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月到了地方便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好的,直到,他看到了萧瑾亲自下了地。
    亲自下地?!谢明月吓了一跳。
    不是说好只是观摩的吗?
    冯慨之在边上气得照着他的屁股狠踹了一脸:“废物点心,圣上都下地了,你们竟还愣着?!”
    谢明月被踹得尾椎骨生疼。
    他根本都没想过,一个天子竟然真的会下地帮忙,他就不嫌弃么?平时那些君王下地,不都是做做样子,哪会如此亲力亲为?
    这么对比下来,他好像真的挺废物的。
    冯慨之怒其不争:“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滚下去,没看到别人都已经下地了吗?”
    谢明月定睛一看,确实已经有不少人脱下外袍,跟着萧瑾一块下地了。
    而他的对头周宜最积极,已经成功混到萧瑾身边了。
    狗腿子!谢明月骂道。
    他骂周宜,冯慨之骂他,真可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了。可再不下去,他就真的被人比下去了。
    谢明月摸了摸被晒得一头是汗的脸,麻木地转身。
    走到一半忽然想起来,遂赶忙转身。:“您怎么不去?”
    冯慨之气的又给了他一脚:“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的废话。”
    谢明月摸了摸被踹得生疼的屁股,龇了龇牙,只好被迫来到了田埂上。他是做足了心理建设,可试探了一下,看到软塌塌的泥地,依旧犹豫不决。
    后头的那些小公子,也都在盯着谢明月。
    他们也嫌弃下地。
    等到谢明月终于下定决心迈出第一只脚,刚触碰到软泥、好端端的鞋子被弄得污浊不堪时,谢明月心理防线彻底被打破,人几乎崩溃。
    要命!他鞋子脏了,衣服也脏了!脏了脏了都脏了!
    这怎么忍?!
    第61章 生意 ◇
    ◎要想富先修路◎
    萧瑾看着一头黑线。
    边上的周宜见此, 也笑话了一声:“谢大人这么见不得脏,还是别下来的好。咱们这是过来干农活的,不是下来演戏的。”
    这么娇滴滴的演给谁看呢?
    谢明月听了这嘲讽满满的话, 心里对周宜更为不齿。这人怎么敢在圣上面前这般诋毁他?这让圣上如何看他?
    谢明月死撑:“我没有见不得脏!”
    他皱着眉头, 白净的脸上仿佛刻着“硬撑”两个字。
    周宜看热闹不嫌事大,道:“那你倒是下来啊。”
    谢明月脸色越发黑了。
    方才下了地的人,都忍不住嗤嗤地笑了起来。以前怎么没发现谢大人这么矫情呢, 不就是下地么,有什么难的?
    “谢大人怕不是不敢了吧?”
    “胡说!”谢明月据理力争。
    萧瑾也无语, 他道:“既非不敢,直接走过来便是,这田里的水都放干了。往后若当了知县, 你们可都要兼理农事的,若是连下地都做不到, 如何治理一方百姓?如何让朕放心地将一方生计交到你们手中?”
    你们配吗?
    冯慨之心道,这话问的不仅是谢明月,更是他背后的一群人。
    谢明月完全听不出萧瑾的意思,他只是纠结于下地的事, 水是放干了, 可是泥还是软的。想起刚才那软塌塌地触感, 谢明月就望而生畏他也想走过去,真想过去, 但是他从小到大就脚下就没沾过这么脏东西。他大少爷平时吃的用的, 哪一样不是干干净净?
    其实除了他, 后面这些“缩头乌龟”也不愿意下地。但是有谢明月在前头挡着, 他们也不显得突出了。
    唯有冯慨之知道这小子。今儿要是真不下地, 回头可就倒霉了。他们圣上一直都是小心眼儿的人, 被他惦记上,比被自己惦记上还要惨。
    没准谢家以后都别想有人当官儿了。
    冯慨之索性做了一回好人,于是狠狠心,伸手一推——
    谢明月瞬间向下栽去。
    变故来的实在太突然,谢明月大惊,都不知发生了什么。可落地的瞬间他还是下意识地以手撑地,生怕弄脏了自己的衣裳。他并非舍不得这一身衣裳,只是不想自己一身脏污。
    饶是如此,谢明月还是摔得模样惨烈。
    双手撑在泥地里,脸差点跟泥地深入接触,谢明月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好忙爬起来,衣裳是干净的,但是手跟脚却都脏了!
    尤其是,他手上还爬上了一只软趴趴的虫子!
    虫子!在他手上爬!
    谢明月汗毛乍竖,瞬间头脑放空。
    田埂上的冯慨之见状,不甚诚心德道:“一时手滑,对不住了。”
    他过完,本来以为谢明月会大吵大闹,结果半天却不见他有什么动静。
    萧瑾最先察觉到不对,快步走过去。
    可刚到谢明月跟前,便见他两眼发直,目光呆滞。
    “谢明月?”萧瑾唤了他一声。
    谢明月缓缓抬头,接着两眼一闭,再次向后倒去。
    萧瑾人傻了,这可不是他干的,这人不能碰瓷啊。
    还是冯慨之反应快,立马旁边的人将他扶上来,又让人驾车将他送去城内的医馆。
    得了,萧瑾看着这一地狼籍,也知道今儿这门培训是教不成了。只是目光触及后头站着的这些“小公子”们,看着他们一个个心有余悸,劫后逃生的模样,顿时不爽。
    被娇惯成这样,岂能做好父母官?
    原本萧瑾打算再培训他们几日,便放他们去任上。但是如今看来,这些人还早得很呢。放他们过去也是为害一方。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必要将他们调·教过来,怕苦怕脏怕累是吧,等着瞧吧,明儿还有更苦更脏更累的!
    不过,这就算了,他也没心情了。
    “都散了吧。”萧瑾吩咐。
    兴致缺缺地回了宫,萧瑾还没有来得及跟冯慨之商量明儿要找什么借口将这些人带出去,便听闻外头张丞相、王从武跟顾淮南有事要报。
    萧瑾忙让他们进来。
    张崇明今儿过来,是为了那五州之事。
    齐国不敢招惹燕国,却对于他们夏国耿耿于怀。之前因为内斗腾不出手,如今听说袁征与齐皇已经暂时休战,所以齐皇。便又把心思打到了这五州身上。
    “刚才王硕那边传来消息,说是许州境内起了些流言,对夏国很是不利。”
    萧瑾愁眉紧锁:“都有些什么话?”
    “都是些没所谓的,道您一心奔在福州等地,根本不把许州等地放在心上。许州虽说成了夏国国土,但夏国朝廷仍旧把他们当外人。如若不然,也不会迟迟不派地方官前去管理,而是让兵将带管。又说来日若两军对垒,五州百姓势必要被充当先锋军。反正死的不是夏国百姓,夏国也不会心疼……”
    还有些别的,王从武自个儿听着都生气,就没再赘述。
    张崇明听他说完便问:“圣上可要让这些新科进士前往许州等地出任?
    为今之计,安抚民心才是最重要的。”
    萧瑾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呢?只是他还是拒绝了:“如今让这些人过去,等于是把把柄递到齐国人手中,以他们如今的见识心性实在难当大任。”
    说来萧瑾就一肚子的气,他大费周章办了一场科举,结果选出来的都是些不成事儿的,可把他给气坏了。
    张崇明道:“可此事拖不得。”
    “朕知道。”萧瑾撑着额头想了想,目光忽然落在不说话的顾淮南身上,遂眼睛一亮。
    有了!
    “顾爱卿,你可愿替朕摆平此事?”
    顾淮南眨了眨眼睛,随即道:“自当竭尽全力。”
    “以你的聪明才智,何须竭尽全力?朕打算划一东京府,统辖许、唐、邓、蔡、颖五州。虽说顾爱卿如今年岁尚浅,但有才不再年高,朕看你,完全担得起这东京府大任。”
    顾淮南心中一跳,他这是……要出任东京府知府?
    可他才不过七品小官儿,如今竟然连连数级,直接变成了知府。不管是从资历来看,还是从在圣上跟前侍奉的时间来看,这知府一职,顾淮南当着都底气不足。若不是因为朝中缺人,新进的那一批也没有什么能入得了圣上眼的,只怕他也不能得到这么大的机会。
    但顾淮南还是坦然应下,他上前:“微臣,叩谢皇恩。”
    “好!”萧瑾抚掌。
    他就喜欢顾淮南这股无畏不惧的劲儿。年轻人嘛,就得有冲劲,虽然他做不到,但是成了一国之君,萧瑾却希望自己手底下的年轻人都能敢拼敢闯。
    张崇明跟王从武见状也没有什么异议。张崇明早知道萧瑾喜欢顾淮南,见他做此打算,也是见怪不怪了。张崇明该庆幸自己到底有点本事。要不然以萧瑾重用顾淮南、稀罕韩攸的劲儿,要不了几年,他就得退位让贤。
    张崇明在顾淮南那张光风霁月的模样上过了一遍,心道:年轻真好。
    可谁年轻还没个好皮相,没个好身段呢?
    他也懒得嫉妒一个年轻人,只问萧瑾:“这东京路的府治在何处?”
    萧瑾也没想好,反问:“你们觉得呢?”
    刚刚荣升为知府的顾淮南,这时也提了意见:“臣常听人说,许州位置紧要,亦是个必争之地。河南乃天下之中,许都又是河南之中,北界黄河,西控虎牢关,南通江淮,实天下形胜之地。不如以许州做府治如何?”
    “就按你说的办!”萧瑾立马拍板。
    张崇明与王从武俱是嘴脸一抽,怎么感觉他们圣上定得如此随便呢?
    萧瑾确实没细想,只是听过淮南的话,觉得徐州这个地方很是不错。他回忆了一番上辈子的经历,一时又想到了什么,赶忙同顾淮南叮嘱:“你今天回去准备,明日发圣旨,后日便可启程。想带什么人只管跟朕提,往后缺了什么、少了什么也只管开口,朝廷能帮则帮,但若实在帮不了,只能你从中想法子了。东京府往后能发展成什么模样,全看你的意思。别的朕不管,你可以自己掂量,不过只有一点,你去了那儿之后,多叫人四处勘探,瞧瞧那边有无铁矿。”
    顾淮南连忙应下。
    萧瑾既然敢这么说,便笃定许州是有铁矿的。可不仅是铁矿,煤炭也有不少。如今夏国也缺铁矿,还缺得紧,各地开荒种地都需要农具,战场上领兵作战亦少不了兵器,样样都得用上铁,可见掌握铁矿多么重要。
    这一日,萧瑾都未曾歇过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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