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阮眼睛睁着微圆,直接站起来,快速比划着哑语。
    谢音楼清透的瞳仁安静地看着汤阮,因为朝夕相处久了,心里下意识将他的手语翻译成了声音:「吓死了吓死了……有人闯进来把这个花圈放下就跑,我去追了三条街都没追上!」
    静了半响。
    谢音楼点点头,倒也没有被这花圈激怒起半分情绪,白皙的手指拿起白菊上的挽联仔细的端详着,手腕间的玉镯子清脆地作响,随即她弯唇,笑得很浅:“怎么把我名字写成了谢音搂……看来送花圈的粉丝功课没做好呢。”
    无趣似的将挽联放回去,谢音楼转身询问汤阮:“除了这个,你叫我来店里还有别的事吗?”
    汤阮又比划着:「快到房东收租了,这个月生意太惨啦,隔壁花堤店铺都把我们客人抢走了……没钱交房租啦。」
    提起交房租。
    谢音楼现在账上余额,已经穷困潦倒到所剩无几了
    她轻轻叹气:“我第一次发现自己缺乏谋生能力的事实。”
    周围的人都说她是谢家珍藏起来的美玉,给人的感觉就跟她名字一样空灵绝美。
    而谢音楼很清楚,自己也是泥造的凡人。
    无论看似多循规蹈矩,偶尔还是会生出某些离经叛道念头,就好比为了闹独立,她已经没有接受家族每个月提供的生活费了。
    如今谢音楼就算付不起店铺房租,也要面子的,不会跑回家找爸爸要零花钱。
    汤阮默默地将手机递到了她眼下,是微博的界面。
    平时谢音楼是不爱刷微博的,线上店铺都是汤阮这个小助理在管理,现在随便一看,喷她炒作的热评都有上千多条。
    汤阮眼睛微圆地盯着近在咫尺的谢音楼。
    今晚谢音楼穿的这件黛绿色薄绸旗袍顺滑贴身,像是花瓶里的白玉兰花苞,美得晕染着一层旖旎柔光,纤腰细骨的,仿佛天生不该藏进普通的衣裙里,而是该由极精致的旗袍衬出来。
    谢音楼就是「别枝」的活招牌,现在招牌被沾了淤泥。
    汤阮的想法很单纯,只要澄清绯闻,一切难题都会迎刃而解。
    他比划着手语:「你跟男明星传绯闻的事,你爸爸可以帮你登报纸澄清的。」
    谢音楼视线微顿,侧了脸不看:“平时说了几回,我又看不懂手语……”
    一提到不爱听的,就假装看不懂手语了。
    汤阮放下手,气呼呼地从花圈里扒下一朵脆弱的白菊,扯着花瓣无情摧残。
    谢音楼找个干净的台阶坐,静静思考着洗清谣言的事,卷翘的眼睫柔软地垂下。
    突然下定决心,转过头想说:“汤圆,把手机给我……”
    话音未落,先看到乖乖站在身边的汤阮将白菊的花瓣塞进嘴里,非常狰狞地嚼着。
    “……”
    算了,这个品种的白菊一看也知道没有毒性。
    谢音楼让他自己玩,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给余莺回:“见面详谈。”
    *
    余莺选的见面地址是附近一家新开的茶馆,来到时,见她已经等候多时了,茶馆环境幽静,听余莺小声说:“这里平时还有京剧曲儿听的,不过今晚店里说楼上有贵客在谈生意,又喜静,就没让楼下搞太大动静。”
    谢音楼跟着走进去,视线转了半圈,茶厅的装潢竭尽仿古特色,最中央搭建的小戏台前还挂着一盏盏花灯映衬着,分外雅致,很少有人走动……是安静极了。
    等落座后,余莺将采访稿递过来,趁着空隙说:
    “今晚只是提前对一下,私房话环节放在了最后,有提问你和温灼绯闻的题目。”
    谢音楼指尖慢慢翻阅采访稿内容,声音很轻:“嗯。”
    余莺轻舀了一匙炭烧的茶叶倒入茶壶,等待水至沸腾。
    随后,心情很好地又看向谢音楼,许是自幼苦学舞蹈的缘故,她坐姿端正,纤薄的背部自然挺得很直,跟身后的水墨屏风融成了一幅美人画。
    等谢音楼把采访稿看完,余莺才顺势聊道:“像温灼这样的,也就在娱乐圈靠脸骗骗小姑娘,之前你那些叔叔给你介绍了多少世家公子,你一个都没看上,何况是他?还敢营销你们有过一段绯闻,真是好笑啊。”
    谢音楼眼眸透着疑惑,出声问:“他靠脸?”
    他脸长什么样来着?
    余莺一看她表情,就知道这位估计连温灼的长相都不记得了。
    于是岔开话题:“男明星的脸你都看不上,到底什么样的才能入你眼?”
    谢音楼白皙的指节握着稿纸停了片刻,微翘的眼尾处有一颗胭脂色泪痣,浅笑落下,说不出的明媚感就浮了出来:“我庸俗,只喜欢脸好看的。”
    余莺被她的笑晃了下眼,突然想到包里新换的塔罗牌,伸手去翻了出来摆在茶桌上:“行啊,那让我算算,小仙女什么时候能迎来逆天颜值的伴侣。”
    “拿我解闷是吧……”谢音楼手指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慢吞吞喝了一小口,看到余莺磨拳擦掌的戏精样子,就随便抽了张。
    余莺平时爱占卜这个,拿过来瞧,转瞬震惊竟然是张桃花牌:“大新闻啊,你这绝缘体质竟然能抽到这张牌,不过牌上好像没说这朵桃花是男是女……”
    话脱口而出的太快,余莺没及时刹住车。
    她跟谢音楼私下是很熟的朋友,对豪门圈传过谢音楼性取向成谜这事是有所耳闻的,平时都默契避谈着这个话题。
    真提起了。
    却很少能让谢音楼感到情绪上头,因为她都快忘记了是什么时候开始被传择偶方面的性取向,耳边听习惯了,也片刻怀疑过自己……真的对男人不感兴趣?
    很快,她脑海中忽然想到最近频繁做的梦,握杯的指尖有零点一秒的凝滞。
    余莺这边清清嗓子说:“上张我占卜的不准,要不你再抽一张,”
    塔罗牌被小心翼翼地递到眼下,谢音楼只好重新抽了张。
    这次余莺很谨慎占卜,甚至是献祭出手机百度来解牌。
    谢音楼唇边弯起浅笑,慢悠悠欣赏四周精巧的装修,没出声打扰这位占卜大师,余光瞥见楼梯那边人影憧憧。
    谢音楼循声望向楼梯,先是看见一个俊美的男人身影被簇拥着出现。
    想必,就是茶馆声称的那位,喜静的贵客。
    谢音楼是很难得被男人惊艳到的,而这位,即便是一身简单的浅灰色西服打扮,但身形挺拔料峭,随着信步走下楼梯。旁边灯笼的光晕穿过雕花挡板,在他俊美脸庞上似镀了一层冷白的釉色,显得棱角分明的五官更加精致。
    直到他那只手薄而干净的手慢条斯理地系上西装的袖扣,谢音楼出神地,从手指骨节滑到修长的腕骨线条,冷白皮肤上刺青若隐若现,她眼眸愕然了瞬。
    是他,梦里的那个男人。
    谢音楼意外认出来后,很快眼睫微微垂下,没有像个偷窥狂似的盯着人不放,纤细的指尖,慢慢轻转着白瓷茶盏。
    这时
    余莺突然重重地拍了下桌子,震得茶杯都在乱颤。
    “小仙女,这张塔罗牌终于占卜出来了!”
    “牌上说,你最近将艳遇一位很强壮有力且温柔的情人——”
    谢音楼微怔了怔,乍然听到余莺这话,不小心将白瓷茶盏打翻,腕间的镯子坠着一对铃铛轻摇出清脆的声音。
    当这行人径直地路过茶桌旁,她忽然醒过来,更是安静得像精致的玉雕像,只是隐约闻见了一股神秘的木质雪松拂过,像是香木燃烧后弥漫在空气中的香,很是独特。
    走到茶厅内为首的男人停下脚步,高挺地站着似乎没有注意到其他茶客般,身后紧跟着手提公文包的秘书几人,还能听见秘书在压低声量:“傅总……车就停在外面。”
    男人未答,目光从谢音楼那张艳若桃李的脸蛋落至她手指。
    在光照下
    那指尖透白,带一点微微的水滴滑下。
    他缓慢地从西装口袋拿出蓝色手帕递了过去,音调清冷动听:“擦擦。”
    极简的两个字,让茶馆的气氛,陡然静到落针可闻——
    作者有话要说:
    谢音楼:他听见了!!!啊啊啊,不可以涩涩!
    第2章
    谢音楼眼尾卷长的睫毛微垂,指尖拿起手帕,丝质面料是极精贵的,左下寸位置绣着一个神秘的梵语,繁复暗纹在灯光下泛着柔滑色泽。
    她认出这个梵语,意思译为:
    ——傅字。
    时间跳过了几秒,谢音楼稍微坐直了些,转过头,眼眸像是看电影慢镜头一样,安静地透过茶馆的门窗,看到外面昏黄路灯旁,停驶了辆黑色轿车。
    秘书将车门打开。
    男人落影修长,身后是夜色,是灯火长街的繁华背景。
    “小仙女,我这占卜水平绝对可以高价收费了……”余莺这边将塔罗牌推过来,对刚才谢音楼被搭讪一幕倒是不惊讶,这是美人独享的特权,她都习惯了。
    惊的是,这张塔罗牌占卜结果。
    她眼神饱含深意地,盯着谢音楼说:“占卜说你艳遇的时间是在晚上九点十分零三秒,你瞧瞧准吧。”
    谢音楼看了她一眼,又扫向手机。
    显示时间:「九点十分零三秒。」
    余莺撑着下巴,回想道:“你可能没看清……跟你搭讪那位,脸好绝,就是气场有股灼人的压迫感,这种啊,我看哪怕有人敢去垂涎那张脸,都不敢轻易冒犯。”
    谢音楼手指蜷曲,轻轻揪着蓝色手帕,等余莺欣赏地说了半天,才启唇:“我看清了……”
    “啊?”余莺怔了下才反应过来,谢音楼是指看清了那位的脸。
    她摸着塔罗牌摆弄:“男女之间的欲擒故纵把戏哦,主动示好等于是馋你身子了,你看,他还没走,或许就在等你去要联系方式。”
    话音一落,谢音楼浅浅笑了声:“他走了。”
    余莺立刻闭嘴,伸长脖子往窗外瞧,长街已经没了轿车身影。
    -
    凌晨之前,谢音楼从茶馆回到了天府公寓。
    她进门,先揿亮了朦胧的小壁灯,抬手随意将胸前旗袍盘扣解开,而后进了浴室。
    洗了澡,谢音楼披着白色纯棉的浴袍,浴袍从光裸薄肩滑过,遮住了瓷质的肌肤。她才踩着柔软地毯一路来到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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