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萄“噗嗤”笑出声来,道:“师姐,那是太焱派弟子养的灵兽。”
    “灵兽?”女弟子一愣,看向簪星的目光有些尴尬:“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事,”簪星抱起弥弥,同荣余招呼了一声,回屋将门关上了。
    屋里,顾白婴他们坐着,簪星望了一眼门外,小声问:“师叔,湘灵派和咱们宗门究竟有何龃龉?”
    她先前就想问了,赤华门和太焱派不对付是因为多年前两位飞升圣人遗留下来的问题,吟风宗和太焱派是如今新老宗门之间的竞争关系,那湘灵派和太焱派之间又发生过什么?今夜刚见到蒲萄的时候,小姑娘满脸可都是敌意。
    “还能为什么?就是因爱生恨呗。”门冬道。
    田芳芳问:“谁因爱生恨了?”
    “师弟,别胡说。”孟盈皱了皱眉,道:“当年掌门师尊曾与湘灵派的掌门人容霜姑姑有过一门亲事......那时两派尚且交好,后来不知何故,掌门师尊主动退亲,容霜姑姑大怒,在仙门大会上当着各大宗门的面宣布与太焱派老死不相往来。这之后,湘灵派与我们宗门的关系就不太好了。”
    “不是,掌门师尊居然定过亲?”田芳芳惊讶。
    “重点不该是掌门师尊退亲这回事吗?”簪星道:“他见异思迁?”
    “闭嘴。”顾白婴忍无可忍:“不知道的事不要乱说。”
    孟盈摇了摇头:“这些年未曾见掌门师尊对别的女子另眼相待,应当不是。”
    “那就是心里另有所爱,只是别人不知道。否则无缘无故的,不会突然退亲。”牧层霄道。
    簪星与牧层霄的想法十分一致,心道少阳真人的心上人难道真是自己的师妹青华仙子?这样一来,少阳真人还真够惨的,心上人被抢了不说,还要帮情敌养儿子。他每次看到顾白婴的时候,难道心不会痛么?思及此,簪星忍不住多看了顾白婴几眼。
    顾白婴注意到簪星的目光,有些莫名其妙,顿了下才道:“看什么,我还没说你。杨簪星,今日在客栈里,你可真给太焱派长脸。”
    “就是!”门冬唯恐天下不乱:“你居然连死人都怕,你是修仙之人,怎么能怕尸体呢?”
    簪星无奈:“我又不像你们,成日打打杀杀,之前也没见过死人,这怎么了?要不,”她看向顾白婴,灵机一动:“师叔教我幻术,下次再看到尸体,我便施个障眼法,把那尸体幻化成别的东西,就不怕了。”
    “荒唐!”顾白婴冷然开口,看着她的目光锐利:“你用幻术模糊尸体,骗的是自己不是别人。下次再遇到此事,你如何从尸体上寻找线索,又如何抓住作恶的妖物?”
    不管这少年素日里看起来多么惫懒不靠谱,但在这些正事上,他一向很严厉,簪星便不敢再说话了。不过仍在心中暗暗自语,看尸体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是不可能的。
    “明日其他宗门的人要跟着谈天信一同去追寻妖物。”牧层霄开口,打破了屋中的沉寂:“他手中有千里妖蟆,应当能循着妖气找到对方。师叔,我们也一道去吧。”
    顾白婴道:“不。”
    屋中众人都不明所以地盯着他。
    “离耳国国主似乎隐瞒了一些事情。如果只是妖鲛害人,就算是四十年前的妖鲛回来复仇,也没必要下封口令,禁止百姓议论此事。”顾白婴道:“此事有说不通的地方。”
    “师叔的意思是......”
    “四十年前的死者家眷多半已经找不到了,不过近两月的遇害者亲眷应当不难找。田芳芳,你明日和门冬一起,去询问近两月遇害的死者家眷,问清楚这些死者最近做了什么,死前是什么情况。其余人明日跟谈天信一起擒拿妖物。”
    “那你呢?”簪星问。
    “我留在王宫,王宫藏书阁里有记载四十年前妖鲛一案的卷宗,我要查清楚一些事情。”顾白婴道。
    簪星心中一动,忙道:“我也留在宫里,和师叔一起查好了。”
    顾白婴怀疑地看着她:“你想干什么?”
    “我......我怕死人嘛。”簪星寻了个借口:“要是中途妖物又多害死几个人,我见了尸体失态,被别的宗门弟子瞧见,丢了咱们太焱派脸面就不好了。而且我看书很快,又很会抓重点。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
    顾白婴非常冷漠:“不需要。”
    门冬默默地施了一个传音术到顾白婴耳边:“师叔,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万一杨簪星和牧师兄一起出门,遇到危险了,牧师兄英雄救美,这种患难与共生出的真情太危险,指不定哪一日杨簪星就感动得以身相许了......”
    “不过看在你有心的份上,我同意了。”顾白婴改口道。
    簪星:“......”男人未免也太善变。
    “明日你和我一道留在宫中看卷宗,牧层霄和孟盈跟随谈天信他们找妖物,田芳芳和门冬去打听近两月死者。”顾白婴道:“若有变故,记得用传音符告知。”
    众人点头称是。
    既决定了明日的行程,看天色也不早了,田芳芳便伸了个懒腰,边打呵欠边道:“那没什么事我们就先回屋睡了,也不知谈天信的蛤蟆明早什么时候醒,要跟司晨鸡一般,咱们就睡不了多久了。”
    “不错。”孟盈也站起身:“师叔也早些休息。”
    众人出了顾白婴的屋子,离耳国的王宫大,一个门派一间偏院,每人一间屋。簪星进了屋,将门掩上。
    桌上油灯里的火苗摇曳,她在桌前坐了下来,总算是松了口气。
    今日刚到离耳国,就发生了这么多事。且这些事都是原著里不曾写过的,真是让人有些不安。
    簪星低头看向手掌中的红痕,这红痕红酥看不到,田芳芳看不到,玄凌子也看不到,所有人都看不到,除了她自己。这像是一个警告,警告她不可乱动主线剧情,也不能抢走牧层霄的主角光环。所以她只能在安全的范围内,尽量避免原著给她挖的一些坑。
    她的确怕看到尸体,但决定留在王宫里和顾白婴一起看卷宗却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原著里,孟盈是牧层霄的妻子,这两人的感情,就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历险中渐渐升华。她要是明日跟着一道去了,万一无意间又破坏了什么,两人感情线拉不起来,原著又把这笔烂账算在她头上该怎么办?
    她可不打算又背这个锅。
    簪星梳洗了一下,上了榻,管他呢,既然掌心红痕没有提醒,那就顺着现在的剧情走吧,总归没什么麻烦。
    油灯被吹灭了,离耳国的夜晚笼垂,院中的蝉不知何时停止了鸣叫,王宫中万籁俱静。唯有檐下的灯笼被风吹得微微晃动,门口张贴的黄色符纸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道扁长的黑影从墙头掠来,如软绵绵的水,一点点漫过地面,又被拉起成人的影子,僵直地立在窗户前。
    “吱呀——”
    极轻的响声在夜里生出,窗户被推开一条小缝,黑影慢慢靠近.....一只眼睛从窗缝中露出来,死死盯着榻上的人。
    床头的猫浑身毛发竖起,弓起身子发出“嗷呜”一声嘶叫。
    榻上的人翻了个身。
    窗缝处空空如也,唯有冷薄的夜风,从缝隙处一点点吹了过来。
    第86章 四十年前的卷宗(1)
    第二日一早,簪星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出来了。
    离耳国地处南边,昼长夜短。簪星从榻上坐起身,就见地上映着一线日光,昨夜紧闭的窗户不知什么时候被风吹开了一条缝,从缝隙处,隐约听见外头的动静声。
    她揉了揉眼睛,简单梳洗一下便推开门,弥弥卧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打瞌睡,院中的凤凰木下,有人正在舞枪。
    少年人荼白的锦衣浸在金色的日光里,衣袍处红色的雁纹精致又鲜艳。比朱色发带更灿烂的是他的容颜。凤凰木开红色的花,他手中银枪飞舞,流星赶月,枪风带起的嫣红落花在身侧飞舞,如掠影惊鸿。
    路过的王宫侍女似为美色所惊,经过时频频回头,含羞带怯。
    簪星往前走了两步,似是察觉到有人前来,顾白婴猛的停步收枪,一朵凤凰花未来得及收起,撞进簪星怀中,她抬眼,正对上对方漂亮的清眸。
    簪星拿着那朵花,“啪啪啪”地给他鼓起掌来:“七师叔人美枪准,我都看呆了。”
    顾白婴眉头一皱:“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又上下打量她一眼,教训道:“都什么时辰了才起。杨簪星,之前在姑逢山上听玄凌子说你勤奋,你是装的吧?”
    “我这是积蓄些体力,好为进秘境做准备。”簪星笑道:“毕竟像师叔这样天赋出众还勤奋修炼,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对于旁人的恭维,顾白婴从来就不知道“谦逊”二字如何写,闻言只哼道:“少来恭维。”
    正说着话,另一头有侍女前来,道:“顾仙长,杨仙子,国主令奴婢将妖鲛当年的卷宗送来了,您二位用过早膳之后就可以翻阅。若还有需要的东西,叫奴婢就是。”说罢,将手中的木盒递给簪星。
    簪星掂了掂盒子,很有些分量,闻言就谢过这婢女,与顾白婴一道往院中正堂走去。门冬和田芳芳一大早就出发了,牧层霄和孟盈也早就随着谈天信一行人去寻妖气。此院落中,暂且就只有簪星和顾白婴二人。
    侍女很快将早膳端了进来,离耳国的早膳很丰富,菜肴都用漂亮的银碟盛好,苹果软烩、红白豆腐、竹节小馒首、冰糖雪耳椰子盅、珊瑚雪卷、沙窝云吞翅、鲜鱼汤......瓜果更是不要钱的上,浇了雪白的冰酪,种类很齐全了。
    簪星一看这早膳,就觉得离耳国果真很富有,度蜜月的感觉更强烈了。她将雪耳椰子盅端到自己面前,拿勺子尝了一口,唇齿间十分清甜。
    顾白婴就坐在簪星对面,并没有要动筷子的意思,簪星问:“师叔,你不吃吗?”
    “这些饭菜里没有灵气,凡人的食物吃多了对修炼并无好处。”顾白婴满脸都写着嫌弃:“你似乎对凡人的食物情有独钟。”
    “因为好吃啊。”簪星夹了一筷子鱼肉尝了尝,十分满意,边道:“评价一样食物好吃,就是对食物最好的赞美。”
    顾白婴扫了她一眼:“只顾口腹之欲,我看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那也不错。”簪星道:“我又不打算制霸修仙界。”
    大约觉得簪星实在是一块不可雕的朽木,顾白婴也懒得跟她说了。簪星迅速解决了一大桌子早膳,婢女过来将空碗碟收走时,顾白婴看了一眼瘫倒在门边晒太阳的弥弥,道:“原来物随主人形是真的。”
    簪星:“......”
    这位七师叔不知为何,总是横竖看她不顺眼,时时找茬,仿佛自己抢了他的宝贝一般。簪星岔开话头:“吃饱了,师叔,我们还是先来看这些卷宗吧。”
    木盒子里的卷宗上头都积攒了一层薄薄的灰,似乎许久都没有人翻阅过。统共有七八卷的样子,簪星随手拿起一卷打开来看。
    妖鲛案距离现在,已经过了四十年。离耳国的老国主也已经死了四十年,当年的事,渐渐被众人遗忘在记忆中。若不是此次城中出事,国主怀疑是当年的妖鲛回来复仇,也不会有人特意去翻阅这些东西。
    卷宗很厚,簪星拿起最上面一册翻开来看,起先还耐着性子一点点琢磨,待到后来,渐渐觉得有些奇怪,将卷宗往桌上一顿,看向顾白婴:“师叔,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你看,”簪星指给他看:“这卷宗说是记载着妖鲛一案,可我怎么觉得关于妖鲛习性特点没写多少,全都去夸老国主的英勇大义了。你瞧瞧这写的‘陛下手持宝剑,与妖鲛缠斗,妖鲛凶残,陛下大智大勇,挺身而出,为离耳国一国百姓,同妖鲛浴血奋战......’”她停下来,斟酌着语句:“这不像是记载妖鲛的卷宗,像是特意写来夸赞老国主的颂词一般。”
    顾白婴轻哼一声:“皇室就这德行,都雕金身像了,几卷颂词算什么。不过......”他皱眉看向自己手中的那一册卷宗:“这些卷宗,确实少了点东西。”
    “是吧?”簪星道:“这么厚的卷宗,总要写点有意义的东西。好歹也写写他们当年是如何发现这妖鲛,又是如何将他制伏的,可上面什么都没有。”简直就像是将离珠公主嘴里的话又复述了一遍,而且这复述里,还往死里夸了一番老国主。虽然离耳国人敬重老国主的心情簪星也能理解,但一本就够了,本本卷宗如此,只会让人觉得离耳国的史官是否是靠拍马屁混上的官职。
    “四十年前的死者消息也记录得不够。”顾白婴又飞快翻了翻几本卷宗,沉吟道:“鲛人善水,常生活在水中,没有理由上岸杀人,而且吸干人血并不符合他们的习性。”
    “会不会其实不是鲛人作乱?”簪星问。对于人鱼,她总是天然存了一分好感。
    “当年的灭妖阵确实在王宫里捕捉到了鲛人。”顾白婴提醒,“这一点没有作假。”
    “但那只是当年,”簪星道:“就算当年是,也不能说明如今作乱的是同一只妖鲛吧,离珠公主自己也说了。当年那只妖鲛已经魂飞魄散,虽然死者都是被吸干人血而死,但也有可能是模仿作案嘛。”
    第87章 四十年前的卷宗(2)
    “模仿?”顾白婴看向簪星。
    “对啊,当年的事情闹得很大,离耳国的人都知道。说不定有人、或者妖看到了,用同样的方法杀人,顺带栽赃嫁祸到当年的鲛人身上,这也不是没可能。”
    顾白婴闻言,没有立刻开口,似是在仔细思考簪星说的话,片刻后他道:“那你觉得,谁会这么做?”
    “那可就多了。”簪星想也不想地答道:“心里扭曲变态的,反社会的,或者是鲛人的亲朋好友后人,还有可能是他的情人回来复仇?”
    “情人?”顾白婴一哂:“你话本看多了吧。”
    “不是啊,”簪星拍着桌子,“虽然是妖,但是说不准他也有情人。想想,知道自己的爱人被灭妖阵魂飞魄散,情人该有多伤心。说不定人家苦心修炼就是为了杀回来,妖鲛报仇四十年不晚,王宫灭了我的情人,我便要整个王宫为他殉葬!”簪星摊手:“看看,多么令人感动。”
    “闭嘴。”顾白婴听得直皱眉:“什么感动,恶心死了。”
    “当然感动,我喜欢的人要是被人害死了,我肯定也隐姓埋名为他报仇。”簪星道:“师叔,你真是不解风情,难道你不会这么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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