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宜还算机灵,赶紧往身后的方守恒旁边躲开:“二妹妹你干什么?”
    “干什么?没别的礼,这五指山你且先受用着,”言双凤早变了脸,眼睛里冒火,把袖子往上一撸:“姓曹的,你还真当我来给你拜年?弄不好,我他娘的今儿来给你们阖府吊丧!”
    曹宜慌了神:“有话好好说,你何必这样……方兄!”最后一声唤,如叫救星。
    方守恒早在看到言双凤含笑行礼的时候,就察觉不对,她分明是笑里藏刀,可惜曹宜给那笑迷了眼,没看出来。
    他也没好心到要提醒曹宜,果真,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曹公子就吃了一记巴掌。
    此刻,曹宜跟小鸡躲老鹰似的躲在他的身后,方守恒却望着面前的言双凤。
    平心而论,言双凤性子泼辣,方守恒是知道的,但今日这样的情形,却还是超过了方大人的认知。
    他不由自主地眯了眯眼睛,像是要重新把面前人看个清楚。
    而因为曹宜的躲藏,言双凤没法动手,也不愿意追着他围着方守恒转,索性站住了脚。
    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面前人道:“姓曹的,你是这么做人的?你以为你是躲在乌龟壳里一辈子也不出来了?是男人的,你跟我说清楚,你是怎么逼的我姐姐好好地要寻死的?”
    曹宜在方守恒身后,见她没追过来,便捂着脸道:“我倒是想好好说,你一上来便动手又怎么说?”说着又推了推方守恒,“方兄,方兄你说句话。”
    方守恒扫了扫身后人,重看向言双凤:“凤儿……”一声唤出口,他愣了下。
    此时言双凤挑了挑眉,勉为其难地看向他:“稀罕啊,方大人,竟然在这儿见到您,什么时候你也喜欢管起别人的家事来了?”
    方守恒竟不知该怎么称呼她更好,便只说道:“凡事不过一个理字,纵然有天大的冤屈说明白便好,何必动手。”
    言双凤笑道:“哟,您贵人事忙的,怎么竟有闲心跑到这说教?”
    她装模作样地俯了俯身:“真对不住,我不是什么大家子的出身,从来都是小家子气,性子又爆,您就别在这儿对牛弹琴了,不过……我听不懂还在其次,万一听的烦了,对您也动了手,岂不就有辱您方大人的斯文?劝你还是走远点儿,看热闹就罢了,小心靠得太近,血溅一身!”
    方守恒垂眸道:“我是好言相劝,你也不必见谁都嘴上不饶。”
    言双凤嗤笑:“那倒不敢当,只是世上的人这样多,偏偏我跟前出现的最是面目可憎,叫我想忍都难!”
    这时侯院子里的下人们见势不妙,纷纷后退,加上曹宜在方守恒身后摆手示意,连那虹儿都畏畏缩缩地要出院子去。
    言双凤偏看见了,喝道:“站住!”
    虹儿吓得哆嗦,刚要跑,如意赶上去揪住:“你耳朵聋了?我们娘子叫你站住!”
    曹宜忙道:“二妹妹,何必跟个丫头过不去……”
    言双凤冷笑,眼睛看着方守恒:“是了,方大人,你不是最爱说道理的么?我请问你,这曹府里‘宠妾灭妻’的,你那一肚子的话不拿出来晾晾?”
    曹宜急道:“不不不,没这回事。”
    “你问这丫头有没有!”言双凤厉声道:“姓曹的,你不善待我姐姐都罢了,连蓉儿在这府里被人欺负,你都不管不理,你简直不配当人的爹!”
    “什么?蓉儿被欺负?”曹宜惊愕:“这、这是……怎么可能?”
    方守恒回头低语了几句,曹宜面色忐忑,回头走到虹儿跟前,低声喝问:“真有此事?”
    虹儿战战兢兢地:“少爷,我、我不是……”
    曹宜屏息,丫头这句虽似辩解,但显然是确有其事,曹宜大怒:“混账东西,你竟反了不成?”
    正在此时,突然一个彪形大汉从门外走了进来,径直走向了言双凤。
    如意一见,即刻也跑过来:“阿苍,你怎么进来了?”
    苍鹭原本随着言双凤来到曹府,起初怕她吃亏,谁知虽是个妇人,倒有几分横扫千军之态,加上言双凤要进内宅,他跟着不妥,于是便暗中盯着情形。
    此刻他走到言双凤身旁,压低声音道:“这府里的人带了些家奴围过来了。怕是要对娘子不利。”
    言双凤闻言,才一笑,就听到院子外齐刷刷的脚步声,不多会儿,果然是曹夫人同几个婆子进了门。
    曹夫人先前吃了亏,难以咽下这口气,急忙进内宅禀明老夫人。老太太闻言道:“一个下堂妇,能掀起什么波浪,她跑到咱们家里来闹,本就是她的没理,这你还能矮她一头?你也太没用了。”
    曹夫人道:“那言双凤泼辣的很,我一时没提防,几乎给她伤了。”
    老太太哼道:“她原本就是北蛮子出身的,又不是京内高门大户娇滴滴的小姐,既然她难缠,你就多带几个人把她扔出去,家宅清静就是了。事到如今也不用顾及方家怎么样,都下堂了还怕她怎地?”
    曹夫人有了老太太支招,便挑了几个孔武有力的家奴,准备来硬的。
    如今见曹宜同方守恒在院中,她本是想跟方守恒寒暄几句,谁知一眼先看见了曹宜脸上的掌印,曹夫人顿时惊怒:“宜儿……这是谁打的?”
    虽是问着,却瞪向了言双凤。
    言双凤双手抱胸,冷哼了声。
    曹夫人大怒:“反了反了!这是什么行径,言家的人莫非是什么土匪么?”
    “太太别急,”曹宜忙道:“二妹妹脾气太燥,不碍事的。”
    曹夫人爱子心切,见方守恒也在场,便先上前道:“方大人为何会在此?您也看见了……”
    不容她说完,也没容方守恒回答,言双凤慢悠悠地说道:“我想方家跟曹家也没太亲近的关系,他为什么来?还不是因为我在这儿?”
    方守恒有些意外,却见言双凤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鬓角:“不过……方大人,我同你已经是和离了的,劝你别再藕断丝连,我可不是那种喜欢吃回头草的……你哪儿来的回哪就是了。”
    她当然知道方守恒并无此意,之所以这么说,一是想用这些话来恶心他,二则是故意说给曹夫人听的。
    言双凤很清楚曹家人的性情,最是攀高踩低欺软怕硬,当初她是方家妇的时候,这曹夫人哪次见她不是笑开一朵花,虽然她算是晚辈,但曹夫人待她,却如同见长辈一样毕恭毕敬。
    这都是因为方守恒是兵部侍郎的缘故,曹家惹不起。
    她本来没想再沾方守恒的光,但今日方侍郎自己送上门来,这东风不用白不用。一能恶心方守恒,二能恶心曹夫人,何乐而不为。
    曹夫人跟方守恒搭话,本来想趁机诉苦,叫他更看清言双凤的恶行,她猜方守恒之所以来此是曹宜的缘故,但却想不到言双凤会如此回答。
    这一下,把曹夫人惊了惊,她狐疑地看看言双凤,又赶忙看向方守恒:“方大人,这个……您……”
    “嗤,”言双凤却又好整以暇地笑了:“我看你带了不少人来,是想对我动手吗?你不如叫他们进来试试,看看方大人会不会坐视不理。”她甚至公然地向着方守恒抛了个眼色。
    曹夫人跟曹宜都呆了,母子均有点摸不清楚眼前的情形是怎么回事,虽然说,言双凤这番话像是在胡说八道,可是……谁又能说得准方大人真的是绝情到底了呢?万一……
    方守恒冷冷地望着言双凤,打破了安静:“我是朝廷命官,当然不会坐视违法乱纪之事发生。但是言二娘子,也请你自重。”
    言双凤掩口笑道:“哟,方才还叫人家凤儿,怎么这会儿就言二娘子了?你们读书人都是这么口是心非的?还是说当着别人的面儿,就不好意思了?”
    方守恒沉声道:“言双凤,你最好不要再胡搅蛮缠。”
    言双凤敛了笑,慢条斯理道:“要不是方侍郎巴巴地跑到我跟前来碍眼,我胡搅蛮缠谁去?你自己先犯贱,就别怪人家打你的脸。”
    方守恒的脸色开始难看。
    夫妻一场,他当然知道言双凤的脾性,而婚后,两个人偶尔言差语错,也常常地斗嘴。
    可言双凤嘴上虽厉害,却极少如今日这样,针锋相对,图穷匕见,不伤不休,毫不留情似的。
    就在这时,却见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从屋内跑了出来,看了看院子里的情形,女孩子有些胆怯地往后退了两步。
    还是曹宜先看见了,唤道:“蓉儿!”
    蓉姐儿被他叫了声,微微一震,言双凤跟着回头看见,忙道:“你怎么出来了?”声音却突然变得很温柔。
    小姑娘这才跑到她跟前,小声道:“二姨娘,我娘亲说,说叫你进去……”
    言双凤一听,再也不理会院中众人,赶紧往屋内走去,那边曹宜见状便走到蓉姐儿身旁,回头看了看,却见虹儿早不在原地了。
    曹宜想问,又按捺住,只拉住小姑娘的手,把她的衣袖往上撸了撸,果然就看到手臂上有没褪的青紫痕迹。
    曹宜一惊之下,心情复杂,把蓉儿的衣袖放下,半晌问:“你娘亲……如何了?”
    蓉儿低着头道:“先前喝了药,睡了会儿,听见外头的动静又醒了。”
    那边曹夫人因为给言双凤那几句话误导,实在分不清方守恒到底是不是为她而来,保险起见,只好先悄悄地让家奴们都退了,看现场的情形,自己也不适宜再留,就跟儿子交代了几句,先也去了。
    苍鹭见事情暂时平息,本想先离开,可是见方守恒还在,他就不动声色地往檐下一站。
    方守恒被言双凤那几句,弄得心里大为不自在,觉着自己今日实在是多此一举。
    正想着不如离去,屋内如意出来,瞪着他道:“大娘子有请。”
    曹宜拉着蓉儿,同方守恒一起进了房中。
    里间,言双凤坐在床边,言如锦半靠在床壁上,脸白如纸,气色极是不好。
    她的容貌跟言双凤的艳丽不同,是偏婉约柔静的,因为生病,内忧外患,如今更比先前瘦弱了好些,嘴唇上都没有多少血色。
    言双凤看不得这般情形,眼中早泪汪汪的,跟方才在外头怼天怼地的样子判若两人。
    曹宜想上前,又怕还挨巴掌,躲在蓉儿身后蹭到床边,看着妻子问:“好些了么?”
    言双凤不愿意跟他靠近,起身退到床尾,又转身飞快地擦泪。
    方守恒看在眼中,心情极是复杂。
    此时言如锦转头看向曹宜:“不碍事,凤儿脾气不好,可都是为了我的病才……咳,得罪了府里,千万……”看着他脸上的印记,又一阵咳嗽。
    蓉儿赶忙给母亲捶背,曹宜安慰道:“何必说这些呢,都是自家人。我自然清楚。”
    言如锦又抬头:“方大人,请恕我不能行礼了。”
    方守恒只点点头示意。言如锦又看言双凤,气若游丝地唤道:“凤儿。”
    言双凤的嘴角撇了撇,不情不愿地走前两步,向着方守恒屈膝行礼:“我之前口没遮拦,多有得罪,想来方侍郎大人有大量,自然不会跟我这种小人女子计较。”
    她虽是道歉,却是丝毫真心都无,仗着背对着言如锦,看方守恒的时候,脸上竟是一副有恃无恐地不屑之态。
    方守恒默然无语:“不需要。”
    言双凤冷笑,嘴里却鬼扯道:“我就知道方大人胸襟宽广,这才是大人君子会有的气概……”她回身之时,却又换了一副雨过天晴地笑:“姐姐你看吧?就说了你不用操心这些。”
    言如锦却没给她骗过去,轻轻地叹了声:“方大人,请外头坐着喝一杯茶吧。等我好些了自当亲自致歉、道谢。”
    言双凤眉头一皱,想说话又没出声。
    方守恒二话不说,只道:“保重。”转身出门。
    他来到外间,脚步却放得很慢,果然不多时,身后是言双凤的声音:“姓方的。”
    方守恒站住。
    言双凤走前几步,端详着问:“你今日是来看热闹的?”
    方守恒转开脸:“我没有这种爱好。”
    “那,真的是来看人的?”言双凤笑,又是故意要让他不适的语气。
    方守恒不愿落入她的套中,只道:“你上京自是为了你姐姐好,那就收敛些,别再叫她难做。”
    言双凤脸色一沉:“到底改不了这说教的习气,你有功夫在这里教我,姐姐落难无路可走的时候,你在哪儿?”
    方守恒眉峰动了动,欲言又止:“我不需要跟你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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