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鸾又问冯靖:“赤衣卫怎么来得这么快?”
    “指挥使边上那方天来报的,”冯靖道,“又是强抢民女这样的事儿,就赶紧来了。”
    秦鸾有数了。
    既是方天报的,那林繁肯定已经知道了。
    她也不用让钱儿去生花阁传个口信,直接往赤衣卫衙门去就是了。
    冯靖做事很迅速,记录口供时却犯了难。
    得知林繁回衙门了,冯靖请秦家兄妹稍候,起身去像林繁讨教。
    “贴符,定身符、笑符,”冯靖苦着脸,“有趣得跟茶馆里说书似的,这我怎么写?整理后写成折子,送去御书房,这不就是个话本子吗?”
    林繁扬起唇角,忍俊不禁。
    他还见识过“噬心符”呢。
    冯靖这是经验浅了。
    “照实记着,写折子时再想法子,总不能让他们一直在衙门里坐着、等你写好折子吧?”林繁道,“我去审审那道士。”
    冯靖点头。
    回到屋里,只秦沣与秦渺在,不见秦鸾身影。
    “大姑娘呢?”冯靖下意识问。
    秦沣道:“里头闷,她出去站会儿。”
    廊下,秦鸾寻到了方天。
    “还得谢你替我们报官。”秦鸾道。
    “正好见着您和二公子离开,进铺子一问,才晓得出状况,”方天左右看了看,压着声,道,“爷说,衙门按章程走,不打眼。”
    方天对林繁的指示很是信服。
    他们爷作为指挥使,腰牌一出,当场就能将妖道擒获。
    可是,一前一后到场,若有人细细琢磨,指不定就发现秦姑娘与他们爷有往来。
    倒不如让冯靖带人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当然,他也与冯靖透过底。
    秦大公子不似个纨绔,此事恐有内情,不要粗鲁办事。
    看吧。
    现在这样,秦大公子证了清白,妖道入狱,秦姑娘与他们爷认识、那也是在衙门里认识的。
    不是很好?
    秦鸾听着也觉在理,顺着又问了一句:“你们那时刚好到?”
    “我们当时……”方天顿了一下。
    险些说漏嘴了。
    他们爷到得其实比秦姑娘还早呢!
    只是没有进铺子而已。
    为的是让秦姑娘先在铺子里坐会儿,看看里头文房、摆件。
    若是早早上去,一说上话,还怎么发现秦姑娘喜好哪一样东西?
    他们爷那么看重这份谢礼,他若稀里糊涂说漏了,肯定挨罚!
    “当时,”方天重重点了点头,“刚到。”
    正说着,两个赤衣卫架着那道士,把人押进了一屋子。
    方天忙转了话题:“是得好好审审他!”
    秦鸾颔首,过去一看,才知是林繁来审。
    那道士瘫坐在地上,有气没力。
    林繁问了三问,道士一声不吭。
    “怎得?”林繁靠着椅背,不急不躁,“你不说,我可就替你说了。”
    道士还是不语。
    林繁慢悠悠地:“二皇子妃先前身子不适,请了永宁侯府大姑娘贴符,二殿下认为皇子妃失言因贴符而起,于是请邓国师给秦家一点教训,邓国师便让人出手,顺便试试秦大姑娘的能耐。”
    那道士瞪大眼睛看着林繁:“你也太能编了!连二殿下都敢污蔑?”
    “那我再换一个,”林繁轻笑,语气愈发漫不经心,“颜述因强抢民女被流放,辅国公府记恨我逮了他,同时,邓国师对秦姑娘的道行十分好奇,两厢一拍即合,让你拿同样罪名污蔑秦大公子,看我会不会抓人。”
    “你怎么不去写话本?”道士叫道,“全是胡说八道!”
    林繁道:“进了赤衣卫,我的话为准。
    皇上未必信我的话本,可你诬陷忠臣之后是事实,你的命呢?
    还是说,等着邓国师救你?
    他会救吗?”
    道士咬着牙:“什么邓国师,贫道不晓得!”
    “不知本朝国师?你修的是什么道?”林繁笑了起来,“闭关吗?”
    道士又闭紧了嘴。
    林繁似笑非笑看着他,又胡扯了几句,让人把他带下去。
    一同听审的赤衣卫,面色凝重。
    别看指挥使刚才问话东一榔头西一锤子的,还多是自编自说,但要紧的点,已经摸出来了。
    从道士的反应来看,他就是邓国师的人。
    邓国师让他对秦沣下手。
    起因,大抵是冲着永宁侯。
    谁让那是邓国师呢?
    小人之心、排挤忠良,坏事多的呢。
    林繁起身走出屋子。
    见秦鸾若有所思地看着道士被拖走的方向,林繁上前,道:“不好办。”
    秦鸾转身,看向林繁。
    她刚才从头听到尾,林繁为何这么审,陷阱在哪里,道士又因哪一句动摇,她自是明白。
    若只办这道士,应该不是难事。
    林繁说的“不好办”,指的是邓国师。
    思量一番,秦鸾问:“现在他知道我并非全无修行,有能耐控制晋舒儿的病情,他想如何做?禀告皇上?”
    “他不会,”林繁抿了下唇,“他输给了你,他怎么有脸说。”
    第66章 他得忍住
    听了这话,秦鸾沉默了许久。
    半晌,她轻叹一声,又浅浅地笑了笑。
    林繁将她的反应看在眼中。
    淡淡笑容里,没有自傲、也没有得意,反倒是透出些无可奈何的味道。
    林繁问:“赢了,却不高兴?”
    “不是高兴与不高兴的事儿,”秦鸾垂眸,看了眼右手掌心,“修道,原也不是为了搏一个输赢。”
    修行,修的是自身。
    生而为人,自然有胜负之心。
    一旦与人比试高下时,就会全力以赴。
    强过对方,则寸步不让,弱于对方,则胜过原本的自己。
    进步是修行的一环,输赢不是。
    再者,道家术法本不该用在诬陷他人上。
    哪怕秦鸾是化解的那一方,她更希望一开始就不需要比这种输赢。
    秦鸾说得很简单,林繁还是懂了她的意思。
    “与我们习武一样。”林繁道。
    将门子弟练武,是带着血的,一招一式,不图花架子,就是奔着有朝一日上了战场,能招招致命,杀更多敌人、护更多的同袍。
    即便凶狠成这样,平日与人比试高下,都是点到为止。
    不以武力伤人,不以武力迫人。
    这是立身之本。
    秦鸾点头,又笑了下。
    倏地,林繁想到了在棋社外头的时候,秦鸾在与那道士对峙时的样子。
    “那时,你……”林繁斟酌了一下用词,“笑意更浓。”
    “国公爷看到了?”秦鸾讶异。
    转念一想,林繁让方天报赤衣卫,他自己从生花阁过来,也不过一条街。
    “我一心应对那道士,都没有发现你,”秦鸾道,“那时候就得笑,笑得越有信心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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