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
    薛睿又想求情,纪封眼刀子飞出,告诫他:“闭嘴,出去!”
    薛睿不敢再出声。
    纪封看回许蜜语:“既然你那么多事都能忍,也不差跪下认错这一个了。“
    许蜜语看着纪封满是嘲讽的脸,听着他无比过分的话,感受着他高人一等的挑衅和对别人尊严的蔑视,那些在心里翻腾的反抗和叛逆再也压制不住,它们一起蜂涌到嗓子眼。
    “纪先生,请问你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是,我就算在心里暗暗吐槽了,这也犯法吗?你管天管地,还要管别人心里怎么想吗?是我错还是你管太多、太霸道、太过分呢?我是可以忍下很多事,但这次我不会忍了!我知道你很厉害,一句话就能决定我的去留,但我今天绝对不会给你跪下认错的!大不了就是不干,不干就不干了吧!”许蜜语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因为太激动,她连脸色都变红了。
    她好像在工作的时候从来也没这么勇过,这么不用忍气吞声、把心里想说想反抗的话都一股脑地吐露出来。
    说完虽然有一点点后悔,不知道面对自己的到底是怎样的后果。可总归还是很爽的。原来把反抗宣泄出来不再一味隐忍,是这么痛快的事情!
    许蜜语一口气把话说完,双手垂在身侧握着拳,挺胸抬头微扬起下巴,壮士上刑场一样,等着纪封宣判对她的处决。
    薛睿也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出。他没见过纪封这么刁难人,也没见过有人这么反抗纪封的刁难。今天的两个人好像都在展示他们的极端。
    他也和许蜜语一样,等着纪封发怒地宣判对许蜜语的处决。
    可是下一秒,让许蜜语和薛睿全都意外的是,纪封居然笑了。
    虽然是很浅淡的笑容,连嘴角都只上翘起浅浅的弧度。但他确实是笑了。
    “许蜜语,还好你没有真跪下认错。如果你连这个要求都能忍,我是真的要瞧不起你了。”
    许蜜语闻声一怔。
    这结果,和她预想的相差太多……
    在她愣住的时候,纪封靠在沙发上,又拢拢睡袍襟口,慢条斯理地说:“许蜜语,我今天就是想让你明白,我最讨厌的就是懦弱的人,总是唯唯诺诺,对别人的要求永远学不会说不,让做什么,尽管心里万般不痛快,也会去做。还有你记着,我也讨厌一切不知道索取的人,所以你最好学会不要白做事,要知道索要报酬。白做事不是你善良,那说到底是你懦弱。这个社会最无用的人就是懦弱的人,在我看来懦弱比坏还可怕。”他看着许蜜语,一字一句地说,“因为坏蛋去伤害别人,懦弱却在伤害自己。”
    许蜜语狠狠地怔在原地。
    所以刚刚,纪封是在教她,要学会反抗吗?
    良久后,她小声说:“谢谢纪先生。”
    纪封挑眉:“谢我什么?”
    许蜜语抿嘴笑了下,对他说:“谢谢您不是真的让我跪下。”
    纪封看着她的笑容,忽然也哧地一笑。
    “但你还是要想办法让我睡着,不然我真的会把你送还给冯凯鑫处置。”
    “……”
    许蜜语想,怎么有的人就是这么奇怪,总让人对他的感谢连三秒钟都维持不了。
    许蜜语使劲想了很多法子,还在网上找了好些帮助睡觉的法子,可这些法子对纪封来说通通不管用。
    纪封朝她瞪着的两只眼睛里,都已经熬出了清晰可见的红血丝。
    许蜜语私下和薛睿商量:“要不然,给他下点药吧?”
    薛睿摇摇头:“没用的。”
    许蜜语问:“是药效不好用吗?”
    薛睿说:“是他觉得药的味道不好吃,挑食不肯吃。”
    “……哦,这样。”许蜜语头回听说,吃药还挑食的。
    “以外每年的这个时候,纪先生都是怎么挺过去的啊?”她忍不住又问薛睿。
    薛睿告诉她:“每年的这个时候,他都差不多是这样要死不活的状态,一直等到雨季结束才能满血复活。所以我们纪总在每年秋雨季这个时间段里,通常都不怎么谈大的项目。外人一直参不透这是为什么,其实原因很简单,纯纯地就是因为他缺觉,没什么精神头而已。”
    薛睿一边说一边摇头,许蜜语一边听一边咂舌。
    然后他们继续一起想办法。
    最后好像什么能用的招都试过了,可结果却像什么招也不曾试过一样,毫无成效。
    三个人不由都变得有点绝望,似乎只能听天由命顺其自然。
    许蜜语只希望纪封在秋雨季过去之前不要把他自己给熬死。
    夜里睡得不好,白天又补不上觉,纪封连胃口都一起跟着变坏起来。中午他几乎是什么也没吃,就让薛睿撤了盘子。
    他躺在客厅窗前的躺椅上时,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气息奄奄了似的。
    许蜜语身体里悯弱那根神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蹦跶起来。一向强势骄傲得什么似的男人,一下就被失眠打倒了,真是叫人受不了。
    她忍不住问纪封:“就没什么事会让您觉得无法忍受地想犯困吗?”
    纪封半抬了下眼皮也看着她问:“有什么事会让你觉得无法忍受地想犯困吗?”
    许蜜语想了想,回答说:“还真是有的!上大学的时候,只要一听外语听力,我没有一次不犯困的。”
    她想着想着不由笑起来。
    “不只我这样,我们班同学都这样。后来我们只要睡不着,就会戴上耳机听会儿听力,或者听会儿外语文章,不出五分钟准保能睡死过去。”
    纪封眯眼看着她的笑容。
    忽然他对正坐在茶几前替自己翻看文件的薛睿发指令:“去把我卧房办公桌上的文件拿来。”又吩咐许蜜语,“去拉把椅子过来,坐我对面。”
    许蜜语有点不明就里,但还是听话地去搬了把椅子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放在纪封对面。
    “太远了,挪近点。”纪封又说。
    许蜜语把椅子往他跟前挪了挪。
    “还远,再挪。”
    许蜜语又挪了挪。
    “再挪!怎么,怕我吃了你吗?你还没有那么可口。”嘲讽已经开起来了。
    许蜜语干脆一使劲挪得离纪封近近地,近到就坐在他躺椅对面,马上要和他拉起家常似的。
    这回的距离,纪封满意了。但许蜜语却别扭起来,不知道纪封到底要干什么。
    总不会真的想跟她拉家常吧?
    薛睿很快去把文件取了过来,交给纪封。纪封接过文件开始翻找,一边翻一边告诉薛睿:“你接着忙你的去吧。”
    薛睿又坐回到沙发上,继续去办公。
    纪封翻着那叠文件,边翻边问:“你们听哪种外语听力最容易犯困?”
    “英语。”许蜜语回答。
    纪封翻找文件的动作停了下,然后抬手从一叠文件中抽出一份来,递给许蜜语。
    许蜜语接过低头看,原来是一份英文版的调研报告。
    “读。”
    纪封言简意赅地吩咐道。
    许蜜语到这会儿才明白他让她坐得这么近是什么意图。
    她拿着那份文件,开始读起来。遇到不太认识的词,她就用“嗯”代替。第一页全都是专业方面的术语介绍,她“嗯”的时候有点多。一路“嗯”下来,没把纪封读困,倒把他给逗笑了。
    他哧地一声笑,嘲谑道:“你是怕我不够精神,想给我添点笑料再刺激刺激吗?”
    许蜜语觉得自己的脸颊隐隐发烫,小声说了句“抱歉”。
    ——可是专业术语这么多,她也是第一次接触这些词,不会很正常啊,为什么要嘲笑她?
    “说心里话,别嘴上一套心里一套。”纪封直接说。
    许蜜语想着刚刚纪封教给她的那番道理。她直接说出了心里话。
    “第一页都是专业术语,我没接触过,不认识的比较多,所以读得有点吃力……但为什么这也要被嘲笑?”
    纪封挑着眉一瞪眼:“原来你心里那一套,委屈还挺多?”
    许蜜语被他一瞪,有点想往壳里缩,差点又要脱口说抱歉。
    纪封却收了眼神,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躺椅里,告诉许蜜语说:“往后翻吧,找一页你觉得不认识的词少的开始读。”
    许蜜语立刻向后翻页。翻过去两三页后,她扫一眼,对她来说生僻词少了很多。她开始读起来。
    许蜜语读了两页之后,发现纪封已经好一会儿没有出声找茬了。
    她暂时停止朗读,抬眼看了下纪封。
    一看之余,她不由有些震惊。
    纪封居然靠在躺椅里,睡着了!
    她看看纪封,又低头看看手里的英文文件,忽然就有点不痛快起来。
    试了那么多办法他都不肯犯困,她只读了两页英语,他就睡着了。
    所以她读英语就这么像念经吗?!
    她正腹诽的功夫,发现纪封又挣开了眼睛。
    他缓了一下,然后自己也意外起来:“我刚才睡着了?原来听念经式英语还真的有用。”
    “……”
    许蜜语真想把手里的文件不顾后果地朝纪封脸上砸过去。
    纪封又往躺椅里更深更懒地靠进去,然后告诉许蜜语:“继续读。”
    许蜜语又读起来。
    纪封听着听着,居然又睡着了。
    但许蜜语一停,他就会醒。
    “不要停,一直读。读完一遍就翻回去重新再读。”
    纪封吩咐得轻松,但许蜜语读起来就无聊得要死。一份文件她反反复复地读,读到后面几乎已经要背下来了。
    然后只要她停下来,想喝口水,上个厕所,在房间里活动活动……全都不行。
    只要她停,纪封就会醒。
    她想让薛睿代读,可薛睿一口气读了四五页,纪封毫无困意不说,还会不停纠正薛睿的停顿或者重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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