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瑾狐疑地望着他,冯慨之觉不像是能说出这样话的人:“你跟朱庭玉有私仇?”
    “微臣跟他能有什么私仇?他还买了我一幅画,微臣总不至于跟钱结仇吧?”
    萧瑾一想也是,朱庭玉为人的确讨厌了一些,但是跟冯慨之确实没有什的冲突,没准冯慨之也就是随口一说。
    萧瑾本来都没放在心上,无奈冯慨之非要闹出一个结果来:“咱们之前打下齐国土地的时候,民间的士气立马就上来了,如今可以在家借着进攻蜀地,让南北两边同仇敌忾,届时圣上何愁管不住地方?”
    冯慨之要的不仅仅是蜀国,最好也能把林檀的封地也给收了。这样圣上想要娶亲的话也能容易许多。
    “且兵部那边整日摩拳擦掌,安分不下来,与其让他们闹腾,还不如让他们再去战场上走一遭,赢了便能得天大的好处。”
    只是可惜的是,萧瑾这个榆木脑袋并不能联想到这么多,他还是从战略性角度出发,告诉冯慨之:“蜀国一时半会儿还动不得。若是少了蜀国,中原地区可就只有燕国跟夏国了。舌头和牙齿都还会磕磕绊绊,你们保证夏国燕国能一辈子相安无事吗?”
    反正他是不会相信的。
    冯慨之一听极了:“一时半会儿是多久,一年?两年?”
    萧瑾曳了他一眼:“你若是再穷追不舍,朕就一辈子不会进攻蜀国了。”
    冯慨之顿时不敢说话了,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惹怒了圣上。最重要的是,他还不能让圣上看出了自己心里真正所想,这一路上都没有再开口说话了。
    萧瑾回去之后,独自在窗边坐了一会儿,把心头仅存的那些离愁别绪全都压下去,这才开始,带着几个心腹前去扫尾。
    茶会期间,盐官县涌入的人比平时多了两倍不止,这些人有的自然是过来买茶的,也有的是过来见一见世面的,如今茶会结束之后,这些人也相继离开了。
    不过留给盐官县的负担也有不少,街头巷我的杂物要清扫不说,原先的那条商业街也得继续改一改,免得最后落得一个无人问津的下场。
    萧瑾在各处都走动了一番之后,又去了致远书院。
    今日书院里头的人不知少了多少倍,只留下一些文人大儒正在整理此次茶会的诗稿和画稿。这几日他们除了斗茶还斗诗呢,这些文人也大方,诗稿画稿直接给留下来,尽数交给了书院。
    吴山长想要借此机会编辑一套诗稿和画稿,进步扩大致远书院闻名远扬的大环境。
    他将此事告知萧瑾,萧瑾没多想就同意了,只是却提出一个意见:“此次的编撰工作,就交给书院里头的学生做吧,若是做好了,由衙门给他们工钱。”
    吴山长听完却有些愣住:“可是圣上,他们才刚学习没多久,也没编过书。”
    萧瑾又摆出了他们那一套经典论调:“哪有人天生就是会的,正因为不会才要多练练。此事外人不许插手,全凭他们的心意发挥,就看他们究竟能不能把握住了。”
    萧瑾并不介意给年轻人表现的机会,若是这回有人表现的好,他甚至可以破格录用,如今朝廷实在是太缺人才了。且他也想趁机看看,这致远书院的人是不是都有真材实料。
    萧瑾开了口,吴山长也就不得不将此事交给底下的学生了。
    鉴于萧瑾交代了,吴山长并未说此事是谁下的令,只说是让他们练练手,是好是坏无妨。
    几个学生一听还有这样的好事,立马摩拳擦掌,恨不得编出一本绝世好书来。
    第169章 印刷 ◇
    ◎饮茶之风盛行◎
    既然是公费旅游, 萧瑾也不想这么快回去。京城那儿毕竟还有张崇明跟王从武坐镇呢,哪怕他就是在外面玩个一年半载,朝野也不会动荡半分。
    这就是手底下有一群好臣子的好处了。
    萧瑾狠下心要在外继续玩耍, 冯慨之不会劝, 顾淮南眼神暗示一番无果最终放弃,张瀚之等恨不得萧瑾把京城搬到东京路来,自然也不会劝他回去。
    至于远在临安府勤勤恳恳做卖命、一心等着萧瑾回来好打听那位林檀林姑娘的张崇明, 早已经望眼欲穿了。如今朝中是没有什么纷争,但也绝不是人人都服他张崇明, 王从武就不大喜欢他,从前追随李庭芳的那群人也对他有些意见,所以张崇明虽说监国, 手中握有无上的权柄,却也并不很快活。若是可以的话, 他宁愿圣上早点回来,越快越好。
    茶会一结束,张崇明本来想着该是时候回来了,结果那边说还得送一送司徒恭他们;待司徒恭他们都已经走了好些天, 张崇明又估摸着这会应该回来了, 结果冯慨之回信, 说是还得等一等。
    王从武都有些等不及了:“上回就说等一等,这回还是, 怎么就不能给个准信?”
    张崇明冷冷地反问:“你还不知道圣上的性子么?”
    凯旋的时候都得绕个远路去看看顾淮南, 如今好容易出去了一趟, 肯定也要玩个够本。
    王从武急得都快心焦:“这连月连月都不回来, 什么时候才能将皇后定下来?”
    说完他又怒视张崇明, 王从武还没忘记张崇明从前将这件事情拦到自己身上, 说一定会想个法子,结果这都过去多久了仍然不见进展,王从武觉得这人也不中用了,求人终究还是不如求己,王从武咕哝道:“一个个嘴上说着都担心圣上,也没见怎么出力气。这回我们冲在前头,还望某些人不要拖后腿才行。”
    王从武意有所指,毕竟他们上一回逼婚的时候,就是张崇明率先反水的。
    张崇明知道他们二人之间恩怨已深,绝不会那么轻易的和解,所以也懒得再辩解了。
    如今所有的一切,还得等着圣上回来才能见分晓。
    只是萧瑾可是让他们一顿好等。
    致远书院的学子们年轻气盛,也才学过人。得知上面的大人将编书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们,便信誓旦旦地要编出一本好书来。这次茶会所得的诗稿没有一万也有几千,中间自然有优劣之别,整个书院不过五十来人,五十名学子废寝忘食、埋头苦选,最后只选出了六十首上好的诗稿,择优排了序,做好排班,最后形成了定稿呈了上去。
    吴山长只是随意翻的一眼,并未改动,并将这定稿的原貌转送到了萧瑾跟前。
    他知道,圣上要看的是这些学子们的真实水平,而不是他润色过后的成品。
    萧瑾是个不成气候的,当初张崇明跟李庭芳联手也没有把他给教出个人样来,对于写诗这件事情可以说是一窍不通。至于鉴赏,也不过就是看一个仄起平收,抑扬顿挫罢了,读的爽了就觉得是一首好诗,读的磕磕绊绊,那必定是写得不好。
    而致远书院学子们挑选出来的这几首,确实每一首都让人读的酣畅淋漓,读完还有一些心潮澎湃,让萧瑾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打通了任督二脉,开始无师自通地学会了鉴赏了。
    他叹道:“真不愧是致远书院教出来的,这诗稿编得真是没话说。”
    冯慨之觉得奇怪:“圣上竟然还会鉴诗啊。”
    顾淮南无语。
    萧瑾立马甩出了一个眼刀子。
    冯慨之一愣,随即替自己的失言开脱:“圣上,这可怨不得微臣,要怪就怪从前那位李丞相,把您的名声都给败坏了,逢人便说您文不通武不就,实在可恶,叫微臣都误会了。”
    锅甩得干脆,只是说完冯慨之才想起来,屋子里头还有一个李庭芳的儿子呢。
    坏事了……
    顾淮南却连眉头都没动一下,一点儿都不在意李庭芳这个生父是否担了骂名。
    萧瑾直扯着嘴唇笑了一笑:“活像当初你没编排似的。”
    冯慨之昧着良心说自己没有。
    萧瑾信他才有鬼呢,这诗稿他也懒得给冯慨之看了,免得他看了又气人,萧瑾只给顾淮南看。
    顾淮南说话可比冯慨之好听多了多,既夸了致远书院,又不动声色地夸了一番萧瑾,夸得萧瑾心满意足。
    冯慨之暗骂了一句马屁精。
    不过他理亏,刚刚挤兑了人家生父,这会儿也没有什么脸面说什么。
    这诗稿就这么定下来了,再之后便是要印书的。但叫萧瑾怎么也没想到的是,致远书院的学子不仅把书给他编好了,甚至还自己倒腾出来简易版活字印刷术。
    萧瑾乍一听完这件事情的时候,简直如同做梦一般,只听吴山长在那儿侃侃而谈:
    “……原先也不过是几个学生在那胡闹,没想着他们能做出什么。结果两三天过后,有一名学生突发奇想才生的这个点子,圣上若是感兴趣的话,可以过去看看。”
    萧瑾当然感兴趣了,且还是大大的兴趣。他丢下旁的事,立马领个人上了山,去了致远书院。
    弄出活字印刷的学生名唤杜子衿,年方二十,家中清贫却极好读书,幸而这致远书院那是朝廷花钱建的,也是朝廷花钱补贴的,学子入学并不要多少的束脩,杜子衿这才得以了却读书的心愿。
    这杜子衿天生比别人机灵一些,这回他们几个学生凑在在一块儿,为了如何更快速的印书绞尽脑汁,杜子衿起初也是一筹莫展,后来晚上做梦时忽然豁然开朗,第二日便弄出来活字印刷术。
    萧瑾过来时,学院的学子们并不知他的身份,只是见山长对他客客气气的,便知他地位肯定不低。
    杜子衿到底是个年轻人,弄出这样的东西心里也高兴见萧瑾好奇,便一遍又一遍的给他解释其中原理。
    萧瑾听过之后便全明白了,果然高手在民间,这的确是后世的活字印刷,只不过比宋代的要简略许多。毕竟是头一次弄,也不能太过苛求,若是加以改良,这活字印刷术定能一鸣惊人!
    萧瑾回头看了杜子衿一眼,笑了笑:“若是给你授个官,你可愿意去临安城?”
    杜子衿当场愣住。
    吴山长见他这会子竟然还发呆,赶紧瞪了他一眼。兔崽子,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犯浑?!
    杜子衿如梦初醒,忙道:“自是愿意的!”
    萧瑾颔首,又说半月之后他们会启程回京,若是杜子衿方便可以随他们要前往,入工部当职;若是不便的话,推迟两个月也使得。
    杜子衿仿佛突然之间被一个天上掉下的大饼给砸中,又惊又喜,想要道谢却又不知恩人姓甚名谁。
    萧瑾看过之后便又匆匆离开了。
    学院其他的学子都在恭贺杜子衿好运,唯有吴山长,背着人的时候将自己学生叫到一边,细细的告诫他到了京城之后还得用功读书,切莫荒废学业,若是遇到难题,即可随时写信回来与他说明,也可向诸位师兄们讨教。
    杜子衿没有根基,以后的路也注定要比别人走的艰难一些,吴山长事无巨细地交代这么多,单纯是处于疼惜学生。
    杜子衿一面受教,里面却还有些迷糊。
    许是看出了他心中疑惑,吴山长捻了捻须,道:“这回算你走运,刚好碰上了圣上,又得了他的青眼,往后定要加倍努力做出一番成绩来才能不负圣恩。”
    “圣……圣上?”杜子衿晕晕乎乎,被这个消息给砸傻了,“之前来的那位年轻的公子竟是当今圣上吗?”
    那他下午岂不是当着圣上的面说了那么多的废话?也不知身圣上会不会觉得他话多?
    因为杜子衿任职这件事,致远书院整个轰动了一回,不过印书的脚步却没停下。
    有了活字印刷术,哪怕是简易版的,印书的速度也快了许多,不过十来日功夫,便印了一茬又一茬。
    萧瑾这回赚了足够多的钱,所以大方了一回,给几个写诗的作者都发了一笔不费的润笔费,又格外送他们两本诗稿,还告诉他们,这书半个月后再个大书院都能买到。
    收到钱之后,众人都没想到还有更好的事,他们写的诗竟然如此被重视!
    怎么说都是一件喜事,人逢喜事精神爽,待这些人回了老家之后,逢人便说起自己的伟迹,一说起自己的经历自然而然也就离不开茶会。
    这里头有不少北方来的诗客,茶会过后,他们便不约而同地开始讲述自己在夏国的遭遇了。茶会有多热闹,往来的宾客有多尊贵,文人骚客如何写诗作画,茶会上最后斗赢的茶叶叫什么名字,有什么故事,味道如何?都成了众人精心描述的对象。
    口口相传之中,便给北方人立了一个印象——夏国人都爱喝茶。
    恰在此时,南方的茶叶忽然在北方大范围地倾销。
    原先齐国还在时,北方人虽然也有人喝茶但毕竟没有普及,这回燕京等地也成了夏国的地盘,燕京等地的人也成了他们夏国人,茶叶售卖的价格自然低了好几成。
    达官显贵有达官显贵爱喝的茶,平民百姓有平民百姓喝得起的茶。一时间,喝茶之风盛行于北方。
    南北两边因为饮茶一事,似乎找到了共通点。
    第170章 算盘 ◇
    ◎又在背地里琢磨什么◎
    萧瑾一直在关注北边的舆论风向, 陆续收到余子谦等得回信,得知此次茶会成果不错后,便开始自卖自夸起来:“朕就说这茶会非办不可吧, 朝中还有些憨人道朕尽做些无用功, 岂知,这些无用功比他们绞尽脑汁想出来的长篇大论还要有用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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