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守恒止步,想了想,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种事你找别人没有用,事情从谁身上起的,你把谁安抚妥当,所有自然迎刃而结,她言双凤再怎么样,也不会无风起浪。”
    曹宜似懂非懂:“方兄,你的意思是……”
    方守恒就差挑明了让他去安抚言如锦了,曹宜若还不懂,那实在是愚不可及,方守恒不愿意跟他多谈,迈步出门。
    下了酒肆,方守恒上车,又掀起车帘:“言双凤如今还在曹家?”
    方勇脱口说道:“二少奶奶……”才唤出来,又忙改口:“是,据说是这样。”
    “她真是……”方守恒无声地叹了口气,却并未说下去。
    方勇打量着,问道:“爷,曹家这回实在欺人太甚了,以二……二娘子的脾气,怕不跟他们甘休,听闻二娘子今日才进京,直奔曹府,进门就跟他们府里的夫人打起来了。”
    方守恒的唇角一动,却又叹息般道:“真是鲁莽。”
    “这才是二少奶奶的脾气,叫人痛快,”方勇看出方守恒没什么不悦,便口没遮拦地说道:“听说把他们的夫人撕吧的不轻呢。”
    方守恒听着那声刺耳的“二少奶奶”,心里涌起一点烦躁,把车帘一撂:“回府。”
    曹府。
    曹宜的长房之中,几个丫头站在门外,瑟瑟发抖。
    门口处,言双凤抱着双臂立在那里,冷笑道:“别太狗眼看人低了,真以为言家没人了,就可着劲的欺负?上头的是这样,连你们也这样?人别要太没良心了!我姐姐是个什么脾性,你们近身的人难道不知道?哪个亏了你们了?如今府里为难她,你们就也跟着上来踩一脚,也不怕天打五雷轰!”
    几个丫鬟婆子面面相觑,言如锦的性子跟言双凤不一样,最是温柔随和,平日里确实没有亏待过。
    听言双凤骂,众人低着头,嗫嚅道:“我们不敢的。”也有的偷偷地往门外打量。
    这时侯门口处,鬼鬼祟祟有几个人影,言双凤一眼看见,索性走前两步,望着门外扬声说道:“你们要杀要剐,只管来,要告官也赶紧去!还省得我多跑一趟,我早想去见官呢,闹出去让京城里的人都知道,好一个太仆寺曹家,活生生要把个贤良淑德的儿媳妇逼死!”
    她大声说了几句,弄得人人脸色发青,言双凤又冷笑了几声,道:“我从来不是那种怕羞怕臊、有委屈只敢往肚子里咽的,你们听好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才不怕闹起来,有道是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你们要我们姐妹的命,我就要你们曹家满门陪葬!你们试试看谁先死!”
    先前言双凤在北镇,陶蛮报信说言如锦京内出事,那会儿言双凤还觉着事情没有到达不可收拾的地步。
    直到陶夫人派去京内探听的人报回了一个加急消息,那就是言如锦竟自戕了。
    言双凤一听,即刻泪奔,顾不得别的,把庄子里的事情交代了一番,便带了如意跟“阿苍”两个上京了。
    本来老富贵要跟着,可他年迈,何况山庄必得有个老成的人照顾主持,加上老富贵清楚阿苍的来历不简单,有他跟随,自然比十个自己还顶用。
    言双凤一路晓行夜宿,终于赶在月底前进了京,她都没停下来喘口气,直接就进了曹府。
    她一则担心言如锦,一则愤怒滔天,不料才进门,就遇到了曹府的大夫人拦路。
    曹夫人是言如锦的婆婆,是个刻薄吝啬的人,得亏言如锦能伺候得了,她欺压儿媳妇惯了,以为言双凤如今失势,自也任由拿捏,谁知完全想错了。
    言双凤先前身为方家妇,还得守着方家少奶奶的规矩别给方家丢脸,如今没人能够管辖得了她,她又怕什么?
    何况她这次上京,本就是来找曹家的晦气的。
    曹夫人阴阳怪气地才说了一句,言双凤冷着脸道:“你让开,我是来见我姐姐的,不是见你的。”
    “这是在曹家,我又是长辈,你……”曹夫人正要摆谱,便给言双凤推了个趔趄。
    曹夫人给丫鬟扶住,大骂:“言双凤,你太放肆无礼了,以为自个儿还是侍郎夫人么?跑到曹家来撒野!”
    言双凤止步,回头看向她:“你正说错了,我若是侍郎夫人,才不会来撒野呢,话说回来,我若还是侍郎夫人,你也不敢这么对我叫嚷!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欺负我姐姐,是不是?”
    曹夫人见她一语中的,便咬牙道:“看看,似你这般凶悍,怪不得会被方家休了,你们言家的人,都……”
    言双凤不等她说完,竟自折回来,缓缓走前:“你说我如何,我不跟你计较,你要是说我姐姐,你就掂量掂量。”
    曹夫人给她瞪着,竟没敢说完,看看身边还有丫鬟婆子,才道:“不管怎么样,曹家不是你放肆之处,来人,给我……”
    一个婆子上来似乎想邀功,言双凤眼疾手快,不由分说,抡圆了手臂狠狠一掌掴了下去,几乎震得自己的手疼。
    其他众人见状,惊得止步,言双凤却擒贼先擒王般,先揪住了曹夫人。
    曹夫人脸色发白:“你干什么?”
    言双凤盯着面前的妇人:“你欺负我姐姐欺负惯了,以为我也是软柿子,你就打错了主意,你方才说方家休了我,我倒是奇怪了,谁跟你说这么说的?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方家问个究竟?”
    方家跟言双凤确实是“和离”,休了之说,不过是曹夫人说了痛快的而已,哪里敢就真的去方家。
    此刻给言双凤揪着逼近,她上气不接下气地:“你、你你先放开!”
    言双凤笑道:“别以为这是在曹家,我就奈何不了你了,如果不想曹家倒霉,就给我乖乖地!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她不屑一顾地将曹夫人往后一掼,转身去找言如锦。
    曹夫人缓了口气,在身后叫道:“你、你站住……”
    那些丫鬟婆子还想追,言双凤止步回头,面色凛然,杏子眼里杀气腾腾。
    众人对上她慑人的眼神,哪里还敢妄动,竟任由她大摇大摆,长驱直入。
    言如锦自戕被救了回来,伤了元气,一直在内宅养着。
    可惜曹夫人很不待见,所以府内就算她身边的人,都不敢十分示好。
    直到如今,因为失了调养,又被冷落,言如锦的身子一直没大有起色。
    幸而她的女儿蓉姐儿已经懂事了,虽然太太吩咐不许多靠近言如锦,她还是每每抽空偷着前来母亲房中,守在言如锦榻前。
    可毕竟是个小女孩儿,蓉姐儿心中凄惶,又担心母亲,私下里不知流了多少泪,直到看见言双凤来了,才仿佛见到了亲人。
    言双凤看到姐姐跟外甥女的惨状,气不打一处来,安抚询问了半晌,将两人安置在房中,自己走到外间。
    此刻,门口来探听的人早跑回去报信了,剩下这屋里的丫鬟们跪地道:“二娘子息怒,我们都不是坏心的。知道少奶奶对我们好,实在是……”
    言双凤打量着面前众丫鬟,却见有一个立在原地,并没有跪下,打扮的颇为水秀。旁边有两个丫头频频扫量此人。
    她的眼睛眯了眯:“你叫什么?”
    那丫鬟瞅了她一眼,道:“叫虹儿。”
    言双凤呵地笑了:“我记得先前,少奶奶身边没你。”
    丫鬟道:“我是半年前才挑上来的,帮忙照看蓉儿姐。”
    言双凤道:“先前照看蓉儿的不是小茹么?”
    虹儿道:“如今是茹姨娘了。”
    “哦……”言双凤笑出了声:“我本来以为曹府跟方府不太一样,现在看来,倒也是不遑多让,你们少爷官儿做的不大,却比方侍郎还受用呢。”
    她说了这句,走前一步:“看你这模样也是个出类拔萃的,人也伶俐,只怕很快也要成姨娘了?”
    虹儿道:“奴婢哪里敢。”话虽如此,脸上却路过一点得色。
    言双凤看着她的神色:“这有什么可避讳的,你们少爷姨娘多,不差你这个。”
    虹儿不以为然地:“那也是太太跟少爷抬举。”
    言双凤嗤地笑了,将她仔细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瞧这伶牙俐齿的,我都想抬举你。”
    虹儿道:“那罢了,二娘子又不是我们府里的……”
    不料话音未落,言双凤一脚踹了过去,虹儿猝不及防,踉跄后退,竟从台阶上直接摔了下去!
    她挣扎着起身,有点惊慌:“你……”
    言双凤道:“我连你们太太都敢打,你一个丫头,我还打不得了?”
    如意早就手痒了,见状上前,竟一把揪住了虹儿的头发:“你当我们娘子是什么人,还敢顶嘴?”不由分说,啪啪地打了两个耳刮子。
    虹儿原本还仗着人在曹府,又是姨娘之选,言双凤却早不是什么诰命夫人了,所以有恃无恐。
    如今给踹了一脚,又给如意打的懵了,哪里还能嘴硬。
    言双凤指着道:“你这贱婢,你当我不在京内不在你们府里就不知道?你是伺候蓉儿姐的,却跟少爷勾搭到一起去,这是什么有脸的事儿?你们曹府的风气这样倒还罢了,我问你,蓉儿姐身上的青紫是怎么回事?”
    虹儿脸色一变,忍痛道:“我、我怎么知道……”
    如意扯着她的头发,狠狠地又一巴掌打了过去:“你还敢不说实话!”
    言双凤道:“你以为我没问过蓉儿姐?你觉着她害怕你不敢说实话对不对?你敢跟我犟嘴,恐怕还以为有人为你撑腰吧?告诉你,虐待小姐这种事传出去,这府里只有想你死的,姓曹的都保不了你!”
    虹儿瘫软在地,如意满脸嫌弃地将她松开。
    言双凤道:“你跟我说明白,到底是你自己胡作非为,还是有人指使你这么做?”
    虹儿脸上已经紫涨一片,哭着说道:“不是我,是……”她依稀说了几个字,却在此时,院子外有人嚷道:“都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快散开!”
    言双凤听见这个声音,嗤地冷笑,知道是曹宜回来了,她好整以暇地拍了拍手:“好啊,正主儿回来了,我正想……”
    才说了这句,就听曹宜又道:“方兄,这边请。”
    言双凤一怔,这瞬间,便见有两道人影在院门口出现了。
    第51章
    言双凤在听见那个“方”的时候, 心里就有种别扭的预感,当真正看到跟曹宜一同出现的那人之时,她的呼吸很短促地停顿了一会儿。
    相见争如不见, 这话言双凤是听说过的,可当时并不很懂,直到现在。
    目光不可避免地碰了碰,言双凤望着昔日朝夕相处的枕边人,下意识地竟将脸转开一边。
    而就在转头的瞬间,她看到身前言如锦房中的丫头婆子,以及仍旧倒在地上的丫鬟虹儿,这丫头显然是因为看到曹宜出现了, 似乎有了点底气, 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来:“少爷……”
    言双凤盯着那丫头看了片刻,这一幕场景,分明的似曾相识。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 心头才掠过的那点仿佛“难为情”般的感觉一扫而空。
    此时曹宜早看清了院中的情形,脸上是不自在的笑:“这是怎么了?”
    他明知故问地先看了身旁的方守恒一眼,又假装无事发生地看向言双凤,带着笑招呼:“我正好在外头跟方兄说话,听人说二妹妹进京了,赶着回来看看,这是丫头们不懂事, 惹了二妹妹不高兴?”
    言双凤的脸色早就恢复如常了,她没有再多看方守恒一眼, 而只迎着曹宜走下来。
    双手垂在腰下腿上, 言双凤笑吟吟地行了个礼, 口中说道:“我来的唐突了, 曹姐夫,妹妹在这里给你拜个晚年呀。”
    她春风满面地说了这句,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就是我来的太急,都没带什么礼给府里……”
    曹宜可没指望她给自己好脸色,突然间言双凤笑面如花地跟自己行礼,一时间竟生出一种先前打闹只是误会,此刻大家仍是和睦相处的错觉。
    他一边走到跟前,一边忙笑着道:“哪里哪里,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客气……”
    “当然是要的。”言双凤抬头,笑嘻嘻地:“想起来了,正现成有一样好的。”
    曹宜正疑惑她葫芦里买的什么药,眼前一花,人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已经挨了一记巴掌,又狠又脆。
    言双凤打了一记不过瘾,又要反打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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