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述一看群殴也不行,喝道:“七人一组,布剑阵!”
    北斗剑阵又与寻常的群殴不同了,七名弟子脚踩星位,布成剑网攻向蔡昭——可惜,这种剑阵二十年前蔡平殊就想出了破解之法。
    蔡昭看的清楚,当七人剑阵攻来时最局促的总是天璇位,盖因他既需要让出主攻位置给天玑,又得为瑶光位助攻。蔡昭铛铛数剑劈开当前三人,向天玑位弟子挥剑的同时,左手挥出一束银光,唰的穿过天玑位弟子的腋下,银链紧紧缠住天璇位弟子。
    蔡昭边挥剑边拉动银链,阵型立破。
    同时两名灰衣人想过来偷水桶车,被她顺势一剑一链抽开两丈远。
    望着少女犹如一团神出鬼没的暗影,四处翩飞,眨眼间又击倒了两组七星剑阵弟子。
    庄述与其余弟子大骇。
    蔡平殊曾说:“习武之人最忌固步自封,再好的招数用久了都不免被人看穿,须当不断进取革新。”——她曾不止一次提醒青阙宗的七星剑阵有大破绽,甚至连补救之法她都想好了,可惜无人肯听她。
    她当时已经很强大了,然而依旧没有多少说话的权力。
    蔡昭重重直刺出去,点倒了第三组七星剑阵的最后一名弟子。
    至此,已有三四十名宗门弟子倒在她剑下了。
    众人哗然,难以置信。
    少女仗剑站在当中,雪肤花貌,神情冷漠。
    周遭一圈五六十名弟子,竟无人敢率先上前。
    戚凌波远远看着,心中升起了一股复杂奇异之感,嘴上却道:“我看她是强弩之末了,用不了多久就会打到泥地里去!”
    戴风驰咬牙附和,表示就是这样没错。
    假戚云柯不耐烦了,高喊道:“不必执着剑阵,诸弟子各显本领,将这孽障拿下!”
    听到宗主下令,弟子们再不讲究阵法组团什么的,决意来个以多为胜,围也围死蔡昭。
    当前十几人联手上前,十几把剑齐齐指向蔡昭。
    蔡昭左手银链重重甩过去,啪啪几下将人抽开,右手挺剑劈砍刺穴。
    这时后面刺出一人,他噼里啪啦从后面将这十几名弟子劈头盖脸打散开,嘴里怒骂道:“你们要不要脸,一群打一个已经够丢人现眼了!现在还想用这么不要脸的法子,索性我去山下找个百八十名贩夫走卒来,一样能围死蔡昭!你们还学什么武,练什么剑,滚下山去当寻常百姓吧!”
    十几名弟子被打的嗷嗷叫着抱头鼠窜。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丁卓。
    庄述失笑:“你居然出来了?”
    丁卓冷着脸:“外头热闹成这样,我怎么躲得住。这年头,武林中人也越来越没有修武之心,什么鸡零狗碎下三滥的招数都使得出来!”
    被他这么一通骂,众弟子俱是脸红,再不好意思搞人肉阵,只能三五成群慢慢耗着蔡昭。
    反正全场将近两百人,蔡昭总有力竭的时候。
    眼看蔡昭犹如镰刀割草芥般,无人可敌。
    庄述看不下去了,打算亲自出手,却被丁卓拉住:“你是李师伯的大弟子,你若被蔡师妹打成一条死狗,李师伯的脸面怎办?”
    庄述只好罢手。
    这时曾大楼来了,他急急忙忙扑到场中,口中大喊:“昭昭别闹了,这么多人你出不去的,我会跟师父求情的……”
    此时蔡昭刚刚点倒两名弟子,转身便被曾大楼拦住。
    两名灰衣人借这机会,双双甩鞭卷住水桶车的把手,迅速将车拉走后就地一推,水桶中被点穴昏迷之人立时就滚了出来。这人双目紧闭,正是千公子。
    短鹰钩鼻子见千公子被抢了回来,正要哈哈大笑,忽的笑声卡在喉咙中发不出来了——
    场内一片寂静。
    原来适才蔡昭回身看见曾大楼,当胸就是迅烈无比的一剑。
    曾大楼呆呆低头,看见自己胸口深深插入的钝剑,温热的血已汩汩流出。
    因是钝剑,痛感愈发凌厉。
    蔡昭缓缓转动并抽剑,嘴角含笑:“大师兄,你总算来了。”
    雷秀明尖叫一声:“昭昭你杀昏头了么?!”——杀了曾大楼,他还怎么给她求情!
    众弟子惊愕难言,适才不论多艰难蔡昭始终不曾杀过一人,他们都渐渐放下戒心,谁知少女忽起杀招,一下取人性命!
    杀的还是曾大楼!
    李文训咬住后槽牙,打算亲自下场了。
    欧阳克邪与陈琼也沉着脸走了过来,刚走两步,他们又停住脚步。
    原来蔡昭迅速扯下卷自己左肩上的一卷粗麻绳,一头绕住曾大楼,一头高高甩起,恰好挂在一颗光秃秃的百年老松上。她奋力拉动绳索,曾大楼的尸首随即被高高悬挂起来。
    樊兴家惨叫一声:“昭昭,你疯了么?快把大师兄放下啊!”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蔡昭丧心病狂时,悬在半空中的曾大楼尸首开始发生变化了,有人发觉后叫了出来——“快看,大师兄怎么了?”
    此时虽是暗夜,然而几百支火把照的场内异常明亮。
    众目睽睽,晃悠悠的尸首犹如蛆虫蠕动般迅速扭曲起来,额头面颊还有手足上的肌肤筋肉不断起伏凹凸,一忽儿发紫一忽儿发黑,甚至还有尸水淌下。
    面对如此诡异的一幕,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动作,定定盯牢。
    很快,尸首停止了扭曲。
    可这具尸首也不再是曾大楼了,而是一张布满横肉的陌生面孔。
    几百人鸦雀无声。
    最后不知是谁先叫了出来——“原来,世上真的有易身大法啊!”
    这句话犹如破除了魔咒,一时间几百人议论纷纷,有人惊讶,有人恐惧,有人慌乱不知所措,还有人用目光交流意见。
    樊兴家张大了嘴巴。
    戚凌波傻傻的:“这人是谁啊,大师兄去哪儿了。”
    戴风驰:“原来蔡昭没胡说啊。”
    连李文训这般沉稳之人,见此情形也惊异的难以言语。
    略一思索,他高声道:“外门弟子听我号令,大家尽数退回!”
    其实他不这么喊,之前围攻蔡昭的弟子也都停了手脚,此令一出,外门弟子更是忙不迭的躲到庄述身后。
    欧阳克邪与陈琼呆愣片刻后,也缓缓发令停止攻击,内门弟子亦退回。
    假戚云柯气恼不已:“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就算大楼被人换了,难道你们就疑心我了么?我早说了,这都是魔教的诡计,故意换掉几个人,让我们彼此起疑!”
    李文训拱手:“宗主说的是,不过此事诡谲,应当徐徐再议。”
    说完便转头向蔡昭,“昭昭,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这件事我们好好商议,你不用害怕,也不用担心被人误解了。”
    蔡昭将钝剑换了只手拎着,一面在背后甩着酸痛的右手,一面脸上笑着:“我不害怕,也不担心被人误解。诸位长辈自己议论好了,我要下山去寻我爹爹,谁也拦不住我。”
    事已至此,李文训等人也不打算强行阻拦蔡昭了。
    短鹰钩鼻子看了假戚云柯一眼,得到示意,便上前冷笑道:“宗门弟子碍于同门情谊,不忍动手,就由咱们来罢。”
    说着,七八十名灰衣人错落有致的拦在蔡昭身前。
    与适才的宗门弟子不同,这群人明显带着浓重的杀气,眼中更是洋溢着嗜血气息。
    “桀桀桀桀,小美人别怕啊。”一名豁牙汉子率先扑上来,双手食指各套有一枚精钢指套,指锋凌厉,直戳蔡昭门面。
    蔡昭闻到一股腥臭气息,顿觉头晕。
    这时樊兴家不知不觉走到前头来,指着豁牙大汉喊起来:“这是毒蝎指,这人是……”
    豁牙大汉左手一挥,从袖中射出两根毒针,直奔樊兴家。
    变故太快,其余人不是没看清,就是来不及援手。
    蔡昭反手将钝剑抡出,钝剑在空中打了两个旋,打落了那两根毒针——“樊师兄快退回去!”
    眼看这大汉的右手毒指戳到,蔡昭高高跃起,同时在自己腰间拍了一下,唰的抽出一把光彩四射的臂刀来,当头劈下。
    只听铛的一声,那大汉抱着血流如注的右手惨叫退后去。
    众人定睛去看,只见蔡昭手中的刀宽约三四指,比寻常长剑短了七八寸,收入腰带时薄如蝉翼,一旦展平又似乎坚不可摧。
    “这是艳阳刀。”一个清朗冷峻的熟悉声音传来。
    众弟子回头去看,只见宋郁之在广天门众侍卫的簇拥下缓缓而来。
    “这把艳阳刀应是蔡平殊女侠之物。”宋郁之道,“此刀至今不知何人所铸,不过当年蔡女侠手掌此刀纵横天下,未逢敌手。”
    识货的不止宋郁之一个,在豁牙大汉的惨叫声中,场内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呼‘艳阳刀’之声。
    “嗯。”蔡昭轻抚爱刀。
    刀身犹如涂抹一层薄薄的胭脂,衬着刀面上的浓烈繁美的纹路,当真绮丽难言。
    很难想象蔡平殊那样豁达洒脱之人,会用这样丽色无双的兵器。
    短鹰钩鼻子指着艳阳刀,颤声道:“这,这就是……”
    “不错。”蔡昭横刀在身前,“这把刀上沾着聂恒城的血!你们运气不错,有幸一试此刀。”
    ——持刀在手的少女仿佛变了一个人,眼中涌动着兴奋的战意,期待着强敌来临。
    短鹰钩鼻子大喊:“大家跟我……”
    不等他喊完,蔡昭已率先杀入灰衣人群,铛铛两声,削断一把丈八蛇矛和一柄重剑,然后横刀平平一拉,一刀封喉两人!
    两名灰衣人捂着自己的咽喉,连吭都不及吭一声就倒下了。
    蔡昭心头热血涌动,眼中再无其他,只余一名又一名的敌人。
    她弓步上挑,斜刀劈下,沉声道:“左臂!”
    一名灰衣人的左臂飞到空中,鲜血四溅。
    “右腿!”她旋身攻下盘。
    一名灰衣人的右腿齐膝而断,血染黄沙。
    她翻身从敌人腋下滑过,“下腹!”
    一名灰衣人腹部破开,肚肠流出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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