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就是这个人,就是他污了三姐姐的清白。

    萧瑟瑟下意识的就要喊人,然则那人轻轻一跃,就跳上墙头,隐匿进了漆黑的夜色。

    他到底想做什么?

    萧瑟瑟想了想,把守在外头的几个侍卫叫进来,挑了两个出来,让他们守好萧醉的院子,这才告别萧醉,回去秋瑟院。

    黑夜浓如墨。

    那道黑影在夜色的掩映下,神不知鬼不觉的,翻出萧府的院墙,沿着一条小路疾驰。

    小路上无打更人,黑的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可突然间,前方亮起一团暖橘色的灯火,有人提着灯,就立在路的尽头,挡住了黑衣人的去路。

    “你们是谁?”黑衣人压低嗓音问。

    提灯的人轻笑:“山宗。”

    黑衣人倒抽一口气,随即意识到什么,朝着山宗的侧后方望去。

    借着灯火,他看见一道烟灰色的人影长身玉立。玉忘言是背对着他的,双手负后,微扬的袍底有雪籽卷起,墨发如打磨上好的墨玉。

    他转过半张脸来,冷冷的说:“本王知道你是谁,也猜得到,是谁让你阻碍本王的婚事。”

    “瑾王……”黑衣人身体紧绷。

    “不用紧张,本王知道你的难处。你若非对萧三小姐心中有愧,也不会趁夜冒险出府,就为了去看一眼萧三小姐。”

    黑衣人默了默,回道:“瑾王手眼通天。”

    “手眼通天有何用……终究是亲眼看着心爱之人死于乱棍之下,悲痛万分罢了。”

    玉忘言转身,将一道暴风雪般的冷冽目光,落在黑衣人的脸上。

    “再手眼通天,也比不上只手遮天。”

    黑衣人强烈的颤了颤,只觉得有种凌厉的冷意泛上全身。瑾王,原来此人竟是想……

    “瑾王就不怕我说出去?”黑衣人问。

    玉忘言冷道:“说不定日后,你与本王还有联合的时候,何必自断前路?你对萧三小姐做的事,本王也替你保密。”

    “看来我没有拒绝的权利。”

    玉忘言的眼底闪过狠色,“你可以拒绝,但下场,一定会比你想象的更惨。”

    黑衣人自嘲的叹了声,拱了拱手,“多谢瑾王,今夜,我什么也没听到。”

    “本王也什么都没看到。”

    话音落,黑衣人迅速的越过玉忘言。

    两人擦肩而过,寂静的小街上雪籽飞卷。北风扬起玉忘言的墨发,发上亦是落下层薄薄的雪籽,晶莹无比……

    腊月的这几日,顺京的小雪就没有停过。

    秋瑟院的地上,已经积满了一层密实的雪。

    绿意提着个扫帚,将雪都扫到花圃里去。

    萧瑟瑟立在门楣下,望向远方看不见的地方。新年的氛围将近,那里有爆竹声传来。

    经过多日的努力,她的蜻蜓荷叶刺绣图终于完工,萧瑟瑟给自己和绿意的绣品都加上落款,进屋喝了些热茶,这时候被婢女找上,说管家有请,去验看最终确定下来的嫁妆。

    萧瑟瑟带着两个侍卫过去。

    除去萧恪,整个萧府里就数管家最忙,尤其是为了置办萧瑟瑟的嫁妆,管家已经是满脸倦容。

    他领着萧瑟瑟,在一个又一个华丽的红色箱子中穿梭,随意打开一个。

    “请四小姐验看这些金银首饰。”

    “嗯。”萧瑟瑟应了,见一条水晶手钏很漂亮,伸手就要拿起。

    但突然,一缕淡淡的味道钻进她的鼻子。味道是箱子里散发出的,萧瑟瑟的手一僵,赶紧收了回来。

    这箱子里有毒蜈蚣!

    而且很多!

    顿时“毒害”这两个字出现在萧瑟瑟的脑海中,是谁在嫁妆里动了手脚要毒害她?

    是管家,还是谁?

    “四小姐,您怎么了?”管家问道。

    萧瑟瑟突然就指着窗外说:“鸟鸟!我要去捉鸟鸟!管家你先帮我清点下!”说着就跑出去了。

    奔出货仓,狠狠吸了口空气,萧瑟瑟偷偷躲在窗边,盯着管家的一举一动。

    她看见管家真的在替她翻箱子验看。

    看来管家是不知道里面有很多毒蜈蚣了,究竟是谁做的手脚?

    说时迟那时快,管家的手被毒蜈蚣咬了。

    他发出惨叫,捂着手跌坐在地,惶恐的喊道:“来人!快来人!”

    很快就有家丁过来了,看见从箱子里还爬出几条蜈蚣,吓坏了,连忙拖着管家就走。有婢女匆匆去通知萧恪,还有的去喊萧家的郎中。

    萧瑟瑟假意害怕,也跟着过去了,心里难免有些过意不去。自己方才为了确认管家的嫌疑,就这么让他被咬,也不知那是怎样的毒蜈蚣,会不会致命……

    忆及适才嗅出的那种味道,萧瑟瑟想到了过去的事。

    记得张锦瑟的生母还在世时,曾和她说过,她传承了一种神秘的天赋,单是嗅觉就和常人不同,能嗅出各种虫类的气息。

    生母是何人,萧瑟瑟并不知,但现在想来,这种异能倒有点像湘国的蛊术。

    回秋瑟院歇息到下午时分,萧瑟瑟听说了管家无事,总算放下心来。

    稍微吃了些茶点,携着绿意,在萧府里转悠着消食。途经萧府内宅的水景池附近,有陶笛的声音传来。

    陶笛的音色与埙有些相似,越是低沉,就越是如埙那样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不过此刻这陶笛的音色虽然低沉,曲调却是轻松欢快的,在萧府这深门大院里还能有这样发自内心的轻快情绪,倒让萧瑟瑟有点好奇。

    走近了过去,见石拱桥下靠着个小小的身影,正吹得欢快。

    原来是五小姐。

    “四姐,是你啊。”五小姐发现了萧瑟瑟,仰头一道灿烂如花的笑。

    萧瑟瑟说:“五妹妹吹得真好。”

    五小姐摆摆手说:“半吊子而已,陶笛又不难学!可我吹了好几年还是学不到当初张太仆家的何夫人那水平。听我娘说,当年何夫人一曲《花想容》,不知听醉了顺京多少痴情男女。”

    萧瑟瑟臻首微笑,笑容里有些微苦。

    张太仆家的何夫人,正是张锦瑟的生母。何氏去世的早,常年吹奏的陶笛留给了张锦瑟,却被张锦瑟不当回事的找个地方埋起来,不多管了。

    萧瑟瑟笑着说:“五妹妹,谢谢你。”谢谢你提醒我想到了这件事。

    萧瑟瑟决定,要找回那支陶笛,那是娘的遗物,尽管找回来可能会暴露自己的身份,也还是要找回来,小心保存。

    傍晚时分,萧瑟瑟逼着绿意同她换了衣服和发髻,扮成丫鬟,出了秋瑟院,又从小门出去萧府。

    这一程十分顺利。

    循着记忆中的路线,萧瑟瑟摸索到张府后面的一片竹林里。

    记得埋陶笛的那年,这竹林里一株紫竹开了花,第二日每株翠竹都白花点点。

    陶笛就被埋在那棵紫竹之下。

    找了许久,找到那株紫竹。萧瑟瑟用手挖泥,一点点的将东西挖出。

    好在当初为怕陶笛被泥土侵蚀,萧瑟瑟包了层油布袋子。打开袋子,里面还有张发黄的纸,包裹着陶笛。

    直到此刻,萧瑟瑟才发现,这黄色的纸张上好像有浅浅的字迹。

    取出陶笛,材质的表面带着清浅裂痕,材质好像是牛角,看着很有些年头。萧瑟瑟珍视的把陶笛贴在胸口,一手将纸张铺开在地上,借着月光,看见了纸张上的文字。

    是曲谱。

    试着哼了哼调子,这旋律怪异,不似大尧国之风。

    萧瑟瑟生来就具有极好的音乐天赋,她按照其中一只曲调吹了吹,惊异的感知到竹林中有虫类蠢蠢欲动,朝着她聚拢。

    寒冬腊月,虫类破土而出,尽是蝎子蜈蚣之类。萧瑟瑟想起传说中的湘国蛊术,有些蛊师就是用乐器召虫,称之为“虫笛”,想来母亲留给自己的这个陶笛便是。

    小心的装好这虫笛,萧瑟瑟回程。

    腊月的天黑的极快,满空苍蓝,今夜无月星稀。

    斗篷上软软的茸毛挡住了北风,然则回程途中要经过一条无人的小巷,这让萧瑟瑟心中发凉。

    走上小巷,周围静的像是坟场,只有跫音回荡在两侧的石墙间。

    毫无预警的,前面出来一个人,显然是半夜游荡的流氓,不怀好意的笑问:“小妹妹这是要去什么地方啊?”

    萧瑟瑟一颤,不禁后退。

    流氓身材高大,两眼闪着贪婪的光,“小妹妹想跑到哪里去?不如今晚就陪着大爷快活吧。”

    看着这大块头步步逼近,萧瑟瑟的心被冷意缠得窒息。

    冬日的夜,偏僻的街巷,她知道不会有人来救她,只能靠自己脱困!

    灵机一动,萧瑟瑟迅速拿出陶笛,凭着记忆将方才的曲谱吹出一段。边吹边后退,紧张令她按错了几个音符,但她还是努力的保持神智,看着面前的黑影逐渐将自己笼罩,一双脏兮兮的大手伸过来……

    几乎就在最后一瞬,流氓突然发出声惨叫,跌坐在地。只见他手上趴着两只毒蝎,显然是蛰了他。

    剧毒扩散的极快,流氓浑身疼痛难忍,捂着手鬼哭狼嚎。

    萧瑟瑟赶紧越过他,狂奔回萧府。

    ☆、荷叶蜻蜓

    奔回萧府时浑身都汗湿了,萧瑟瑟心有余悸。

    绿意不知道萧瑟瑟遭逢了什么,见她完好的回来就松了口气,赶紧给萧瑟瑟端茶倒水、捏腰捶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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