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里还有其它殿下侧妃,先先先帝的兄弟还有一家侧妃还在,殿下和王妃亡故的早,太宰衙门作主过继了一个世子,世子离世也在侧妃之前,现在府中只有侧妃高寿,过年过节的除去皇后赏赐以外,从不出府。就算有宫宴也是请辞,不与皇亲们通吊庆。
    所以云展说“你的妾不是我的亲戚”,出自事实。
    只有永益小县主才正经是云展的亲戚,他也没有说错。
    这几句话让锦国郡王颓然的醉了,云展借机送他回府,不过他也不能回内宅,公文又送来,云展老实办公。
    锦国郡王第二天去见金太妃,告诉她:“永益好着呢,不见也罢。”
    此后正月十三、十四、十五这三天,云展都很忙,过年过节的容易乱,刑部尚书高名英又来找他要人,让云展管辖的京都护卫不分昼夜提防,云展还管着兵部,抽调兵马比高名英要多,高名英和他是幼年好友,不找他能找谁。元秀忍笑听了三天对高名英的抱怨,好在正月十六这天,是夫妻相聚的日子。
    一早夫妻打扮好,往公主这里请安用早饭,送公主归宁,即宫中接公主,除去大仪公主,还有她的姐姐昭裕公主,和几位在世的老老公主们,大仪公主姐妹称为姑母的老太太们。
    皇帝唐泽膝下有公主,可他还年青,公主们还没有成年出嫁。
    在宫门口和公主国公夫妻道别,夫妻直奔燕燕店铺。燕燕的店铺和护国公府相比天差地别,可对于元秀来说,这是她能称为“归宁”的地方,算是她在京里的娘家。
    贺宁打开店门为接元秀,可这样一来,经过的行人们以为这家开门做生意,难免的进来走动一下,或问问价格或买东西走亲戚。燕燕和绿竹也方便的坐在店堂里,看着元秀马车几时过来。
    马车停下来,祁均从车夫位下车,元财姑从车里下车,扛着她的大竹筐,过年图的是气氛,她站在大街就嚷:新年好啊,拜年的挤上门了,发财发财发财。
    这实在添喜庆,贺宁也大笑起来。
    过去的一年里,元财姑得到燕燕店铺说不完的照顾,这种照顾描述不难,自从春暖的那个雨天,贺宁送南边客人回城时见到元财姑在雨中揽客,让绿竹接元财姑到店里以后,元财姑每天卖炒货,到夏天又卖新鲜果子,都在燕燕店铺门外,饮食茶水和冷暖都受到照顾。所以是说不完的照顾,元财姑自己觉得数不过来。
    正月十六,也接了她。
    祁均昨夜回城外田庄过夜,和祁寻富一替一夜的出城和妻子团聚的这两个掌柜,每早轮流接元财姑进城做生意,今天不做生意也不做例外。
    十六看花灯,车里又下来祁均祁寻富的妻子。
    一亩二分地的田庄上猪宰了几头,鸡宰了大半,成为大家桌上饮食,新抱的猪娃子和小鸡们让舒泽照看一晚,家什不怕偷,二位东家娘子也接来团聚。
    和元秀在一起吃顿十六的团圆饭,大家欢欢喜喜。
    舒泽?
    想当然的没人接他,纵然接他,他也不来,他刚好照看自己家里和燕燕那小小的田庄。
    元财姑带来新的炒货,花生、瓜子包括葵花子南瓜子西瓜子、午饭有人管剩下的钱多,元财姑买来核桃等也炒出来、又做了新集口味的花生糖芝麻糖。
    别说元秀爱吃,燕燕她们也爱吃。
    店里欢腾着,燕燕悠然含笑。
    人生之际遇难描难绘,早在数年前她定亲事,羞愤难当日夜难眠,换个想不开的姑娘已经寻死。她祁燕燕有元秀、绿竹为伴,祁越宋瀚也为她愤怒,贺宁这几年长伴妻子和她在京里,不曾提过年节回家祭祀的话,有些愤怒消失有些愤怒减轻。
    让燕燕这就原谅南阳侯府不可能,栾景直到今天,还是她心里的罪魁祸首,冯氏也还是她远之再远之的人。
    也就是燕燕出嫁时就不想在婆家居住,才不和冯氏一般见识,换一个女子嫁入南阳侯府,肯定进门前就想着如何和公婆相处,如何和冯氏相处,被冯氏截了洞房是在婆家一生的羞辱,一辈子包括孩子的成长里都有嘲笑,早就和冯氏拼命。
    她也还记得婆婆前后变幻的冷暖脸面,而想到公公,燕燕还是不烦他,南阳侯没有从表面上作践过她,冷淡也没有过,是那种从表面上来说过得去的人。
    一个家里五个人,燕燕占一个,余下四个里有三个都有旧事在心,燕燕从整体来说没法喜欢南阳侯府。
    但是她今年彻底的不烦恼,前年她成亲离家,数月后元秀出嫁接她出府别居,对于婆家旧事怀恨颇多。去年整整一年日子悠游,称得上无忧无虑。
    生意上有新集货物、西北皮毛及特产和南边海味;往来的是元秀、肃王府、锦国郡王府第,另有元慧和她的小伙伴们欢欢闹闹的添韵事。最暖燕燕心的,是去年有祁东来过年,今年更是安排端午和中秋轮流有家人进京,此时后院里走出的是贺宁亲娘贺大奶奶,问着秀姐几时到。
    燕燕就要想不起来她有一门被强迫的亲事,因为凡是来的人都夸燕燕绿竹你们过的好,有秀姐同在京里,哪能过的不好。南阳侯府仅是她在京里一家能走动的亲戚。
    又有一辆马车在门外停下来,走来黎氏,今天也拿燕燕店铺当娘家的出嫁妇人。黎氏和姑娘们说话有代沟,和贺大奶奶说话投契,连连说着三位姑奶奶实在能干,燕燕绿竹面上光彩异常。
    贺宁好笑:“还有二位小姑娘,婷姐是个不淘气的,慧姐东家听到一定争执几句。”
    黎氏笑的合不拢嘴:“是是,还有慧姐,婷姐不算什么。”没有慧姐慷慨相赠,婷姐不可能有店铺本金。
    但其实认真算一算呢,这笔好处还是应该算在元老太爷身上,尤认是老太爷得意门生,是除去大爷元远以外,行事风格最像元老太爷当年的人。
    在街口张望的贺小矶贺石头跑回来:“来了来了,秀姐马车到了。”六个伙计都在街口,这两个回来,余下四个迎接。
    店里慌张起来,大家一起整衣裳抚发丝,只有燕燕和绿竹不这样,她们盈盈起身,本想拉平衣上坐出皱痕,周围整齐划一的举动让她们忍俊不禁,把抚平衣痕忘记。
    贺大奶奶走上前来,给绿竹拉平衣裳,黎氏走上前来,给燕燕抹平衣裳,元财姑是自己抹上一回又一回,直到马车声停在门外。
    第一个下来的是元连,这位元老太爷的亲生子,轻袭缓带举止安详,他不随爹,天性温和的二爷愈发像京里的贵公子,始作俑者不是侄女夫妻,是汪学士。
    元连上科没得官,留在京里继续攻书,汪学士由此对他关爱最多。去年又出一件事情,三爷元运被摘官,汪学士对元连更加关注,不允许元连出元运的事情。
    他的儿子们是这样说的:“父亲是捧高怕摔,含着怕化”。汪家的公子们和元连时常相会,拿这件事说说笑笑。
    元连如今一举手一投足,都带着汪学士的循循教导模样。
    走在元连身边的是郑留根,慧姐更多的和小伙伴们跑跑跳跳,留根更多的陪岳父。三爷元运摘官也让元连高打警钟,他对郑留根的关爱就像汪学士对他自身。
    不是有句话,腹有诗书气自华,郑留根如今也俨然小名士气质,从容的跟在岳父身旁,眉眼自然的出众起来。
    翁婿向着店里迎出众人拱手为礼,但是规规矩矩守在秀姐车旁,等着元秀下车。
    秀姐的车帘子刚打开,“哗”的一阵大乐,后面马车里跳下敬安、元慧、婷姐和永益。元慧能等着姐姐下车,她们再下车,敬安可等不得,她这个车的帘子还没有打呢,她脑袋上卷着车帘子跳下来,元慧等也就跟上。
    敬安跑来:“嫂嫂,我可以放鞭炮了吧。”
    元秀从车里露出笑容:“放吧。”
    欢呼声四起,敬安等指挥丫头们拿出她们带来的鞭炮,这是过年前后在年货摊上大量购买,从祭灶打算放到正月尾,这提醒贺宁:“就顾着理衣裳,姑奶奶回门,咱们也得放挂炮。赶紧的,给每位归宁的姑奶奶们都放起来。”
    黎氏可乐了:“还有我的吗?为我也放一挂。”
    郑留根的眉眼动了,元连笑道:“你也去放吧,小心别炸到手。”元连手痒也想放一挂,可他是成年人,不能再扮天真。
    鞭炮四炸里,元秀下车,和云展并排进店铺,元慧和小伙伴们一时半会儿时不来,元慧敬安是大胆敢点炮信的人,婷姐和永益戴着厚厚的皮帽子,小手再捂上耳朵,歪着脑袋嘻嘻着看。
    大白天的,烟火嗖的一下子上了天。
    燕燕的正房里,请云展元秀居中高坐,贺大奶奶等一起一起的给这对夫妻拜新年,再就谢她照顾燕燕和绿竹。宁哥?是跟着绿竹过日子的人。贺大奶奶笑道:“不必提他,他没处道辛苦。”
    贺宁嘀咕:“这店里起早贪黑的人有我一个,燕燕和绿竹哪有我辛苦。”
    元秀说不必,她不肯受礼,燕燕绿竹按她坐下:“你啊,贵夫人了,妻凭夫贵,不得不敬你。”云展听了大乐,向元秀道:“不安不必,赶紧打赏。”
    元秀一起一起的打赏,还没有打赏完,敬安等听说给钱进了来,讨过钱后,敬安和永益开始打赏,贺大奶奶是绿竹的母亲,黎氏是婷姐的母亲,一得就是双份儿。
    贺大奶奶骇然:“难怪东哥去年分打赏银子一千多两,敢情这是真的。”黎氏嫣然的笑,当然是真的,她在卫王府里住着,知道殿下们富贵出自皇家,在这样的朝代里,全国的人供养着那一家。
    那个给钱最豪爽的敬安拿着元秀给她的二百两也高兴的不能自己,缠着元秀说晚上看花灯,打算买多少盏灯,永益揣着压岁钱,和婷姐说晚上出摊吃东西。
    中午吃酒,加上侍候的人,席面几乎摆不下。正厅挤四桌挤,三桌分出主次来正合适。伙计们在后院的住处摆一桌,元秀元慧那正房堂屋摆一桌,东厢西厢也摆,还是不够。
    店堂不摆,免得染到衣料上味道。南边海味源源不断的送来,摆在敬安郡主的店铺里出售。只有晚上秀才们来时会在店堂用饭,那没有太多的味道,如果酒肉折腾上一回,这顿饭可能吃到晚上,衣料味道应该会变。
    好在对面是护国公府店铺,摆不开的席面摆到对面,护国公府店铺里也来行礼,也同样得到元秀、敬安和永益的赏钱。
    敬安是表嫂赏,她就赏。
    永益还不太懂的年纪,奶娘当家。奶娘本来没想到,主要是去年没有这么多的人同时在店铺,去年元老太爷还在京里,元连郑留根大多陪着他。去年没有黎氏和婷姐。祁东一个人在京里,贺大奶奶是个女人,出远门总要带上几个人。
    跟的人,赶车的人,一下子多出来。
    永益的奶娘让人往家里回话,丁氏想也不想的送来赏钱。丁氏一年到头送元秀姐妹的是大头儿,再就给永益、元慧做衣裳也花不少,今年又添了个婷姐但花费不多。这点赏钱相比之下毛毛雨般,给的不用考虑,只要永益在长大的这些年里继续受到照顾就好。
    而且为永益的这些花费,在勤俭持家的丁氏手里,从没有从当年的进项里超支过。
    酒席摆好以后,大家飞盏推杯的敬起酒来。
    章妈妈是受到优待的那位,她的地位无人能比,在元秀眼里,章妈妈证明燕燕的清白,在云展眼里,他好心留住老世家体面却差点被南阳侯府办砸,如果燕燕受辱自尽,算是他世子逼死。幸好燕燕出府不受虐待,这亲事勉强还可以看,南阳侯夫人的奶娘日夜陪伴燕燕理所应当,云展勉强算章妈妈是理所应当里的一个小小功臣。
    章妈妈坐在元秀旁边,这份荣耀老妈妈自然能懂。
    元秀不时招呼她,含笑相对:“妈妈,咱们再吃一杯。”章妈妈算主人,自然道:“那是那是,就吃醉了就睡去,谁还敢笑话不成?”
    她面上笑容可掬,内心还是感叹,如果她奶大的姑娘能坐在这里吃上一口酒,那该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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