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出后,程风只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什么引起歧义的鬼问题?
    哦,手指好吃吗?挺好呸,虾肉好吃吗?!程默面无表情地想,又淡定地用舌尖勾过虾肉,放出程风的手指,好吃。
    程风感觉到手指上有滑润潮湿的电流划过,他抽出手若无其事地问,你还吃吗?
    程默摇摇头,不吃了。
    程风点点头表示收到。
    两人这边的动静并不大,没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等会你们回学校吗?盆里的虾已经吃的差不多了,虾壳从桌上蔓延到堆满的垃圾桶,酒瓶横七竖八横陈着,钱深把最后一口酒喝完,大着舌头问程默和程风。
    程风一看时间,2:17。
    回个毛,学校早就过门禁了。
    你们怎么回去?程风看着喝得醉醺醺地一群人,反问道。
    钱深被问住,后知后觉的抓了抓头发,现在开车就酒驾了。
    红格子短袖的男老师建议,也没几个小时了,去KTV通宵呗?
    这么浪的吗?明天还要上班啊!短发女老师嘴上这么说但跃跃欲试的神色已经出卖了她。
    邢老师这建议得劲啊。反扣鸭舌帽的男老师附和,现在这点回家也睡不了几小时,七点就早读了。
    行,走起走起。钱深站起来,过条街就有个KTV。
    组局还是钱老板会组。红格子短袖的男老师说,这车就停在车库吧,过几个钟头再来取。
    KTV我真不去了。程默撑着脑袋,感觉酒劲上头,我找个地方坐会儿吹吹风。
    那成吧。钱深发现程默的脸色确实不太好,要不要开个房休息休息?
    程默说,身份证没带。
    钱深一掏口袋同样啥也没有,毕竟在一个手机支付能解决大部分问题的社会,谁会吃个夜宵还带身份证。
    那怎么办?钱深的老妈子碎碎念体质爆发,这三更半夜的,我们同一个战壕出来的战友,那革命情谊感天动地,我怎么能把你一个人丢在外面
    我陪他,你们去吧。程风说。
    成。钱老妈子一秒收声,高高兴兴地和其他老师走了。
    程默盯着他们的背影说,我怎么觉着他就在等你这句话呢?
    程风摸了摸下巴,大概他认为这么多人里面只有我善良正直又可靠?
    程默嫌弃地瞟他一眼,咱能有点自知之明吗?
    你这程风上下打量,刚才还半死不活的。
    谁半死不活?程默无奈地说,我是不想去KTV,吵。要不你现在跟上他们?
    年纪大了,嗨不动。程风老干部似的坐在他旁边,接下来我们去哪儿,还是坐到早自习?
    程默撑着脑袋想了半天,走走?
    程风笑了,也好。
    程默笑着站起来,看也不看随手抓了桌上的手机,来,跟着爷走,爷带你飞。
    程风一愣,神色有异地瞅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欲言又止,最终拿起旁边另外一只手机装进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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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两人就这样肩并肩的走在凌晨两点半的越湖路上。
    虽然其他街道上空荡荡,但有夜市一条街之称的越湖路,以一街之力扛起整个城市后半夜的GDP,可不是说着玩儿的。路上的人挺多,整条街灯火通明,各店铺前支出桌椅,坐着的人三两成群,有吃串串的,有吃粉吃饺的,吃羊骨头的,还有和他们一样吃龙虾的。
    程默问,菜干饼吃吗?
    此时他们停在一家并不起眼的店铺前,那店铺门头上没有招牌,非常低调,借着店内的灯能看见店外的围栏上挂着个大红的牌子,黄色大字写着菜干饼,再仔细看,上面还有一串小字,传统手艺二十几年老口味。
    程风毫不犹豫地回答,吃。
    程默就要了两个菜干饼,一个不加葱哎,你要葱吗?
    程风答,不要。
    两个都不加葱。
    老板娘捏了两个面团加入梅干菜后塞进炉内,锅炉里的炭火一直燃着。老板娘用本地方言招呼他们,小伙子在这儿工作啊?
    程默道,是。
    做什么的呀?老板娘很热情。
    程默有问必答,老师。
    老板娘更热情了,哦呦呦是老师呀,了不得了不得,很有文化啊,几岁了,结婚没啦?
    还没。程默想着这菜干饼怎么还没好呢。
    哦呦这样可不行啊,小伙子要抓紧起来,你们喜欢什么样的,阿姨给你们介绍呀?老板娘继续说,阿姨是过来人,这种事情赶早不赶晚呀,我跟你们讲
    老板娘一波催婚攻势,程默完全无法招架,程风忍着笑打断她,菜干饼好了吗?
    哦哦快好了快好了。老板娘迭声道,过了一会儿,她用铁钳从锅炉里夹出菜干饼,晾了十几秒钟后分别装进两个塑料袋里。
    程风恰好有零钱,匆匆付完钱,没等老板娘说话,两人拿着饼落荒而逃。
    刚出炉的饼很热,隔着薄薄的塑料袋依然觉得烫手,热乎乎的气息里夹杂着梅干菜和烤面粉的味道。菜干饼不同于烧饼和锅盔,摸上去能感受到面团的柔软,它大概大半手掌大小,外皮很松,馅儿很足,咬一口,油和鲜味一齐流了出来,厚软的一口面皮合着馅料,香却不腻。
    程风眼前一亮,好吃!
    你不会程默憋了很久,还是憋不住,你不会没吃过吧?
    程假本地人风一脸理所当然,没有。
    程默不可置信,你们以前学校外面没有这种路边摊吗?卖臭豆腐、油炖果,菜干饼、烤红薯什么的?
    有。程风回答,但我一直没买过。
    程默拍拍他的肩,我们这儿吧,别的不行,吃得很多,以后我们再来吃。
    程风安静地咬了一口饼,垂着眼睛,长长睫毛遮住了神色,在昏黄的路灯下,恍惚生出一种难受的情绪,程默暗想自己难不成嘴碎说错了,把刚才那句话反复琢磨了几遍也没发现什么毛病,或许是想多了?
    好。程风抬起眼笑着看他,以后我们再来。
    看来是想多了。大概是喝了酒的脑子不太清晰,喜欢胡思乱想?
    程默用手机给吃了一半的菜干饼拍了个照,不知怎的此情此景很想发个朋友圈,心动不如行动,他也就这么做了,还配上一段文字:和一个从没吃过菜干饼的老乡吃了菜干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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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他们到学校的时候,钱深生无可恋地瘫在工位上。
    厚厚一层黑眼圈加上萎靡不振的状态,引起了早早到办公室备课的刘倩的注意,她凑过去,语气意味深长得很,小钱同志,春宵苦短,悠着点啊!
    ???钱深垂死病中惊坐起,他怀疑有人在开车,但他没有证据。
    刘老师早。程风和刘倩打了个招呼。
    早早。刘倩眼尖,一眼就瞟到程风旁边的程默,诶,你们是一起来的?
    程风点头,嗯。
    她怀疑地目光轮流扫着三个人,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程默一看离早自习还有大半小时,往工位一瘫,那就不讲了吧。
    我还是讲吧。刘倩八卦地问,你们仨昨晚去干了什么,怎么都是一副身体被掏空的样子啊?
    钱深终于有了自证清白的机会,我们只是组个局去吃龙虾啊,姑娘你想什么呢?
    我就是关爱同事啊。刘倩撇了撇嘴,嘀咕道,本来还想如果你们去参加了什么少儿不宜的带颜色活动,我还能从里头找点小说素材哦对,小龙虾局下次叫上我啊!
    钱深翻了个白眼,您老人家忙着和男朋友相亲相爱,哪里顾得上战友的聚会?
    小别胜新婚,你们这种单身狗不懂的。刘倩嘿嘿笑了声,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拍脑袋说,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这次疗休养的地点出来,去N市。
    又那么近啊,就没点天南海北的地方吗?钱深抱头抢桌。
    知足吧老铁。刘倩掏出手机,我这是第一手资料,领导应该过几天才会在群里发布,行程你们看吗?
    钱深忙道,看看看,你发给我们。
    刘倩按了几下,突然抬头看向程风和程默,话说我还没加你俩微信呢。
    程默本来想说行程怎么样他不着急知道,但同个办公室的要个微信不给太说不过去了,两人就先后拿出手机和刘倩扫了扫。
    是网不好吗?刘倩指着灰白的人形轮廓头像,一脸懵逼。
    程默扫了一眼,平静地说,哦,我没使用头像,是微信自带的。
    我和默爷说过八百次了,换个头像一秒钟的事,他就是不听。钱深摇摇头,满脸放弃治疗的自暴自弃。
    不是刘倩呆滞地说,我先加的是程风,这不应该是程风的微信吗?和你用没用头像有什么关系?等等,为什么昵称叫程默啊?哎妈呀,为什么是程默的微信?信息量有点大让我盘一盘。
    程默只觉得晕乎乎地余劲一下子消散了,他定睛瞅了眼手机,和自己一样不带壳的裸机,还都是国产机不设密码,乍一看一模一样,只是
    喂。后座的程风戳了戳程默的背。
    程默转过头,表情和刘倩一样呆滞。
    你的手机。程风把手机递给他,下巴点了点他手上拿的,我的。
    这一瞬间,程默脑子里的弹幕按钮滑到开,密密麻麻被卧槽刷屏。
    ☆、坦白
    他隐隐约约想起昨晚啊呸,应该说是今晨,在吃完小龙虾后塞进裤袋的手机,然后后来好像还发了个朋友圈?事儿完了现在忽然有人跳出来说这手机不是自己的?
    这是何等的卧槽!
    程默嘴唇蠕动着,半晌才艰难地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拿错了?
    一路上你见过我拿出手机吗?程风一脸义正言辞,我也是现在才知道的。
    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程默深觉尴尬,面皮有些发烫,准备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去。
    程风适时叫住他,我们好像也没加过微信啊,加一个?
    哦。程默在浑浑噩噩地怀疑人生时很听话,把自己的手机摊在程风桌上,你加吧。
    我说程风看着灰白头像和昵称里程默两个简明扼要的字,话头戛然而止,从文学角度看,这种状态下的半句话,叫语意未尽。
    程默拿回自己的手机一看,新的朋友栏里出现了一个叫门上的吊刀刀倒吊着的人。
    你到底是哪来的自信好意思说我?
    程风笑起来,语文老师,来,读一遍?
    读你个大头鬼。
    程默简直不想理他。
    另外一边被无视的刘倩悄声和钱深咬耳朵,看着他们两个人,我想起了一句话。
    钱深很有探索精神,什么话?
    刘倩摇头晃脑,人间不直的。
    钱深无语地说,小姑娘少看点乱七八糟的小说好吗?
    你懂个屁,愚蠢的直男。刘倩双眼闪闪发光,你不觉得他们还很配?
    并不钱深想一口否决,但再看看那两人,为什么觉得他们笑得有点春心荡漾?完蛋,被腐女带歪了。
    程风!办公室门口突兀地响起蹩脚的普通话,四人一惊,程默离得最近,清晰地看到,原本笑着的程风,一下子沉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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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办公室门口站着的是个中年女人,她笔直地站着,眉头蹙起,看着有些难以接近,她穿得考究,虽然不是大牌衣服,但设计上透着高级感。
    程风一言不发地站起来走了出去。
    中年女人看到他,张嘴就想说什么,可她很快意识到他们周围来来往往的去教室上自习的学生,我们去旁边说。
    两人顺着楼梯到学校的小露台,那里有个小小的喷泉姑且称得上喷泉,毕竟不是重大的日子,根本看不见水喷出来。而喷泉旁边是条小径,上头缠绕藤蔓绿叶的石柱将周围框住,框成隐蔽蜿蜒的过道。这里在清晨少有人经过,安静得很。
    中年女人劈头就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离开S市?在三中当老师为什么不和我商量?
    程风笑了,那笑没什么温度,您这么多问题,我要先回答哪一个?
    她皱起眉,程风你有良心吗?这么多年你不主动和我联系,现在我问你几句你还跟我摆起脸色了?
    您现在这样说,难道忘了要和我断绝关系的人是谁吗?程风看着她,眼尾泛红,妈!
    沈黎萍一听这话,神色中有不解、愤怒、绝望以及难堪,最后化为浓浓地讥嘲,你还要脸吗?我问你,你要脸吗?任何一个做妈的,都恨不得从来没把你生出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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