话音一落,在场四道目光统统凝聚在了长孙无忌的身上。毕竟他才是天策府一系真正的主心骨,大家都是以他的意见为提纲挈领。

    不过长孙无忌好像并不关心郭业在信中的求援求助,没有正面回应殷天宗的这个问题。

    相反,他还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眯着眼睛扫视着在场四人,带着殷殷期盼的口吻问道:

    “几位,这可是我们将武德旧臣系彻底撵出朝堂的机会啊。不仅可以拔掉萧瑀、裴寂等朝中武德旧臣,也许大家一起发力,借着此事还能将太上皇彻底变成孤家寡人,让他无法将手再伸进朝堂之中来。到时候,也许各道各州包括军中的武德旧臣,都能连根拔除,来一次彻底的洗牌。”

    说到这儿,长孙无忌已经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振臂挥舞了一下,嗓门略显高昂地说道:“武德旧臣系一旦失势,那还有谁能掣肘我们天策府系的人马?诸位,如此大的机会就摆在面前,难道眼睁睁地看着错失良机?不如我们帮这位蜀王殿下一把,添柴加薪一番,将这把火彻底烧大,火势燎原,烧尽武德旧臣这些余孽?”

    “什么?”

    高士廉猛然上前两步,怒目圆睁地望着长孙无忌,众目睽睽之下对着自己的外甥喝骂道:“无忌,你这是要干嘛?你疯了吗?你这样,会害死郭业这小子的!!!”

    第669章 壮士断腕?还是弃子?

    高士廉在天策府一系中素有老好人的美誉,很少能见到他大动肝火的时候,不然的话也不会与当世鸿儒国子监祭酒虞世南一直交好,而且交情甚笃。

    要知道,虞世南这等清流从不攀附权贵,也从不拉帮结派,能够被这样的人引为知己,可见高士廉的心态之祥和。

    长孙无忌见着高士廉因为郭业冲自己发起火来,赶紧安抚道:“舅父,你先别急,你听我说……”

    “说什么?什么也不用说!”

    高士廉并不买账,继续喷道:“无忌,你要扳倒萧瑀、裴寂,要将武德旧臣一系在朝中连根拔起,我懂,我能理解。但是,你如果这么做,将置郭业那小子于何地?他之所以提前派人送来加急信给你,无非就是想让我们这些同系前辈能够伸出援手,好到时候将他拉出蜀王那个是非漩涡,将他置身于事外。你倒好,居然为了打击异己,扳倒武德旧臣系,连同系中人都舍得抛弃。你让各道各府的天策府系人马如何看待我们?”

    高士廉声色俱厉,说得长孙无忌一脸的神色难看,房玄龄几人亦是深有同感地笑声低头附和称是着。

    “舅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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