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其刺目。
    伴着黑烟,让皇上忍不住想侧过头。
    常宁宫储水的大缸早用空了,宫人们只能提着水桶,来回奔走。
    一阵脚步声,匆匆过来。
    皇上循声看去,见到了急切的程皇后。
    说起来,他也有些时日没有见过程皇后了。
    皇后的仪容不如以前整齐,头发只简单拢着,并未梳理端正。
    皇上疑惑地打量她:“皇后做什么呢?”
    “臣妾正沐浴,听人说这里走水了,赶忙就过来了,”程皇后行礼,认真看了看火情,道,“这风裹着烟,怕是要吹去慈宁宫里。太后娘娘闻着定是难受。”
    皇上道:“太后去淑妃宫中了。”
    程皇后闻言,佯装一愣,复又颔首:“那就好。”
    钟嬷嬷扶着程皇后,一脸关切地问:“怎么会走水了呢?”
    这个问题,亦是皇上想问的。
    程皇后睨了眼皇上,道:“得先救,等火熄了,才能得空问人,不然这乱糟糟的。”
    水一桶一桶扑过去。
    火光时明时淡,却一直没彻底消失。
    柱子承受不住火势,大殿轰然塌下来,激起浓烟与火星子,冲得所有人一阵咳嗽。
    钟嬷嬷眼珠子转了转,装作惊恐,与程皇后咬耳朵。
    声音不轻不重,每一个都落到了皇上的耳朵里。
    她说:“先前落雷,莫不是惊雷将大殿点着了吧?”
    话音一落,皇上的脸色,仿佛是在浓浓黑烟里站了一刻钟似的,染成了炭。
    “慎言!”程皇后低声训了。
    抬起眼,又把视线落在了火光上。
    熊熊火焰在她的眸子里跃动着,烧起来的,不止是眼前的建筑,还有她的心。
    直用了半个多时辰,火势才渐渐止了。
    明火消失,只细碎火星子跳舞,木头烧成了炭,继续滋滋冒烟。
    如此状况下,自然也无法调查状况。
    清了清嗓子,皇上道:“徐六!”
    没有人回他。
    火气涌上来,皇上刚要骂两句,这才想起来,徐公公被他派往安国公府了。
    这个时辰都没有回来,让他办的事儿顺是不顺?
    想到这儿,皇上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光顾着火情,那永宁侯夫人呢?
    母后有没有拖住她?
    难道,她趁乱走脱了?
    皇上心里一惊,没理会程皇后,大步往淑妃宫室去。
    大殿内,灯火通明。
    皇太后躺在榻子上,闭目养神。
    淑妃陪在一旁,轻轻与她摇扇子,待听说皇上到了,赶紧起身迎出来。
    入目的,是皇上那惨不忍睹的模样。
    淑妃狠狠攥了下手心,才没有哄然大笑,只关切无比地问:“您叫烟冲着了吧?臣妾伺候您净面。”
    “侯夫人呢?”皇上一面往里走,一面问。
    “回去了。”淑妃答道。
    皇上怒从中来:“就让她回去了?”
    “不然呢?”榻子上的皇太后听见了,睁开了眼睛,正要继续说侯夫人的事儿,哪知一抬眼就是皇上狼狈的模样,她一口气梗在了胸口。
    灰头土脸,没有一点儿君王模样!
    皇太后很看重仪态。
    很多年前,她就是这样要求皇上了,举手投足间,一定要有气度。
    不能跟赵临似的,说好听的叫洒脱,说白了吊儿郎当、猴子一样!
    怎么样才能让臣子们觉得皇上有超越年纪的成熟呢?
    举止仪态就是其中重要的一方面。
    尤其是与赵临对比,她的儿子立刻就显得练达老成。
    今儿,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这像什么话!
    “徐六呢?”皇太后问道,“怎么伺候的?”
    徐公公当然不可能冒出来。
    淑妃仔细替皇上擦了脸,又换了身衣裳。
    皇上问道:“侯夫人什么时候走的?母后为何不拦她?”
    “哀家一时间也没有顾上,等缓过口气来,才想到她,使人去宫门上问了,守卫说侯夫人出宫了,”皇太后很不满意皇上的口气,沉着脸,道,“侯夫人既然回府了,哀家总不能大晚上的,再把人叫回来吧?”
    留着不让走,和走了再去架回来,这不是一回事!
    皇上皱眉。
    常宁宫早不烧、晚不烧,偏那个时候烧,叫侯夫人寻着了机会。
    皇太后坐直了身子,严肃极了:“皇上现在能不能告诉哀家,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淑妃眨了眨眼睛。
    赶在皇上回答前,她柔声开口:“先前晚膳都没有用完,臣妾让小厨房备些粥吧。”
    皇太后冲她点了点头。
    真是被皇上气糊涂了,这些事,不该当着淑妃的面说。
    好在淑妃懂事,自个儿避了。
    “您该扣下她。”皇上嘀咕了一句。
    “怎么扣?以什么名义扣?”皇太后恼道,“就算侯夫人心知肚明,永宁侯一日没有举兵,皇上就一日不能动他们秦家!否则,如何向天下交代?”
    “名义?”皇上啧了声,“秦鸾用歪门邪道,让启儿媳妇浑浑噩噩,在宴席上当场说破,才让秦家顺理成章作罢婚事!她使邪术,危害皇家血脉,够朕扣她了吗?”
    皇太后一听,脸色苍白。
    要说邪术、妖道,还能有比邓国师更邪的、更妖的?
    那才是要立刻拖出去砍了的!
    只是,这一刻,皇太后顾不上提邓国师,她死死盯着皇上:“皇上别告诉哀家说,你已经对秦家丫头下手了吧?”
    皇上的视线偏了偏。
    皇太后见此,心一凉,咬着牙,又问:“结果呢?扣下了吗?罪名盖结实了吗?能把永宁侯府一锅端了吗?”
    皇上被问得心烦意乱,他也在等结果,皇太后这么逼问,让他浑身都不舒坦。
    “徐六去办了。”皇上粗声道。
    “去办了?”皇太后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往外蹦,“这个时辰了,徐六还没回来?依哀家看,定是失手了!真好啊,打草惊蛇,我要是侯夫人,我拔腿就跑!”
    “跑不及,”皇上心里冒火,嘴上不肯承认,“她那个时辰才出宫,等她回府安排好了,城门都关了,他们怎么走?再说了,朕还安排了人手盯着侯府,一旦有动静,早来报了!”
    “不对!”皇太后的瞳孔倏地一紧,蹭得站了起来,“皇上让人去侯府看看吧,早没影了!”
    第264章 天下没有巧事
    夜色浓得化不开。
    皇太后面无表情地,用着小厨房送来的粥点。
    皇坐在边,一勺未动。
    母子之间的气氛僵硬极了。
    淑妃坐在皇太后的另一侧,捏着小勺,一副用也不是、不用也不是的忐忑模样。
    宫人们垂着手,老老实实候在一旁。
    如此状况下,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就怕自己发出些动静来,惹了主子们不悦。
    皇太后小口用着,斜斜睨淑妃。
    眼神里的意思很明确。
    不用理会皇,该用就用。
    淑妃会意,遵照着皇太后的意思,小口饮粥。
    一碗热粥下肚,再配几样清口小菜,皇太后稍稍舒服了些。
    先前真是被气着了,胸口闷不说,肚子都拧得慌。
    “小厨房的粥熬得不错,”皇太后夸了一句,“哀家胃里暖和许多。”
    “合您的口,就再好不过了。”淑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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