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瑟刚踏进来,迎面黄氏就直逼而来,指着萧瑟瑟哭道:“都是你啊!文翠成了那副样子,都是你弄得!你知不知道文翠毁容了!”

    萧瑟瑟怔了怔,惊讶的叫道:“二姐姐毁容了!”接着又小心的问:“毁容是什么?”

    黄氏气得一趔趄,扭头对萧恪哭道:“老爷,你看看萧瑟瑟。她和文翠一起去的三思书院,怎么她就没事,文翠却被熟石灰烧得毁容了?老爷,文翠可是我们的心肝宝贝啊!”

    萧恪的脸上覆盖着厚厚的寒霜,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十分不好。

    萧瑟瑟说:“我……我就看到鸟鸟了!二姐姐带我进书院,我看见了漂亮的鸟鸟在飞,我去追鸟鸟。可是……呜呜,鸟鸟飞得好高,我太矮了,够不到它,它飞走了。呜呜,我要鸟鸟!我要鸟鸟!”

    “你……”黄氏被气得七窍生烟,跟这个小傻子说话,简直是对牛弹琴!

    她道:“文翠都被熟石灰泼了,你还有闲心去捉鸟?”

    “我……可是我就是想要鸟鸟嘛!”萧瑟瑟委屈的说,“鸟鸟飞走了,我好伤心,想叫二姐姐帮我想办法捉鸟鸟,可是二姐姐正在打架……”

    “你说文翠打架?”萧恪的脸色一黑。

    黄氏忙说:“文翠是萧府的千金小姐,怎么会跟人打架!”

    “是真的啊。”萧瑟瑟委屈的撅嘴,“不光是二姐姐,还有书院里的好多人,都打在一起了。我喊二姐姐,她听不见我,侍卫哥哥们怕我受伤,就把我带回来了。”

    这番话说的合情合理,萧恪派去镇守秋瑟院的那些侍卫,本来就是以保护萧瑟瑟的安全为第一要务,在那种情况下的确会先把萧瑟瑟送回来。

    但黄氏就是觉得,她的宝贝女儿那么乖顺有礼,怎么可能跟人打架?

    她说道:“老爷,把书院的夫子请过来问清楚吧,可不能让文翠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毁了啊!”

    正说到夫子呢,外面有人来报,说书院的一位夫子前来说明情况。

    由于三思书院的夫子都是顺京有名的大学士,身份地位很高,故而萧恪亲自去将人迎了进来。

    夫子哪里知道萧文翠遭受的恶果跟萧瑟瑟有关?甚至连那熟石灰是怎么来的都不知道,只说是萧文翠领着一伙人,跟太尉家那少爷领着的人对打,想来大概是两人之间有言语冲突,渐渐发展为打群架。

    萧恪觉得十分丢脸,送走了夫子后,就把所有的火气都发在黄氏身上。

    他朝着黄氏吼道:“给我滚回去!自己去问问萧文翠这都是怎么回事!”

    黄氏流着泪的眼睛,霎时瞪得跟核桃一般大,“老爷,你……文翠是不会做这种事的,她在学堂里一直都听话好学。”

    萧恪道:“你说文翠好学,我尚且还能信。说她听话,你到现在了还想自欺欺人!”

    “老爷,文翠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她现在受了这么大的伤害,你怎么还忍心指责她?”

    萧恪吼道:“她要是不打群架,谁敢朝我萧府的小姐泼熟石灰?现在大街小巷肯定都已经开始笑话我了,说我萧恪的女儿在三思书院里带头打架。黄氏,瞧你生的好女儿,真是丢尽我萧某人的颜面!”

    黄氏虽然畏惧萧恪,可就是忍不得自己的宝贝女儿受委屈。

    “文翠怎么了?文翠现在已经毁容了,身上也烧伤了那么多,都不知道能不能恢复。老爷你怎就不为文翠的将来想想,她这样以后要怎么嫁人啊!”

    “嫁不出去就不嫁,萧府不嫌多一张嘴吃饭!”

    “什么?”黄氏颤抖着,为萧恪这样寡情诛心的言语而伤心、愤怒,“老爷,你这是要让文翠跟萧醉一样吗!萧醉那奴婢生的也就算了,可文翠到底是有名分的小姐啊!”

    萧醉就是萧恪心头的一根刺,不提也就罢了,一提起来,萧恪便对黄氏充满了恼火,这瞬间连休妻的想法都有了。

    “你给我滚!”他指着黄氏,用无比骇人的语调咆哮,“塘城萧氏在我手里,只能荣,不能辱。谁辱了萧氏名声,就别怪萧某人不顾亲情!”

    “老爷,你……”黄氏的眼泪霍然冲了出来,她捂着嘴,哭着跑走了。

    萧瑟瑟至始至终都在旁边的椅子上坐着,喝着壶上好的碧螺春,装装对茶叶感兴趣的孩子模样,顺便看萧恪和黄氏吵架。

    黄氏会吃瘪,完全在意料之中。因为,萧恪这个人从来都是将萧氏家族放在第一位,只谈容华利益,对亲情刻薄。

    可叹黄氏就是太宝贝她的女儿,明知会撞枪口,还是自取其辱,惹了萧恪生厌。

    萧瑟瑟站起身,跑到萧恪的旁边,拉了拉他的袖口。

    “爹别生气,爹别生气……”她小心的说。

    萧恪的胸膛起伏着,没好气的说:“你回去吧,今天的事情和你无关,你玩你的就是。”

    萧瑟瑟点头,“那我回去了,爹不生气。”说罢提着裙子跑走。

    望一眼萧瑟瑟的背影像是翩翩飞舞的蝴蝶,萧恪凝眸,只盼着腊月十五能快点到来,这中间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芙蓉院里,被送回来的萧文翠,此时躺在榻上。

    因着她的全身有多处烧伤,伤口糊烂,和衣服贴在一起,几个婢女只好拿着剪刀将衣服剪开,稍微一动布料,就扯得萧文翠万分疼痛。

    萧文翠不断的吱哇乱叫,眼泪流过脸上的烧伤,又是钻心的疼。

    这会儿郎中们忙得不可开交,各自的脸上都凝结成片片愁云惨雾,唯有萧书彤还坐在小桌旁,百无聊赖的玩着指甲上的蔻丹,毫不理会萧文翠的痛苦叫声。

    过了会儿就见黄氏哭着跑进来,在萧文翠的床边,哭得恨不得扑上去抱着女儿。

    萧书彤鄙屑的哼道:“之前就说了,别和那傻子一般见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长姐!”萧文翠躺在那里鬼哭狼嚎:“是那个傻子把我推进屋的,还有那两个负责拉桶的贱人,也不看清楚我是谁,就把熟石灰给拉下来了!那两个贱人,我告诉过她们要多加水,把那傻子烧死,可她们竟然只加了一点水!胆小怕事的贱人!”

    萧书彤的眼底顿时闪过阴冷。这萧文翠什么脑子,竟还怪罪那两个拌石灰的!要不是那两人少掺了水,她这次还能活?

    萧书彤只好道:“娘,跟我到这边说话。”

    黄氏听从了萧书彤,还哭着一步三回头,顾望萧文翠。

    萧书彤把黄氏带到了二楼的小室里,直说了:“听文翠的话意,是她想害萧瑟瑟,却反把自己给害了。”

    黄氏一怔,这才想起来萧文翠和她说过,要杀了萧瑟瑟,好代替萧瑟瑟嫁给瑾王。

    这样的想法黄氏是支持的,可是后果为什么是这样?为什么萧瑟瑟开开心心的回来了,她的宝贝女儿却毁到这个境地?

    黄氏的眼中渐渐泛起杀意,聚集着憎恶的暗光。

    “萧瑟瑟,是那个傻子。那个傻子说去捉鸟,一回头就看见文翠已经跟人打起来了……她到底对文翠做了什么!”

    “哼,做了什么?怕是只有萧瑟瑟自己知道。”萧书彤沉吟片刻,唇红齿白间,逸出森凉的言语。

    “事不过三,这次已经是第三次……”

    “什么第三次?”

    萧书彤冷道:“萧瑟瑟怕是已经不傻了,要真是这样,那她可藏得够深。”

    “那该怎么办?”黄氏迫切的盯着萧书彤,她这个女儿最聪明了,一定能想出对付萧瑟瑟的办法。

    “怎么办……”萧书彤冷笑,“我就不明白你们何必要跟她斗,她嫁给瑾王,瑾王能给她什么?还能给她一个皇后的位置吗?”

    黄氏顿时露出恐惧的神色,“乖女儿啊,这话你也敢说?”

    哼,庸懦无用、鼠目寸光。

    萧书彤懒得多说,轻描淡写道:“娘要是真想弄清她傻不傻,试试她就知道了。还是听我一言吧,要么别去损人,损人了就要利己。”

    ☆、惊险试探

    腊月近了,天气越发的寒冷。

    秋瑟院中,绵绵密密的雪籽铺了一地,残菊的花瓣已经都被北风卷走。

    萧瑟瑟喝下碗热茶,拿起绣品,飞针走线。

    一个人静静坐着,总是容易多想。

    想着那日的玉倾扬,眼眸中的似锦繁花,时不时的在萧瑟瑟脑海中掠过,掀起悔恨的浪涛。

    再接着,玉倾扬的身影渐渐消失,她看见了一抹冷中有暖的烟灰色,耳畔仿佛又响起玉忘言的低语。

    “在她眼里,永远都没有我……”

    萧瑟瑟猛地按住针线,放下绣品,痛苦的喘息。

    在心底对自己说了十几遍“忍耐”,萧瑟瑟继续刺绣,把所有的注意力都转移在绣品上。

    如此又绣了三日,绣品即将完工,也就在这时,她被黄氏的婢女找上,说黄氏有请。

    “知道了,你先回去。”

    萧瑟瑟挥退婢女,披上斗篷,走到院外,对两名侍卫道:“跟我一起去,等下陪我玩捉迷藏。”

    在两名侍卫的跟随下,萧瑟瑟到了黄氏的院子。

    黄氏院子的主楼共两层,萧瑟瑟瞧去,见二楼那里悬挑着一副丝绸画,觉得奇怪,想了想,对侍卫们说:“你们在外面站着,看好那座楼,不许打瞌睡,我进院子了。”

    进了院子,有婢女迎萧瑟瑟进屋。

    黄氏就坐在主位,下手右侧是萧书彤。

    萧瑟瑟蹦蹦跳跳的坐在了黄氏的下手左侧,天真的问:“黄姨娘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黄氏和善的笑说:“瑟瑟,那天在老爷那里,我因为文翠的事情,对你态度不好,你别怪娘好不好?”

    萧瑟瑟嘀咕:“什么时候的事啊,我记不得了……”

    黄氏忙说:“记不得就记不得吧,不过瑟瑟,你还记得你在三思书院门外见到的鸟鸟吗?”

    “鸟鸟……”萧瑟瑟的眼中立刻充满了玩性,“鸟鸟呢?呜呜呜,鸟鸟飞走了,我要鸟鸟。”

    黄氏说:“你别哭,我给你把鸟鸟抓回来了,老老实实的不会飞走。你快跟着我到楼上来,去把鸟鸟带回秋瑟院吧。”

    萧瑟瑟心间一颤,突然想到了悬吊在二楼露台边缘的那幅丝绸画。难道……那幅画就是黄氏设给她的圈套?

    萧瑟瑟拍手说:“好,我要把鸟鸟带回秋瑟院!”

    黄氏立刻领着萧瑟瑟上楼,萧书彤喝完了茶,才慢条斯理的起身,保持着大家闺秀的优雅气质,跟着上了楼。

    二楼的露台正好就冲着院子大门,从这里可以看见院外一草一木,那两名侍卫还立在那里。

    见了萧瑟瑟,他们目不转睛的盯着。

    萧瑟瑟当然不会让黄氏发现有侍卫在盯梢,她一上楼,就指着那幅丝绸挂画喊道:“鸟鸟!褐色的,真的是鸟鸟!”

    黄氏说:“是啊,老老实实的呢,动也不动。瑟瑟,你快去把鸟鸟捉过来吧。”

    “好!”萧瑟瑟兴奋的答应了,朝着边缘走去。

    背对着黄氏,眼中的痴傻浑浊消退,取而代之的冰雪般的静美和寒芒。

    黄氏的意图,她看出来了,那幅画被吊在栏杆之外,要是想拿下画,她就必须爬上栏杆。而一旦她爬上栏杆,就会摔落在院子里,不死也要落下伤。

    看来,自己不傻的事实,黄氏还是察觉到了。

    或者说,是萧书彤察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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