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聚集在一起,熟练地吞云吐雾,聊着她听不见的话题。
    “陈浮己,我他妈真服你,这么多年了,你居然还敢找上龙哥?”光头咧着嘴笑。
    说话间,有个女人凑过去跟陈浮己说了句什么,被其他人身影挡住了,池沅没瞧见。
    池沅站在墙角处,双腿如灌铅了一样,怎么样也挪不开。
    看着陈浮己笑意风声的模样,她原本想扭头就走,可想起昨天那位年迈老人缠绵病榻的模样,池沅最终还是犹豫了。
    她抬头,看向面前的公交站牌,视线停留在公交站牌上的最后一站。
    随后就在路边打了个车,报了那个位置。
    上了车后,她给陈浮己打了通电话,那头响了几声才接起来:“喂。”
    “陈浮己,我迷路了,你能来接我吗?”
    没有回音。
    隔了五六秒的样子,她能清楚地听到那边谈论声越来越小,只剩下陈浮己的声线。
    “在哪儿?说个位置。”
    “唐家村。”
    “你旁边有人没有?”
    “没有,一个人都没有。”
    池沅前面的出租车司机面露疑惑地从后视镜里看了池沅一眼,撞上少女那双眼眸,随即错开。
    “等着,不要动。”他说。
    “好,我等你。”
    挂了电话后,前方的司机笑着开口说:“小妹妹,和男朋友吵架啦?”
    池沅笑笑:“嗯,整一下他。”
    到了那儿之后,池沅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等陈浮己来,约莫着过了五分钟左右,那人就来了。
    他骑着一辆摩托车,车上的钥匙,她很眼熟,是上次汪东洋给他的那把。
    陈浮己长腿一迈,下了车,径直走到她面前:“怎么到这儿来了?”
    池沅有些心虚,掐了掐手掌心。
    见她没说话,陈浮己也没逼问,让她上车,说是送她回去。
    池沅没动。
    “池沅,我一会儿还有事。”他催促着。
    “陈浮己,抱歉,我骗了你。”
    “我不是迷路了,我只是看到你和一群不太好的人站在一起,我不想你和他们一起去,所以我撒谎骗你来。”
    昨天,她有听爷爷说过,陈浮己以前和一群社会渣滓待在一起,混过一段时间,她担心他。
    听到她说完后,陈浮己心里一阵火气,直接将面前的一个易拉罐瓶子给踹飞了。
    “池沅,你这多管闲事的毛病能不能改改?老子不是每次都那么好脾性。”他扬声骂。
    这么远,鬼知道他开车开过来的时候有多急。
    路道上车来车去,川流不息,池沅坐在长椅上,看着他发怒的样子。
    随后她垂眸看着双腿,放低声音,说:“陈浮己,我承认我有些得寸进尺了。但是我觉得你的事对我来说,不是闲事。”
    之前何子强他们总说陈浮己这样的人,看起来不像好学生,这一点她承认,陈浮己的确不是个好学生。
    但是今天她看见陈浮己和另外一群人站在一起时,她才明白“不是个好学生”和“坏人”这之间差别有多大。
    陈浮己脸色阴沉,褶褶的眼皮子掀起来看人时,戾气很重。
    她抬眸看他时,眼神清澈澄亮,她话语真挚,没有说话:“陈浮己······”
    池沅刚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就被陈浮己打断:
    “池沅,我不是个好人。我和他们,没差多少。”
    池沅抿了抿唇:“陈浮己,你就当我双标吧,私心上,我不想你和他们搅合在一起。”
    “池沅,你是我的谁,你就管我。”
    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一条没人养的野狗,早就浪荡混沌惯了,没人管,也不习惯人管。
    没等池沅想清楚他这个问题,陈浮己的电话就来了,是冉龙打给他的,说是他们先去吉山,让他赶紧到。
    陈浮己“嗯”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找得到路回去吗?”
    池沅倔强地摇了摇头:“找不到、回不去。”
    陈浮己盯着她那张脸看了很久,随后转身上了摩托,拿上头盔,冷声:“池沅,你不是想知道我去干什么嘛,去看看?”
    池沅犹豫,还是走了过去,接过陈浮己手里的头盔戴上,有些大,她戴起来摇摇晃晃的。
    陈浮己伸手给她调整好尺寸后才疾驰离开。
    她双手拉着陈浮己的衣角,小声提醒:“陈浮己,你开慢一点!”
    陈浮己像是没听到她说话一样,保持着车速,不是特别快,一百二十码左右。
    吉山在雾城城边缘,他开了二十分钟左右,就到了。
    她看到不远处,一群人围在山脚下,停放着许多机动车,不三不四的男男女女结对而成,口哨声与喧嚣声就没停过。
    有和他们年纪差不多大的人,也有三四十岁的社会大哥,裸着的两截胳膊都纹着左青龙右白虎,看起来很不好惹的样子。
    “来啦。”冉龙招呼他。
    陈浮己应了声,池沅跟在他身后,目不斜视地打量着面前的人,古铜色的肌肤,耳朵上有很长一道刀疤,一身的腱子肉。
    冉龙的视线从陈浮己身上,移到身后的池沅身上,停留一会儿,神色闪过一丝惊讶,稍纵即逝。
    身旁的一个男生凑上前来,搭上陈浮己的肩,热络地说:“你小子,好久都没看到过你了。”
    陈浮己来得晚,冉龙没让他们多说话闲聊,直接切入正题,看着陈浮己简单的衣着,不太满意地说了句:“没换衣服?”
    池沅这才注意到,前面一排的机车边上,站着的人都穿着专业赛车手的服装,心里隐隐能猜到陈浮己来这儿是来干嘛的了。
    冉龙拍了拍陈浮己的肩,笑呵呵地将陈浮己往他那边拉靠,语气却异常严肃:“干不赢,老子要你一只手。”
    快要开场前,人群渐渐散开。
    “龙哥,这人能行吗?看行头,还不如让彪子他们上。”女人媚骨如酥地攀上冉龙的胸膛,伸出手指在男人胸肩上不停地画着圈。
    冉龙这次下了血本,对赢是势在必得,陈浮己虽然看着没对面那群人那么行,但他小子那些本领,冉龙还是有点把握,否则也不会同意让他来。
    “老子说了的,不行就要他一只手。”冉龙顺势掐了把女人的腰。
    说好的赢了三七开,陈浮己三,他七,要不是看陈浮己这小子要得少,他还真懒得搭理他。
    陈浮己站在摩托旁边,检查着头盔和手套,池沅站在他身旁,看着他动作。
    他抬起漆色的眼眸,眼底一片晦色,看着她不急不徐地说:
    “池沅,你不是要管我吗?这样,你跟我兜一圈,我就听你的。”
    池沅没说话。
    “做不到吗?那就别管我了,自己打个车回去。”说着,陈浮己一个动作直接跨上摩托,姿势流畅而又熟练,行云流水。
    池沅之前不是没有在电视上看到过有些机车少年失事的新闻,对于她这种在父母严加庇佑下成长的乖乖女来说,这是很出格,很危险的事儿。
    她会犹豫,会拒绝,会放弃,都是正常的抉择。
    可就在陈浮己上车后那两秒,她下定决心,伸手拉住他的衣角,盯着陈浮己的脸,坚定地说了句:“陈浮己,我管定你了。”
    随后,她磕磕巴巴地上了摩托,比起他来说,动作又慢又难看。
    她伸出手指颤巍巍地攥紧陈浮己的衣角,心下不断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陈浮己刚刚都开得很稳的。”
    可是越这样安慰自己,她却越觉得惴惴不安。
    陈浮己低声:“池沅,抱紧。”
    池沅的两只藕段似的细长胳膊,紧紧地桎梏着少年的腰身,透过一层布料,她能清晰地感知到对方身上的温度与迸发的力量,像是旭日东升的太阳,坦荡而又炙热。
    他微弓着身姿,头身朝前,似蓄势待发的弓箭。
    她脸贴着他的后背,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肩背上:“一圈,你就跟我回去,说好了。”
    陈浮己微微扬起唇角的弧度,应下:“嗯,说好了。”
    话落,一排的机车在一声令下后,疾驰出去。
    “轰轰”的发动声颤动着耳膜,似乎天雷滚滚也不过如此,风声在耳边急速地狂飙着,那一刻她只感觉风好似都能将她脸划出一道道的痕迹。
    心提到了嗓子眼,连呼吸都在失控,她抱紧陈浮己的双手,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怎么都不能放。
    她的记忆穿梭到八岁的时候,池汉中带她去坐了一次过山车,她被吓哭了,从那以后,何淑再没有让她尝试过任何具有挑战性和风险性的项目了。
    长这么大,她都快忘掉,风的呼啸声是什么样的了。
    一个急速的转弯,摩托几乎以将近倾斜六十度的角在地上摩擦,她都能听见轮胎与地面的碰撞声。
    陈浮己鬼使神差地问了句:“池沅,喜欢吗?”
    池沅紧闭双眼,感受着灵魂的冲撞,扯着嗓子喊了句:“你说什么?听不见!”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怕你吗?”
    迅猛的风将他的衣服往后吹, 腰间是池沅的胳膊,他自由而又肆意地往前一直冲。
    少年没回话,只是驱着身子, 加大迈。
    池沅恍惚之中睁眼,看到超过二百三的迈速, 直至更高。她紧闭着双眼, 双手用力地桎梏着陈浮己劲瘦有力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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